種滿了玫瑰花的歐式花園樓房之中,司徒電落正在等待基地那邊的回信。


    他拿回的那些資料,在半個多小時之前,已經傳回了基地那邊,信息時代,消息的傳遞實在是太方便了,基地那邊對他的指令也不可能不重視,立刻讓真靈機械方麵的專家團隊空出時間,研究那份資料。


    “結果出來了,他們一致認為,這個技術確實是有可能實現的,但是資料欠缺的太多了,關鍵是,完全沒有能夠得到主持者的思考方案,如果基地這裏隻憑現有的殘缺資料在這方麵投入研究的話,可能要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實裝。”


    打來電話的將官聲線都激動到有些不穩,他們自然明白這種技術的價值,“總部已經決定,原本在東加裏曼盟國附近活動的特工,全部交由你指揮,並且我們也會向那邊調派更多的精英。”


    “萊特寧將軍,總部所有得到這個消息的人,都在殷切的期盼,希望你能夠把這個項目的主持者和所有的資料,全部帶回來。”


    司徒電落默默聽完了全程,隨手掛斷了電話。


    除了移交指揮權,調派精英配合這兩項之外,其他的在他聽起來全是廢話。


    但即使是繼續向這邊調派人手,隻怕也未必能來得及。


    司徒電落向這處莊園的主人——那一個外表偽裝成退休富豪的特工頭子,問道:“目標人物的動向現在怎麽樣?”


    “我們的十一批喬裝特工,正全天候無死角的監控薑司教授的動向。”


    拄著手杖的特工頭子,身材有些發福,發際線很高,臉色卻很嚴肅的回答道,“請將軍放心,他們都有這方麵的經驗,即使是透過望遠鏡看去的視線,也絕對不會在嚴真和關洛陽身上多做停留,以免被這兩個危險人物察覺到。”


    在這個原本負責盟國地區的特工頭子身邊,隨時跟著幾個佩備高端電子通信設施的情報員。


    他們的耳機和通信手表,防竊聽,防信號幹擾,時刻接受那些監控特工的匯報,然後匯總到這裏來。


    “半個小時之前,薑司教授和他的兒子,已經轉移到了一處訓練用的基地之中,十五分鍾之前,神州結義社邀請了多批客人,進入那個訓練基地,目前正在核查那些人的身份。”


    其中一個情報員這時按住了耳機,讓自己可以聽得更加清楚,飛快的匯報道,“查出來了,受邀進入那個基地的人,是新馬港當地最大的幾家媒體”


    另一個情報人員趕進花園,喊道:“目標人物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現場直播!”


    與此同時,不知道多少人家的電視機屏幕上,顯示出了薑司教授的聲音。


    來自各家媒體的記者,站在一個靠近自家鏡頭的位置,對這一場簡明扼要的發布會,做最後的總結。


    “就在剛才,來自新馬港大學的華人薑司教授,公開講述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暫且將之命名為真靈電能的共鳴技術。


    並且表示,因為在整個研究過程中,所有的步驟都是由他一個人來主導的,經費也全是由他自行支出,這項技術的所有權,完全歸於他自身,但是他的思路,又有許多是受到燕京嚴真教授的啟發,於是準備把這項技術,捐贈給燕京研究院。


    據悉,薑司教授全家,都秉承著落葉歸根,不忘故土的先人教誨,即將隨同嚴真教授,回歸中國”


    從盟國開往新馬港的加長版豪華轎車上,哈拉爾看完了這一段視頻,輕輕搖晃的酒杯,靜止在指間。


    車窗的窗簾全部拉起,氣氛幽靜,車內天花板上的柔和燈光映照,他微微低著頭,額前披落的幾縷棕紅色頭發,和挺直的鼻梁,在臉頰上投下陰影,神色晦暗不明。


    之前,剛得到新馬大學異象、司徒電落和嚴真在實驗大樓交手的消息,哈拉爾已經知道事態必定極其緊要,很有可能是跟某種新的技術有關。


    但也沒有想到,嚴真他們那方麵,居然放棄了秘而不宣、高端鬥爭的做法,直接向大眾公布了這件事情。


    “竟然是這種技術,竟然能這麽果斷,真是大氣啊。無論是嚴真還是關洛陽,如果要跟他們這樣的人做死敵的話,恐怕會很難受吧?”


