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在奴良組的宅邸裏醉生夢死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鹹魚一般的西國魘主終於是被不耐煩的奴良組的初代目一腳踢出了自己的大本營。


    因為他實在受不了這隻黑發的大妖怪對自家夫人笑得溫溫柔柔,時不時還會羞澀的臉紅這種事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櫻姬跟敖淩的關係還日益親近!


    奴良滑瓢都隱約看到自己頭頂的綠色了好嗎!


    所以這個疑似要ntr他的大妖怪,被奴良組的初代目拎著後領一腳踢了出去,並且一點都不委婉的表示:“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櫻姬麵前,不然我就去找麻倉葉王告狀!”


    敖淩不敢置信的看著奴良滑瓢,“你威脅我!”


    “沒錯!”奴良滑瓢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屁股的敖淩,冷哼。


    黑發的大妖怪哼哼兩聲,“我對櫻姬又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滑頭鬼一臉“你逗我”的表情。


    敖淩偏了偏頭,不知道應該怎麽跟奴良滑瓢解釋自己隻是單純的喜歡人.妻……不對,應該是輕熟女的那種氣質。


    年輕美麗,又帶著些微的母性的溫柔。


    就像曾經在鬆下村塾的時候,將那顆糖果送過來給他的婦人一樣。


    最終敖淩也沒能解釋,他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腳印,“算了,我走啦!”


    奴良組的總大將冷哼一聲,“嘭”的關上了宅邸的大門。


    敖淩將腰間的漆黑色妖刀重新綁緊,左右看了看這條少有人來的街道,隨意挑了個方向順著道路一路走了下去。


    奴良組的據點是江戶,對於敖淩而言,是個異常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阪田銀時最終就是在江戶落的腳。


    敖淩將耳朵和尾巴藏起來,轉過了街角之後伸手攔住了一個路人,“請問一下,歌舞伎町應該怎麽走?”


    那個路人一愣,“歌舞伎町?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啊。”


    黑發的大妖怪微怔,半晌,才輕輕眨了眨眼,歉意的向還被他揪著的路人笑了笑。


    沒有歌舞伎町。


    這裏的江戶與記憶中的江戶不同,這裏沒有一個紙醉金迷的地下吉原,沒有天人也沒有夜兔。


    這裏有的,是一條光明正大的名為吉原的街道,被譽為“時代第一的花柳街”。


    敖淩打聽到了吉原的位置,轉頭便向那裏走去。


    這裏的吉原道路兩旁都是敞開著大門的伎館,白日裏並不算太熱鬧,但送往迎來的女人們依舊不少。


    沒有夜兔,沒有吉原的衛隊,也沒有永遠不見陽光的高高的穹頂。


    沒有任何一點敖淩熟悉的地方。


    黑發的大妖怪從這條除了名字以外,沒有任何他所熟悉的東西的街道上穿梭而過,麵上神情似乎是興致盎然的模樣,內心卻寡淡萬分。


    他漸漸的遠離了那條散發著脂粉的曖昧氣息的街道,轉身向著記憶中本該是歌舞伎町的地方走去。


    他在那裏看到了一片平坦的荒蕪。


    什麽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街道,沒有萬事屋,更加不可能有阪田銀時和吉田鬆陽他們。


    黑發的大妖怪懷中抱著那把漆黑色的刀刃,在那片荒原之上呆坐許久,直到天際爬上了一輪淺淺的半月,荒原之上的身影才長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先前在奴良組的時候他始終都避開了“這裏是江戶”這個事實,如今準備離開了,到底還是不甘心的想要看一看。


    ……結果還不如不看。


    敖淩將懷中的刀舉起來看了看,“真想讓鬆陽老師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啊。”


    敖淩覺得吉田鬆陽肯定不會想到,當初那把刀變成了如今這樣強大的模樣。


    他這樣想著,卻並沒有去跳食骨井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回到他所熟悉的那個江戶的想法。


    鬆陽老師他們是知道他已經回歸了屬於妖魔的世界的,應當不會多太過於擔心他的安危——當然了,敖淩不願意輕易跳井離開,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一邊的世界有了諸多他重視的人。


