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十分,雲遲醒來,睜開眼睛,日出照紅了第九曲山頂,紅光燦燦。


    他微微偏頭,便看到花顏靠在他身旁,閉著眼睛在睡著,睫毛貼服在她臉上,濃密如兩把刷子,睡顏靜謐如一幅畫,瑰麗素雅,在清晨的日出下,染著微微光華,美好得令他移不開眼睛。


    他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終於忍不住,低頭去吻她嬌嫩的唇瓣。


    花顏睫毛顫了顫,並未醒來,繼續睡著。


    雲遲怕擾醒她,隻蜻蜓點水地輕輕碰了碰她,便慢慢地輕微地將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她身上,緩緩起身。


    小忠子在遠處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小聲說,“殿下,您醒了?”


    雲遲“嗯”了一聲,問,“梅舒毓呢?”


    小忠子連忙說,“毓二公子殺了荊吉安,渾身重創,秋月姑娘說怕是要養一個月的傷勢。”


    雲遲淡笑,“還好。”


    小忠子點點頭,“是啊,真沒想到毓二公子本就重傷下還能殺了荊吉安,連奴才都佩服,換做尋常人,昨日從迷障林那般重傷都爬不出來的。”


    雲遲笑著頷首,“他是個可造之材。”


    小忠子暗想有太子殿下這一句話,以後毓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了。


    雲遲向東方天際看了一眼,吩咐小忠子,“你們在這裏看顧太子妃,我去看看荊吉安那十萬兵馬。”


    小忠子應是,“殿下小心些。”


    秋月此時已醒來,走上前,說,“奴婢隨太子殿下去吧!萬毒無回穀內毒物頗多,有些地方進不得,殿下身體也還未痊愈,奴婢一來可以引路,二來也可幫著殿下給傷兵看診。”


    雲遲頷首,“也好!”


    秋月轉頭對采青說,“照顧好小姐,我去幫太子殿下,咱們也好早些離開這裏。”


    采青點點頭,“姑娘放心,奴婢寸步不離地看顧著太子妃。”


    秋月放心下來。


    花顏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她睜開眼睛,不見雲遲,隻見采青和小忠子陪在她身邊,二人正翹首順著山頂往下望,皆是一臉的興奮。


    她動了動身子,笑著問,“你們在看什麽呢?”


    二人連忙轉過頭,小忠子立即說,“太子妃,您醒啦?奴才和采青在看太子殿下收服十萬兵馬呢,從這山頂上,竟然能看到殿下的所在之地,昨日夜裏太黑,竟然沒發現,原來那些兵馬都被困在一道道山穀裏,任他們如何走,有殿下的陣法在,都在穀內亂轉,走不出去,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好了。”


    采青笑著走過來,扶起花顏,一臉敬佩地說,“您真厲害,竟然讓殿下將荊吉安和十萬兵馬引來了萬毒無回穀,這當真是有來無回。咱們才這麽點兒人,竟然讓荊吉安和十萬兵馬折在了這裏。”


    花顏隨著采青攙扶站起身,失笑,“不是我厲害,而是四年前,我與秋月采藥在這裏生生待了兩個月,開始進來時,生生迷路轉悠了六七日,幸好帶了足夠的幹糧和水囊,才沒被餓死渴死,後來算是將這地方轉遍了,吃透了,閉著眼睛走也能不迷路了,不至於走死路和死角,知道出口在哪裏了。”


    采青依舊敬佩地說,“那您也是極厲害呢,四年前,您才十二歲吧?秋月姑娘比您還要小些呢。”


    花顏淺笑著道,“我仗著武功和所學,又仗著秋月是天不絕的徒弟,那些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些,更何況為了給哥哥找藥,哪裏都敢去的。”


    采青看著她,“您對花灼公子真好。”


    花顏輕笑,“一母同胞,哥哥對我也是極好的,從小到大,他可以訓斥我,但是看不得別人說我一句半句。正因為有他這個長兄護著,花家的一眾長輩們才管不了我。”


    采青羨慕地說,“有哥哥真好,奴婢自小就是孤兒。”話落,又說,“不過與奴婢一起在東宮長大的人,也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姐妹的。”


    花顏含笑看著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情分也是不差,一樣的。”


    采青笑著點頭,“是呢。”


    小忠子笑嘻嘻地問,“太子妃,您要去看看嗎?奴才從高處下望,見殿下是極有豐儀的。”