    哈拉爾再度晃起了酒杯,晶瑩的玻璃反光和裏麵的鮮紅色澤,映在他的眼睛裏,嘴上雖然喃喃自語著,仿佛是在警告自己,但是心裏卻有一些翻湧不休的念頭,正漸泛濫成災。


    須臾之間,仿佛他的雙眼都是由血色的寶石打造而成,透露出逐漸濃鬱、逐漸攪動的野心。


    真靈共鳴啊!!這種技術如果能夠搶先到手的話,就算是十個、三十個、五十個恐龍公園加在一起,也遠遠比不上。


    克努特家族傳到他們這一代的時候,已經大為振興,勢力膨脹,往上數個近十代的家族長輩,要是能活過來的話,隻怕也都要向哈拉爾和他的堂姐俯首稱臣。


    在西歐那裏,他們兩個的勢力網,已龐然深植在一座座城市之間,亦敵亦友,明爭暗鬥,但是在政界方麵,那位堂姐明顯壓過他一籌。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出十五年,那個女人就有可能坐上西歐領袖的寶座。


    可是,如果哈拉爾能夠奪得這種技術,一切都會不一樣。


    鮮紅的酒液靠近了唇齒,一點點劃過喉節,吞咽下去。


    哈拉爾喝下這杯酒的過程,仿佛是在吞咬橫亙於自己麵前的險關,一寸一寸,越喝越暖,變成自己的決心。


    “奧丁的智慧也不能看穿死亡到底何時會來臨,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本來都是在爭鬥!”


    以帶有他家鄉口音的古英語,念出了從父輩的文集中,摘選的座右銘。


    哈拉爾一把拉開了窗簾,命令車隊轉向,點齊自己帶過來的所有武裝幹部,奔向新馬港的西南社區。


    “還有不超過五個小時,國內的專機就會來接走我們,但是在這五個小時裏,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訓練基地的地下生活區,嚴真正在向薑司教授父子叮囑,道,“他們這個地下基地的防禦工事造的不錯,尤其以你現在這個房間位置最好,你們父子就先留在這裏,不要出去亂走動。”


    薑教授還在繼續整理資料,隻隨便點了點頭。


    小薑卻緊張得有些坐立不安。


    關洛陽在門口看著他們,忽然笑道:“嚴教授,你還記得我們交流的時候,我給你提的那個,不用進行手術,也可以掌握真靈電能的方案嗎?”


    嚴真不太明白他為什麽這個時候提起,卻也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以後你們回去嚐試這個方法的時候,可以讓他也加入進去。”


    關洛陽指了一下小薑,道,“他的體質現在應該蠻優秀的。”


    小薑猛的站了起來,腰杆挺得比直,像是在接受審閱一樣,幹巴巴的說道:“對。我現在力氣很大,之前陪老頭做實驗的時候,還在機床上練舉重,每天都練的能流半桶汗,絕對沒有辜負洛哥那回救我。”


    薑司教授抬了下頭,歎氣道:“是啊,我以為他真能改行當學霸,結果跟了我沒兩天,就頭疼到寧肯去舉鐵了。”


    嚴真上前捏了捏小薑的肩膀,讚許道:“確實不錯。”


    “好了,你們在這裏休息吧,我們到外麵去再做些布置。”


    嚴真道別之後,兩人正要離開,小薑上前幾步,喊住了關洛陽。


    “洛哥社長!你也會跟我們一起走嗎?”