    吉田鬆陽曾經告訴他,既然未來不可預測,那麽當下所擁有的一切就是最重要的。


    黑發大妖怪沉默的將手中的到重新掛回腰間,在月色之下化作一隻巨大的黑犬,回頭看了一眼還亮著點點燈火的江戶,最終頭也不回的向著西方騰空而去。


    ……


    敖淩並沒有急著趕回西國,呆在黃泉近百年的時間沒有重新回到現世,如今現世的變化讓他很感興趣——最感興趣的還是多出來的那些換了新花樣的食物。


    西國的魘主到處溜達著換著地方蹭吃蹭喝,身上錢財不夠了就跑到各個妖怪據點裏去討要一些,直接記在殺生丸和奴良滑瓢的賬上,簡直把不要臉三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他這一路慢悠悠的邊吃邊走,竟是從一些小妖怪那裏聽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消息。


    比如說全天下都知道了統治京都六百年的羽衣狐又一次失敗了,但這一次不是作為羽衣狐宿敵的花開院家做的,而是另外幾撥妖怪勢力。


    ——陳羽衣狐不在占領了京都近百年的玄狼一族、東南江戶的奴良組以及西國的魘主。


    “西國的魘主不是已經被禦影神的神使,以前的妖狐巴衛給打入黃泉之中了嗎?!”


    坐在妖怪街道的狐狸關東煮攤位上的黑發大妖怪耳朵抖了抖,嘴裏叼著根竹簽,目光掃過隔壁文字燒攤前的兩個妖怪。


    “是啊,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本來這一次就算羽衣狐再一次失敗了,玄狼一族失去了西國魘主的庇佑,也肯定會被羽衣狐重新發展起來的勢力奪走京都的。誰知道啊,那個被打入黃泉的魘主居然又出現了。”


    “而且我聽說,這一次羽衣狐不是被封印或者是再一次轉生……大家都說羽衣狐這一次是真的死去了呢!連她的百鬼都已經感覺不到她力量和氣息的存在了!”


    其中一個妖怪端著一杯清酒,感慨道:“據說羽衣狐就是被西國的魘主親手擊敗的!”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文字燒隔壁的章魚丸子攤的攤主搖了搖頭,“百年前啊,那時當世最強大的巫女桔梗還在世的時候,就曾與西國的那位魘主一同出手擊退過羽衣狐一次呢。”


    那個攤主晃了晃手中的鐵勺,一臉神秘,“我有玄狼一族的朋友,他同我說的。我想大約是百年前沒有將羽衣狐成功殺死,所以那位大人這一次雷厲風行的將羽衣狐置之死地了。”


    另外兩個妖怪相互看了看,最先開口的那個妖怪咂了咂嘴,“我倒是覺得啊,那位魘主從黃泉回來之後第一戰便是殺死羽衣狐,一定是因為記恨著巴衛將他打入黃泉的事情,所以才會在回歸的第一時間,將同為妖狐的羽衣狐殺死立威,實際上是在對如今已經身為神使的巴衛下戰書呢!”


    敖淩:“……”


    不,我隻是單純的手撕羽衣狐而已。


    “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個攤主頓了頓,“若是如此的話,禦影神社距離這裏不遠,很快也該有消息了。”


    “巴衛那個家夥,之前和惡羅王一同殺死神明的時候,我還覺得他真是條漢子,結果一轉眼竟然就投奔神明了!”端著清酒的妖怪看起來很憤怒,其中又帶著些許的嫉妒,“大妖怪之恥!”


    敖淩抖了抖耳朵,抬頭看了一眼前些日子才在京都城中見過一麵的關東煮老板,對方一張狐狸臉上滿是笑意。


    隔壁談話的中心——從黃泉回歸的西國的魘主大人,將手中的竹簽放到一旁的木桶裏,“再加五十串竹輪,八十串貢丸……”


    說到這裏,敖淩頓了頓,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的狐狸老板,“不,把存貨全拿出來吧。”


    狐狸老板將自己的存貨全搬出來,像模像樣的作了個揖,“多謝淩大人支持小攤的生意了。”


    敖淩一臉冷漠,敞開肚皮吃了個爽之後,付了賬叼著竹簽想著這裏距離禦影神社也不算太遠,要不去找巴衛玩一下。


    正好也看看在信件裏被巴衛瘋狂吐槽的那些祈求結緣,祈求神明賜予一段美好邂逅的願望是怎麽一回事。


    順便采訪一下無辜躺槍,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傳出了奇怪流言的大妖怪之恥,現在內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然後敖淩轉頭就回了西國——因為他往禦影神社走的時候,發現神社附近屬於巴衛的氣味已經變得非常淺淡。


