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自然不知雲遲著手秋試之事,當日夜冒雨趕路,行出百裏路。


    轉日,天清氣朗,花顏休息一夜,精神極好,便不在窩在車裏坐馬車。於是,除了身上重傷不輕的程子笑和懶得騎馬的天不絕,其餘人都騎馬而行。


    又走了兩日日,又行出三四百裏路時,路上遇到三三兩兩行乞的人。


    開始時,花顏沒太注意,但接連遇到幾波後,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安十七在一旁說,“少主,我找一人問問,看看是怎麽回事兒?為何行乞的人會這麽多?看樣子,是去京城?”


    花顏“嗯”了一聲。


    安十七下馬,去問一個領著小孩的行乞的老者。


    老者須發花白,衣衫襤褸,渾身髒汙,拄著拐杖,走路極慢。小孩很是瘦小,麵黃肌瘦,嘴角幹癟,看到衣著光鮮的行人,眼神露出羨慕。


    安十七甩開馬韁繩,對老者詢問,“老伯,您這是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為何路上行乞的人會這麽多?”


    老者歎了口氣,幾乎要落下淚來,“公子,小老兒是從鳳城縣來,要去京城投奔我女兒。鳳城遭了大水,城外的農莊和良田都淹了。我家的大兒子、兒媳、大孫子都淹死了,隻剩下一個小孫子,小老兒怕自己活不久,獨剩下個小孫子沒人管,所以,打算去京城投奔我小女兒,將小孫子托付給她。”


    安十七一驚,“您說鳳城遭了大水?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老者道,“不久,就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安十七更是心驚,“聽您如此說,災情想必十分嚴重?”


    老者一邊抹淚一邊說,“公子有所不知,鳳城的城牆都被大水給泡塌了,死的人不計其數啊。”


    安十七麵色大變,轉頭去看花顏。


    花顏此時也打馬過來,甩了馬韁,翻身下馬,看著老者,“老伯,您說半個月前,鳳城遭了大水?死者不計其數,那活著的人呢?是怎麽安排的?”


    老者看看安十七,又看看花顏,二人的麵相衣著打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他流著淚說,“當官的都跑了,還有誰管?死的人死也就死了,活著的人各找活路。”


    花顏頓時肅然,“據我所知,不是魚丘縣遭了大水嗎?怎麽鳳城也遭了大水?”


    老者道,“魚丘縣遭了大水沒錯,但其實最早遭了大水的是鳳城,眼看鳳城就要被淹,上麵下了命令,開閘引流,大水被引走,這才衝了魚丘縣。”


    花顏臉色一沉,“為何水勢這麽凶猛?鳳城的水是從哪來的?”


    老者道,“半個月前,大雨連綿,黑龍河堤壩決堤,大水便洶湧到了鳳城,眼看鳳城被淹,下麵的幾城也要不保,便引流到了魚丘縣。”


    花顏抿唇,“也就是說,最終的源頭是因為黑龍河了?”


    老者點頭,“可以這麽說。”


    花顏問,“老伯剛剛說上麵下了命令?是什麽人下了命令?”


    老者抹淚說,“聽說是東宮太子。”


    “胡說!”花顏薄怒,“東宮太子怎麽會下這樣的命令?鳳城縣是他的子民,魚丘縣也是他的子民,鳳城縣被淹,魚丘縣被淹,都是一樣被淹。”


    老者被花顏的怒意一震,身子一顫,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花顏壓著怒意,鎮定地說,“老伯是聽什麽人說的?”


    老者看著花顏,臉色發白地哆嗦說,“不知姑娘是什麽人?”


    花顏知道剛剛她一時氣怒將老者嚇到了,麵色稍緩,溫聲說,“我哥哥在東宮當差,與東宮有些幹係,未曾聽聞太子殿下有下過這樣的命令,太子殿下至今隻知魚丘縣被淹之事,不知鳳城被淹一事。”


    老者愣了愣,說,“都這麽說,小老兒也不知是誰說的,總之,姑娘隨便找個人問問,都是這樣的話。”話落,他又說,“太子殿下為保鳳城下麵幾個城池,命人引流魚丘縣,也是對的。”


    花顏壓製著惱怒,剛要說話,前方來了一對官兵,大約四五十人,兩人看到了衣衫襤褸的老者,當即上前就抓人。


    老者駭了一跳,連忙拽著小孫子後退,但他畢竟年邁了,動作不利落,後退著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兩個兵士不由分說,就要粗魯地拉起他。


    花顏看了安十七一眼。


    安十七上前,出劍攔住了那兩個士兵,冷著眉目問,“你們為什麽抓人?”