    關洛陽回頭看看他,拍了他肩膀一下:“放心,我會送你們安安全全上飛機。”


    “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想說我看了很多新聞”


    小薑額頭上滲出一點細汗,急著想說什麽,又覺得怎麽說都表達不出自己的想法,心裏不斷的爆粗口,痛罵自己國文課從來沒好好聽過。


    最後他攥著拳頭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也隻能憋出一句,“我看了很多社長的新聞,很厲害,像電影裏的大俠、英雄,我想跟著社長,也學到那麽厲害再走。”


    關洛陽眼神微動,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個小青年。


    頭發是新剃的,還沒長出多長,但好歹已是純然的黑色,身上穿的衣服,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響叮當的墜飾了,跟印象裏那個不良大學生比起來,像是又年輕了五六歲。


    這種緊張又堅定的目光,更是跟初見時候那個手賤且話嘮的印象,截然不同了。


    “但是你不跟著你爸,會給你爸添很多麻煩。”


    關洛陽笑了笑,真誠道,“本事你可以跟嚴教授學,至於能不能成為英雄,這種事情是要看你自己的。如果非要跟我學些什麽,那我給的第一個功課就是,在這裏陪好你爸!”


    小薑愣了一會兒,狠狠的點頭道:“我明白了。”


    關洛陽心情不錯,隨手拿起茶幾上一個金桔拋給他,又拿起了靠在牆角處的成周刀,跟嚴真離開了這裏,從地下來到地麵上。


    地下生活區的頂部,做成了籃球場的模樣,開闊的水泥地上,立了兩個籃框架子。


    嚴真的那些弟子門人,已經全部撤到這邊來,從貨車上搬卸一個個巨大的部件,組裝強電磁幹擾設備。


    關洛陽旁觀了一會兒,以他的見識來說,這些人最後組裝出來的成品,外形像是以重型坦克為基座,往上麵堆了一個多層多口徑的炮塔,最上麵則頂了一個衛星天線似的金屬鍋狀物。


    嚴真介紹道:“這個東西立起來之後,幹擾波主要是向天空中發散的,防止有投擲炸彈、武裝直升機襲擊,甚至導彈之類的行為,不過,殘餘功能對地麵的影響,也不遜於那些小型的電磁震爆機了。”


    “防導彈?!有點離譜吧。”


    關洛陽微微搖頭,“真要是跨國級別的導彈攻擊,應該也不是隨便誰腦子一熱都能決定的,我們行動這麽快,等他們決議通過的時候,這裏的事大概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嚴真並不讚同,擺了擺手:“這種戰爭方麵的科技研究嘛,大就是美,硬就是好,不管他們會不會真弄出那些攻擊,反正我們先搞出這些防禦幹擾功能來總沒錯。”


    關洛陽又往那巨大的設備看了幾眼,忽然想到:“咦,薑司教授這件事是突發事件吧,但是你們,居然把這些部件帶得這麽齊全,那本來是準備幹什麽的?”


    “哈哈哈哈,出遠門弘揚本土文化,多帶點東西防身,有備無患嘛。”


    嚴真隨便打個哈哈,迅速轉開了話題,目光四下掃過,說道,“你們神州結義社的人,已經全部撤離了?”


    關洛陽也不糾結之前的問題,點了點頭,說道:“我那些部下,最精銳的一批改造者,也還隻能算新兵,留在這裏,隻是徒增傷亡罷了。”


    嚴真也讚同這個做法,生命可貴,麵對接下來的戰鬥,整個神州結義社除了關洛陽以外的人,哪怕全留下都是於事無補,倒不如各司其職,遠避自保。


    他想了想,再次對關洛陽保證:“這次事件之後,國內跟這邊的交流合作,肯定會邁向一個新階段,神州結義社假如遭受報複,我們一定會幫助攔下。”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這次的事件,關洛陽既然旗幟鮮明地站在這邊,嚴真也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


    況且神州結義社能在新馬蓬勃發展的話,也等於是聯係多方麵的一個重要渠道,嚴真他們背後的人,若是要對盟國附近的經濟人文等等,施加更多的幹涉,也就更師出有名了。


    莫要小看“名義”這兩個字。


    自五十年代以來,這世界各國,雖然偶有摩擦,但大局上已經算是相互製衡、相對平穩的狀態,無論想做什麽,都得給自己找點合適的名義。


    嚴真之所以力主召開新聞發布會,直接讓薑司教授麵對媒體公開他的技術成果、捐贈決定,也就是要先在名義上做實了這件事情。


    反正新馬大學那裏動靜不小,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不如搶先公布,讓自己這方麵站在有理有據的位置。


    嗡!!!