    可能是外出辦事去了吧,敖淩有些遺憾的想道。


    ……


    西國之裏從未拒絕過敖淩的進入。


    這是從殺生丸接任了犬姬的位置之後,敖淩頭一次回來。


    西國之裏變化很大,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這個獨立於現世之外隱之裏的麵積變大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如今妖怪漸漸的隻能隱於人後的緣故,原本隻將一小部分重臣與將領接納進來的隱之裏,同樣的容納了許許多多的其他妖怪。


    這些妖怪們都是以前便效忠西國,卻始終都沒有變得強大,或者是頭腦不行,無法作為謀士升入權力係統之中的,如今因為經年累積起來的忠誠,也終於是進入了被外邊的妖怪視作最安全之所的西國之裏。


    原本以西國最高的權力象征的雲端宮殿為中心,僅僅不過是京都大內裏大小的西國之裏,經過百餘年的發展,已經擁有了廣袤的土地,諸多城鎮與村落星星點點的遍布在雲端宮殿之下。


    敖淩從入口踏入之後,轉頭便發現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


    ——西國之裏的入口很少,就敖淩所知的,僅有三個。


    其中一個是隻有犬姬、殺生丸和他知道的用來以防萬一的退路,這個入口直接通向雲端宮殿的最頂層。


    另外兩個就算是經常使用的了,進入之後的落地點是在雲端宮殿最底下的地方。


    敖淩從自己習慣的那個入口進入之後,入耳便是一陣喧鬧——而本該出現在他麵前的巍峨宮殿失去了蹤影,麵前是一片翠綠的草原,一直蔓延到周圍目之所及的地方,遠到地平線之處,都是一片養眼的翠綠。


    一臉懵逼的西國魘主:“……”


    另一邊的喧鬧聲中傳出一聲高過一聲的乞求與慟哭。


    敖淩偏過頭看了一眼那邊,卻見這一片翠綠的草原之中,十分突兀的修建了一麵厚重的石門,此刻這石門開著,能夠看到門外翻滾的怒濤。


    一隻長著馬腦袋的妖怪拿著手帕,正對著身著西國製式鎧甲的妖兵痛哭:“大人、大人您放我們進去吧,武鬥神們正在四處追捕妖怪,不管是有沒有做過惡事的,他們都不放過!”


    他的乞求得到了他身後一大堆形形□□的妖怪的認同。


    然而他們的哭聲與哀求並沒有讓這些妖兵動容,他們目不斜視的看著入口的方向,手中的武器尖端對準了一副蠢蠢欲動的想要直接闖進來的妖怪們。


    而這時,一個中年的人類從這群妖怪之中擠出來,麵對尖銳的刃尖與妖兵們的殺氣,打了個哆嗦,趕忙翻出了一塊木牌,滿臉討好:“大人們,我、我是通過了試煉的,已經為西國工作二十來年了。”


    一個妖兵將那個人類從人群之中隔出來,拿過他的木牌,反複確認過之後,才將他放了行,由一個妖兵領著離開了這裏。


    那入口處擁擠的妖怪們又是一陣騷動。


    敖淩在那兩列妖兵之中看到了幾個熟麵孔,略一思考,便向他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肩。


    這個妖怪他見過,是曾經守在雲端宮殿,距離犬姬極近之處的妖怪。


    被他拍肩的妖怪一愣,驚覺到自己先前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靠近,頓時渾身都繃緊了,轉過頭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殺意與戒備。


    下一瞬,他就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淩、淩大人?!”妖兵收住了手中的刀刃,半跪在地上彎腰低頭,行了個禮,“沒有發覺淩大人的到來,小的……”


    敖淩擺了擺手,“沒事,起來吧。”


    那妖兵道了謝之後站起身來,餘光瞥見其他的那些妖兵與門口擁擠著的妖怪都轉頭看著他,不由的麵色一冷。


    “不用管他們。”敖淩先開口阻止了對方向屬下訓斥的行為,直接讓他帶路前往雲端宮殿。


    ——沒辦法,這麽久沒回來,西國之裏的變化太大,可憐的魘主大人已經完全不認路了。


    “你先前不是一直跟隨者犬姬駐守雲端宮殿的嗎?”敖淩問道。


    在前方引路的妖兵道:“是的,淩大人,我調任了。”