    那兩個士兵看到明晃晃的寶劍,不由得縮回手,後退了一步,打量花顏和安十七像是富貴人家出外遊玩的公子小姐,其中一人說,“他犯了事兒,我們老爺有命,抓了收監候審。”


    “你們老爺是哪個?他犯了什麽事兒?”安十七問。


    其中一人說,“我們老爺是兆原縣守,公子還是別多問了,也別插手,對你沒好處。”


    那老者白著臉哆嗦地說,“我沒犯事兒,沒犯事兒……公子救我……”


    安十七穩穩當當地拿著劍,冷眼看著這兩名士兵,然後,又看向隨後跟來的幾十名士兵,其中一人三十多歲,路腮胡子,明顯是頭目。


    那人領著人來到近前,打量了一眼安十七和花顏,在看到花顏臉時,不由得露出驚豔之色,暗想著天下怎麽會有這麽美的女子?


    花顏此時一肚子怒火,臉色不好看,在這人看來時,淩厲地看了回去。她的眼睛素來清潤明亮,鮮少有淩厲的時候,如今看到這些人上來就抓人,已經猜想到了一二,所以,目光便猶如利劍。


    那三十多歲的頭目乍然被花顏眼神一掃,似如一把尖刀刺破了他的眼睛,不由得心下一顫,趕緊移開了眼睛。


    花顏冷冷地說,“這位老伯是從鳳城前往京城投奔親戚,人還沒到兆原,我到想知道,怎麽就犯了事兒?”


    那人立即說,“姑娘還是別多管閑事。”


    花顏氣笑了,“我還就喜歡多管閑事。”


    那人麵色一變,已經看出花顏不是好相與的了,但見她身邊隻有安十七一人,二人衣著打扮明顯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一般這種人家出來的公子小姐,即便耍劍,也是花架子,所以,他雖被花顏的淩厲震住,但還真不怕花顏,畢竟他手下帶了幾十號人了。


    於是,他一擺手,對身後說,“將這老頭子和小孩子給我帶走。”


    後麵的士兵呼啦啦地上前,就要從安十七的劍下奪人。


    安十七也不客氣,揮手一劍,他隻輕飄飄地一掃,上來三四人胳膊齊齊被劃了一道血痕,他不下手殺人,但也要讓他們見血不敢再上前。


    那頭目見安十七一劍就讓他帶的三四個人受了傷,臉色這才真正駭住了,看來是個敢下狠手的,他開口道,“敢問公子和小姐是何人?在下奉我家老爺之命,兩位可知道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是兵部尚書的小舅子。”


    花顏眯了眯眼睛,“哦?”了一聲,“你家老爺也就是兆原縣守?趙德?”


    那頭目見花顏能叫出名號,連忙點頭,“正是。”


    花顏向身後瞅了一眼,她們剛出城不久,不足十裏地,那座縣城也就是兆原縣,她不介意再返回去。


    於是,她露出一抹笑,“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不識得一家人了。我祖母與兵部尚書夫人交情甚篤,按理說應該去拜會你家老爺。”話落,她道,“請帶路。”


    那人一聽大喜,看向被安十七劍護住的那祖孫倆,試探地問,“那這老頭和小孩……”


    花顏看向安十七,“帶著!”


    安十七意會,收了劍,伸手拉起老人,順勢在他耳邊用傳音入密說,“老伯,別怕,我和姐姐護著你。”


    老者身子打顫,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兒,但若不是花顏和安十七,他和孫子此時已經被帶走了,如今隻能相信他說的話,勉強點了點頭說,“公子,我真沒犯事兒。”


    安十七“嗯”了一聲,“也許這裏麵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老伯既然沒犯事兒,不用怕。”話落,他對遠處停著的車馬喊,“十六哥,姐姐要去兆原縣守府認親,走唄。”


    安十六應了一聲,“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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