    兩人在閑聊的時候,那邊的龐大幹擾裝置,已經被間次拉下了閥門。


    嗡鳴聲從重到輕,那巨大的機械設備,也在肉眼可見的顫抖中逐漸的歸於平穩。


    但是關洛陽能夠隱約的感受到,浩瀚如海潮的電磁波動,正收攏如束,層層疊疊的向高空推散過去。


    本來還算明媚的陽光,漸漸被濃厚的雲層遮蔽。


    在強磁場的影響之下,白雲翻滾,飄渺的雲霧層疊加厚,天空中陰暗的區域,越來越大。


    高樓上的玻璃反光被吞沒,四季常青的植物綠化帶變得暗淡,氣溫好像也略微降低了一些,舉目望去,天地四方,都是一幅陰雨將來的氛圍。


    關洛陽想起他在圖書館裏看到過的一些介紹。


    地球上幾個舉足輕重的大國所擁有的最前沿電磁幹擾裝置,已經到了隱隱能夠影響一地氣象的程度。


    如果是那種四季天氣劃分,極其穩定的地帶,也就罷了。


    但像是新馬港這種氣候,在使用強電磁幹擾設備的情況下,假如往後三天內有下雨的可能,將會導致雨雲提前積聚。


    未來三天的降雨量,可能會集中在這一段時間,從雲層灑落大地。


    關洛陽望著天色愈暗,低聲道:“嚴教授覺得,最先來的會是哪一個?”


    嚴真說道:“他們應該都會來,甚至可能會一起來。論誰先來,我猜不準,但有一個,是最需要注意的。”


    “哦?”


    “真田千軍。”


    關洛陽疑道:“為什麽是他,他應該是最勢單力薄的一個吧。而且這種級別的爭端,扶桑想要當最後贏家,恐怕並不現實吧。”


    “像新馬港的社理會、東加裏曼盟國那邊,就懂得裝聾子啞巴,一言不發。”


    嚴真輕輕搖了搖頭:“真田千軍的成名一戰,是在扶桑樹海之中,單人隻劍,殺敗了上千名扶桑自衛隊員,但實際上,他那個年代,正是美洲人駐軍扶桑已久,最囂張跋扈,欺害民眾的時候。”


    這關洛陽倒是首次聽聞,眼睛一眯:“所以?”


    “所以真田千軍代表扶桑講道館,送了一帖戰書。”


    嚴真緩緩說道,“所謂的一千名自衛隊員,隻怕有九百九十九個都是美洲人。這個事情間接推動了聯合國s級個體檔案的設立,後來被美洲人掩蓋了下去,很少有人知道了。”


    “就連扶桑人自己,也都以為他們這個劍豪是個枯守山水,木訥不問外物的人。但這人實則是烈性最深,豪情最熾,刃下之心,心上之刃,實可以稱之為扶桑英雄。”


    關洛陽聽到這裏,已經有些明白了,低沉一聲,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正因如此,他絕不可能坐視薑司教授登機。”


    司徒電落那些人,更想奪走薑司教授,主持後續的研究。


    而扶桑沒有這種底力,真田千軍一旦出現,就隻會是直奔著殺掉薑司教授來的。


    “除他以外,司徒電落、哈拉爾、利奧波德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是一般的高。”


    “但我們既然已經開了那場發布會,他們再來的話,就等於已拋棄了自己將軍、議員的身份,而僅僅隻是,妄圖侵害華人科學家人身安全的特工罷了。”


    嚴真也在仰望陰暗的雲空,空氣裏潮濕的味道越來越濃,他的呼吸卻越來越暢,甚至發出明顯的聲音,長吞了一口空氣。


    “關社長,此等境況下,隻要開打,你我,當可殺殺殺殺,百無禁忌!!!”


    這時,不同的方向上,正有相似肅殺的車隊,對著這個基地圍攏起來。


    不知道是人的殺氣也牽起了天氣的細微變化,還是純粹的巧合。


    天空中的陰雲,剛好在殺字出口的時候,落下了第一滴雨。


    雨滂沱,其聲烈。


    一分鍾內,以神州結義社的那座基地為中心,大半個西南社區,都被籠罩在這場暴雨之下。


    相殺的人,已經遠遠的隔著雨幕,出現在彼此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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