    敖淩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拿出巨大的石門,“那邊是怎麽回事,我記得入口應該是在雲端宮殿底下才是。”


    那妖兵聞言,馬上回答道:“您外出曆練之後,神明的力量漸漸強盛,逼得許多妖怪都失去了巢穴與領地,不得不來投奔西國與其他勢力——而我們原本的幹部們,也要求能夠拓寬西國之裏,將他們的家眷與親族都接進來,以防萬一,結果後來投奔而來的妖怪越來越多……”


    神道的力量越來越強,投奔來的妖怪越來越多,所以西國之裏就越來越大,裏邊的妖怪也越來越多。


    又因為有著大妖怪坐鎮的緣故,西國之裏無比安全,於是又有更多的妖怪渴望進入西國之裏。


    為了不讓亂七八糟的妖怪進來渾水摸魚,或者有神道的奸細混進來,每一個進入西國的妖怪都是經過了很久的考察,並且起碼是需要為西國工作過五十年以上的,才有資格進入。


    為了避免有什麽意外或者混亂,西國原本鎮守雲端宮殿的妖兵,便有一部分被派遣來看守入口了。


    敖淩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出現的城池,“人類是怎麽回事?”


    “因為人類總是會有些新奇有趣的想法,所以也是允許人類進入的。人類的期限會放寬一些,並且身上絕對不能有神明的氣息和力量。”妖兵解釋道,“幹部們的入口和那些普通妖怪人類的入口不同,幹部們是不會受到我們的阻攔的。”


    黑發的大妖怪咂咂嘴,覺得以殺生丸的那樣恣意放肆的性格要做這種事情,也真的是為難他了。


    他看著如今所進入的這座城池,發覺竟然跟人類的那些城鎮也相去不遠。


    “這些都是巴衛大人的主意呢!”妖兵說著,滿臉敬佩,“殺生丸大人原本是不想要人類進入的,但巴衛大人讓殺生丸大人改變了主意,因為西國之裏不允許肆意殺戮的規矩,這裏的人類都生活得很好,也在很努力的工作。”


    於是就有了城池,有了熱鬧的街道,有了各種各樣的店鋪和吃食。


    “外麵的那些妖怪都說西國之裏是夢中的桃源,因為這裏沒有戰亂,隻需要努力工作就能夠吃飽穿暖,甚至深夜都能夠毫無負擔的離開家門。”


    戰亂的年代裏,人類的要求總是非常的低。


    沒有會隨時殞命的危險,能夠靠自己的雙手填飽肚子——給予他們這樣的一個環境,就足夠讓所有人趨之若鶩,哪怕是那些妖怪們,也都是如此。


    畢竟擁有自保能力的妖怪其實並不多,真正的大妖怪數來數去就那麽幾個,絕大部分的妖怪在麵對人類的靈能者的時候,都是會有危險的。


    有的甚至連一個普通的武士都打不過。


    敖淩心中佩服著管理著這一切的殺生丸,然後腳步一頓。


    前方的妖兵疑惑的回過頭來,“淩大人?”


    敖淩懵了好一會兒,“你說……巴衛?”


    妖兵點了點頭,“是的,巴衛大人如今也在西國之裏。”


    說著,妖兵往前走了兩步,告了聲罪之後進入了一間小鋪子,過了少頃便取來了一小團像極了狐火,卻滿滿的都是殺生丸的氣息的淺綠色火焰。


    “它會指引您前往雲端宮殿的路,因為西國之裏擴大了許多,為了安全考慮,雲端宮殿便已經隱藏在西國之裏的上空四處移動了。”


    敖淩夢遊似的接過了那一團躍動的火焰,又夢遊似的跟著那團火焰出了城,直到自己騰空而起的時候,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巴衛,在,西國。


    而且好像還是一副混得很不錯的樣子。


    敖淩明明記得巴衛的上一封信件還在跟他抱怨禦影神的事情呢!