    花顏好笑,“他何時沒有豐儀了?什麽時候都有的。”


    小忠子吐了吐舌,“是奴才說錯話了,殿下的確是何時都有豐儀的,但今日更甚,十萬兵馬,無一人敢反抗,看起來十分乖順。”


    花顏笑著又舉目下望了一會兒,雲遲輕袍緩帶,毓秀挺拔,如青竹一般,雖距離得遠,但得天獨厚的清貴豐儀卻讓人移不開眼睛,清貴尊華,豐儀無雙。


    她看了片刻,收回視線,笑著搖頭,“既然能在這裏看到,就不去了,懶得走。”


    采青立即說,“奴婢可以背著您,奴婢也是有力氣的。”


    花顏輕笑,搖頭,“累你做什麽?咱們就在這裏看好了,離得近了,反而不能領略這種風景。”


    小忠子撓撓頭,嘿嘿地笑,“也是。”


    采青小聲說,“陸世子和書離公子已經收複了一大半西南境地,殿下去灰雁城相助的話,一定勢如破竹,平順西南進展更快些。”


    花顏頷首,笑道,“有了這十萬兵馬,咱們離開南疆的日子不遠了。”


    采青又小聲說,“奴婢覺得,在西南境地,比在京城好多了,在京城時,殿下總是被一幫大臣圍著盯著,來到西南後,因路途遙遠,殿下身邊清靜多了。”


    花顏抿著嘴笑,“南楚京城地處皇權忠心,他是太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一舉一動自然都有人盯著。在西南境地,有許多人鞭長莫及,但也有少數人的眼睛追來,但總歸是比京城隨心所欲了些。不過他也不能離開京城太久,以免人心渙散,生出異心。”


    采青點點頭,“殿下極不容易的。”


    花顏不置可否,生來就是太子儲君,豈能容易?雲遲所承受的,她以前不願意去了解,每每都將之屏蔽在眼外耳外,但真正地入了心了解後,方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易。


    皇權帝業,江山負重,都擔在他的肩膀上,他不能行差就錯一步半步。


    為了娶她,他是極任性了些,一年裏為了壓下反對的人,承受了極多,太後悔婚懿旨下了之後,哥哥將悔婚旨意臨摹拓印萬張,天下人皆觀仰,待平順了西南,回去之後,他親自前往臨安花家求娶,是在打太後的臉,也是任天下人都看到他太子雲遲要做的事兒,太後也幹涉不得,做不得主。


    她可以想象得到屆時一定會掀起轟然巨浪,包括皇上、太後、宗室皇親、文武百官一眾人等,必定嘩然天下。


    想必屆時比懿旨賜婚時掀起的風浪還要大。


    彼時,是他自己承受一切,還有她找的麻煩,屆時,有她一起與他承受。


    她想著,輕輕淺淺地笑了,迎著東方照下的日色,淡淡光華。


    采青看著花顏,一下子看癡了,喃喃地說,“太子妃,您真美!”


    花顏低笑,“美不過你家殿下。”


    采青一呆,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忠子在一旁聽了也偷笑不已。


    花顏又站在山頂看了雲遲片刻,對二人說,“走,咱們去出口等著他。”


    二人應是,采青看了一眼陡峭的山路,還是說,“太子妃,這山路太陡了,您身子不好,還是奴婢背您吧?”


    花顏笑著搖頭,“咱們走慢些,不著急,他要收整兵馬總要些時候。”


    采青伸手扶住她,“那奴婢扶著您。”


    花顏點點頭。


    三人慢慢地走下了山,在暗中護衛的雲衛抬起依舊昏睡不醒的梅舒毓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後麵。


    走到半途中,遇到幾隻山雞,花顏立即對采青說,“抓了它們,一會兒我們烤了吃。”


    采青出劍,三五下便將幾隻山雞斬斷了頭,斬斷了頭的山雞沒了腦袋沒有快速地死去,而是亂走了一陣,滴滴答答地將這一片山石上滴的都是血。


    采青提著劍目瞪口呆。


    花顏也愣了愣,看著采青大樂,“山雞不是你這樣抓啦,不過也挺有意思的,來吧,撿起來,咱們拎著它們下山褪毛。”


    采青收了劍,點點頭,撿起了幾隻山雞,交給小忠子。


    小忠子一臉嫌棄,但還是接過來拎著渾身是血的沒了腦袋的山雞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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