    不過上一封信好像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敖淩看著麵前漂浮的綠色火焰,跟隨著它在空中七拐八彎的轉悠了許久,才終於看到了雲層之後隱藏著的宮殿的影子。


    他將火焰收起來,飛身而上,最終輕輕的落在了雲端宮殿最底層的平台上。


    妖兵之中多出的幾個生麵孔,他們向他看過來,眼中透著戒備。


    敖淩淺淺的掃了他們一眼,頭頂的耳朵抖了抖,微微仰著頭四處輕嗅著。


    果然,這裏有巴衛的氣味。


    正在敖淩準備順著氣味爬上去的時候,就看到一身華美和服的妖狐慢悠悠的從階梯之上晃了下來。


    敖淩仰頭看著他,巴衛似乎對於敖淩的出現有些驚訝。


    “你沒事把氣息藏起來做什麽?”巴衛走下來,雙手攏在袖子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敖淩一番,一挑眉,手從袖中抽出來用力揉了揉敖淩的腦袋,“嘖,身高一點沒變啊。”


    大馬尾被揉散了的敖淩一腳踢在妖狐的腳肚子上,把自己被揉捏的耳朵搶救回來。


    “你怎麽會在西國?”敖淩看了看巴衛,又仰頭看了看階梯盡頭隻露出一個小小的頂部的宮殿,眯了眯眼,“你拋棄桃園奈奈生,要跟殺生丸在……”


    妖狐一把捏住了他的臉,使勁揉捏,“你是沒睡醒?”


    敖淩:“……”


    你揉的可是殺死了羽衣狐,對你隔空下戰書的可怕的西國魘主的臉!


    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回黃泉。”


    “我怎麽會直接回黃泉。”敖淩被□□得說話都有些含糊,“我等著你再把我打入黃泉一次呢,配合一下外麵的流言嘛大妖怪之恥。”


    妖狐重重的給了敖淩一個腦崩兒,雙手抱胸,“是不是屁股癢了?”


    敖淩捂著屁股,“你敢打我我叫殺生丸揍你!”


    巴衛震驚的看著敖淩,“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敖淩也是一臉震驚,“我怎麽就沒有出息了?我殺了羽衣狐哎!”


    “……”巴衛沉默一陣,“好吧,勉強算你有點出息了。”


    什麽叫勉強有點出息了?


    敖淩很不高興。


    但沒等他說點什麽,巴衛又重新把雙手攏在了袖中,“正好,既然回來西國也正好讓你看看。”


    敖淩一愣,壓製住想給巴衛那張臉來上一拳的衝動,抿了抿唇,“看什麽?”


    巴衛掃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看屬於你的神社。”


    敖淩:“……啊?”


    妖狐直接拎著西國魘主的後領,繞過了會被別人看到的道路,向著如今被列為了一處禁地的區域走去。


    被拎著的西國魘主滿臉茫然的揪著妖狐的大袖,“我的神社?”


    妖狐點頭:“嗯,我來西國就是受西國的前主所托,幫忙看看神社應該怎麽建的。”


    說到這裏,妖狐就覺得自己真是不容易。


    “禦影那家夥,一天到晚不幹正事全都推給我,這次要不是西國的前主找他遞信來通知我,我還真抓不到那家夥!”


    妖狐說著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把他抓住關在了神社裏,讓他自己處理那些惡心巴拉的祈願了,才有時間過來的。”


    西國的前主,那就是犬姬了。


    犬姬在神道那邊肯定是有著一些關係的,但要建設神社這種事情肯定不合適隨便請教別人——哪怕隱退了,她在西國也是有著超然地位的,隨便一點什麽動作都會讓人想東想西,要是驚動了什麽就不好了。


    所以挑來挑去,最終選擇了跟敖淩關係頗為不錯,又當了幾十年神使的巴衛。


    “……犬姬叫你來的呀。”敖淩頓了頓,現世給被關進小黑屋裏陷入無休止工作地獄的禦影神點了根蠟燭,然後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沒有什麽時間概念的妖狐算了算,“十來年吧。”


    十來年。


    敖淩覺得十來年的十年怎麽都不至於能幫著把西國整得這麽好吧。


    “那這十來年,你還順便幫殺生丸整理了一下西國的製度和發展之類的咯?”敖淩扭頭看向巴衛。


    妖狐搖了搖頭,“那不止這十來年的時間——犬姬隱退的時候,就跟我有聯係了。”


    “殺生丸那家夥,做一個幕後坐鎮的角色是沒問題的,若是從前的西國他也是沒問題的,現在嘛……”


    妖狐指了指腳底下零星點綴著的城鎮與村落,“你覺得殺生丸適合管這個?”


    敖淩低頭看了看,如今腳下的土地一片翠綠,還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種植著不同植物的土地,將大地染成了幾種不同的顏色。


    村落與城鎮之間有著不算寬廣但也並不狹窄的森林地帶隔離著,僅有一條能容一條車隊來往的道路連接著這些地方。


    一個城鎮一個村落這樣被分隔開,最終密密麻麻的竟然連接成了一片,拱衛著中間原本應該是雲端宮殿的地方。


    ——這些村落與城鎮,規劃得非常好。


    敖淩想想殺生丸那種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從來都不跟人多嗶嗶的畫風,發現這的確是殺生丸無法想到的方麵,以殺生丸的性格,多半是有人不服就直接鐵血鎮壓了。


    殺生丸擁有著適合開疆拓土的魄力與氣性,並不適合做一個守成之君。


    所以對於巴衛的問題,敖淩非常誠實的搖了搖頭。


    “你看,你也覺得殺生丸夠嗆,對吧?犬姬身為一個大前輩拜托我幫襯一下,順手就幫了唄。”巴衛說得滿臉無所謂。


    然而看穿了一切的敖淩卻認真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和服,“她給你什麽好處了?”


    對於這一點,巴衛卻是承認得相當大方:“就你現在看到的,還有挺多我挺喜歡的——犬姬幾百年下來收藏的和服,還有曾經犬大將穿過的一些,我想要的,她都給我了。”


    巴衛說著,高興得連尾巴都忍不住搖晃了起來,顯然是十分得意的。


    敖淩看了巴衛好一會兒,深深的覺得這隻妖狐真是太好養活了。


    高級的和服對於一個人類而言,哪怕是最富有的那一批,真正珍貴的和服能夠收藏一兩件就算很厲害了。


    但對於活了數百年的大妖怪而言,收藏和服就單純的至少樂趣和時間的問題而已。


    一些收藏品就能夠換來巴衛這麽機智的妖狐十幾年的幫助,敖淩覺得犬姬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劈啪響。


    “你那麽喜歡和服啊?”敖淩嘟噥。


    巴衛斜睨他一眼,“喜歡漂亮的事物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


    我已經深刻的了解了你對和服的執念了。


    連一貫不喜歡跟大勢力合作的習慣都能夠為了漂亮的和服改過來,怪不得惡羅王毀了一件之後就得到了那麽深刻的一個教訓。


    “到了。”巴衛指了指下邊,那裏周圍荒無人煙,隻有一幢富麗堂皇的宮殿突兀的建設在那裏。


    敖淩和巴衛落在這幢宮殿前,前者盯著那漆成紅色,門扇上以金色分別勾勒了兩隻齜牙咆哮的狼犬的大門,又扭頭看了周圍綿延出去少說兩裏地的牆麵,沉默了半晌。


    “……這是神社?”敖淩問道。


    我書讀的少你別騙我,這特麽根本就是個別宮好嗎??


    巴衛看他一眼,“是啊,怎麽了?”


    這特麽是神社?除了門口那一排的鳥居之外,沒有任何像神社的東西了吧?


    “大鈴呢?香火箱呢?神牌呢?古樹和注連繩呢?”


    妖狐頓了頓,轉頭看著他,一挑眉,“你要在妖怪的領地裏放驅魔的大鈴?放充滿靈氣的古樹和封印驅魔用的注連繩?”


    巴衛一臉的不理解:“你沒病吧?”


    敖淩一哽。


    對哦……


    巴衛一臉憐憫的摸了摸西國魘主的狗頭,“進去看看吧。”


    敖淩看了妖狐一眼,終於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正如大門之處的華麗,這座宮殿……哦不對,這座神社內部看起來也十分的富麗堂皇。


    處處都透露著一種“我有錢,我很有錢,我非常有錢”的氣息。


    “神明如果是作為守護神的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居住在守護地的神社之中的,就類似於土地的神明,當然,本身要比土地神高級得多,力量也強大得多。”


    “據說你反正是不需要依靠香火和信仰來汲取力量的,所以殺生丸和犬姬的意思就是,隨便擺個象征性的東西就行了,主要還是住得舒服——並且規格不能比雲端宮殿低多少。”


    巴衛搓了搓下巴,嘖嘖兩聲,“這母子兩個對你真是……”


    “你羨慕也羨慕不來。”敖淩衝巴衛略略略,往神社最中央的大殿走去。


    推開少說兩層樓高的殿門,入目的便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這大殿的穹頂極高,神像也修得高大,那黑石神像的雕工極佳,其威猛與淩厲冰冷的神情栩栩如生,一眼看去宛若活的一般。


    ……如果神像不是條狗就好了。


    雕得這麽好連每一根毛都纖毫畢現,仿佛風一吹這身上的毛毛就會飄起來一樣。


    再說一次,如果神像不是條狗就好了qaq


    敖淩摸了摸自己的臉,“為什麽不雕我人形的樣子!”


    “為什麽要雕你人形的樣子?”巴衛一臉莫名其妙,“獸形妖怪最本質的難道不就是本體的模樣嗎?”


    你說得好有道理,為什麽不給我一個反駁的機會。


    敖淩無言以對,仰頭看了那個垂眼盯著他的神像老半晌,最終收回視線,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不像我啊。”


    被連續挑刺的妖狐眉心一跳,心說放屁,就是按照你的樣子雕的!


    敖淩認認真真的繞著神像走了三圈,滿臉嚴肅:“比較像敖濫。”


    巴衛倒是挺敖淩提過敖濫的存在——他記得這個名字是敖淩的一個長輩。


    妖狐要被氣笑了,“那你覺得你應該是怎麽樣的?”


    “嗯……”敖淩沉吟了老半晌,突然一臉恍然,低下頭從獸牙裏翻出一件又一件亂七八糟的東西,最終把一團黑乎乎的玩意兒拿了出來。


    “這個!”他高興的舉著手裏的東西,滿臉驕傲的看著巴衛,“我應該是這樣的!”


    巴衛看著那個醜不拉幾的毛氈狗,覺得自己的審美受到了侮辱。


    他看向敖淩的眼神中帶上了更明顯的憐憫,“你覺得你自己長成這樣?”


    敖淩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比它可愛多了。”


    巴衛讚同的點點頭:“嗯。”


    你也知道這玩意兒醜啊。


    “雖然醜了吧唧的,但這是銀時他親手做的哎。”敖淩拿著毛氈狗,左右看著那個高大威猛眼神犀利的神像,“他覺得我長這樣,你覺得我長那樣,那就放一起好了!”


    巴衛看了看那個神像,又看了看敖淩手裏醜不拉幾的毛氈狗,伸手蓋住雙眼,感覺自己的審美再一次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辣眼睛。


    但最終,眼睛都要被辣瞎的巴衛,還是給敖淩找了個位置,把那個醜不拉幾的毛氈狗放在了神像的頭頂上。


    放完之後他重新回到敖淩身邊,看到敖淩正盯著那個小毛氈狗出神。


    巴衛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叫銀時的,對你很重要?”


    “嗯?”敖淩愣了愣,“啊……是啊。”


    “他雖然是個人類,但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是最初陪伴著我的那個。”敖淩揉了揉臉,“可惜……是個人類。”


    巴衛嘁了一聲。


    敖淩將目光收回來,特別滿意的看著眼前因為頂了個醜不拉幾毛氈狗,而在威猛之中增添了幾分滑稽與平和的神像,給巴衛塞了一大堆安倍家的櫻花糕。


    妖狐掂了掂被塞過來的油紙包,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被敖淩分到這麽多食物,有些受寵若驚。


    結果在打開了一包之後,一個碩大的十字爬上了妖狐的額頭。


    “這些你吃膩了就舍得給我了是吧!?”


    妖狐揪住了往神社外邊蹦躂的犬妖的尾巴,圈住他的脖子硬塞了一塊給他之後,才沒好氣的將剩下的吃了。


    敖淩咽下嘴裏的櫻花糕,衝妖狐略略略了幾聲,在巴衛仿佛又要暴起打他屁股的手,一溜煙的跑了。


    “我去找殺生丸!”


    巴衛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追上去。


    他將那些櫻花糕收起來,仰頭看著神像頭頂上的毛氈狗,長舒口氣。


    “……人類啊。”


    從前不與人類接觸的時候,真是不知人類到底有多可怕。


    那樣的感染力,那樣蓬勃的生機,那如陽光一般溫暖甜美的笑意……


    甚至能讓曆經時光蹉跎的妖怪都深陷其中,即便被灼傷也在所不惜。


    巴衛怔怔的看著那隻做工極為粗糙的毛氈狗,過了許久,還是沒忍住把它從神像頭頂上取了下來,左想右想,小心的將它固定在了神像微微張開的嘴裏。


    這樣從正麵和參拜的地方看,就看不到那個醜不拉幾的毛氈狗了。


    妖狐拍了拍手,感覺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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