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頭目和幾十名兵士才看到不遠處停著的車馬,那頭目心下沒底,看著花顏,不太相信地問,“姑娘的祖母真與兵部尚書夫人交情甚篤?”


    花顏淡淡笑著說,“自然,兵部尚書夫人出自姚江大族,乳名瑤兒,嫁給尚書大人後生有兩子一女,很受尚書大人愛重。”


    這人頓時信了,他是兆原縣守的親信,從縣守的口中聽過他喊姐姐的乳名。乳名隻有近親之人才能知曉,立即笑嗬嗬地問,“尚不知姑娘名姓?可否告知?”


    花顏淺笑,“你不必知我名姓,見了你家老爺,他就知道了。”


    言外之意,她的名姓他沒資格知道。


    這人碰了個軟釘子,見問不出什麽,也不敢再問,暗暗地猜測花顏是什麽身份,她穿戴華貴不張揚,身下坐騎一看就是日行千裏的良駒,三輛車外觀普通,但都是難得行遠路的高頭大馬拉的大轎車,車軸和車轅以及木質都是上等的好木,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車馬,足可見,身份貴重,出自大家。


    這人暗自思量一行人沒有仆從隨行,看著忒奇怪了些,不過大家族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怪癖。


    十裏地不算遠,很快就到了。


    進了兆原後,那人領著花顏直奔縣守府衙。


    兆原縣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說不上熱鬧,但也說不上冷清。


    花顏發現沿街的百姓們看到府衙的士兵都露出異樣的眼神,那眼神似好奇又不敢看。


    花顏對采青使了個顏色,采青意會,立即悄悄地詢問。


    不多時,采青回來,覆在花顏耳邊,小聲說,“據說這幾日,兆原縣守派人在抓入京的流民,如今已經抓了上百人了。縣衙的大牢都關不下了。”


    花顏眉峰一凜,想著果然如她所想,怪不得一路來京城五百裏內看不到一個流民,合著是在兆原縣被縣守將流民截住了。


    她心裏又冷了冷,想著北地路遠,雲遲在京城鞭長莫及,隻收到了魚丘縣大水的密報,卻沒有收到鳳城大水的密報,可見如今北地官官相護到了什麽份上。


    她本來想著到了北地再動手,如今看來是要在這兆原先開一刀了。


    來到兆原府衙,府衙門前冷清,一個人都沒有。


    那頭目早已經派人回來稟告,如今不見縣守老爺人影,立即對花顏和安十七說,“公子,姑娘,請稍等,卑職去喊我家老爺。”


    花顏擺擺手,卻也沒在門口等著,而是下了馬後,徑直走進了府衙大堂。


    兆原地方雖小,府衙倒是修建得氣派,府衙大堂十分寬敞,隻是過於安靜了。整個府衙內,似無人辦公,府衙也沒什麽人。


    采青又在花顏耳邊小聲說,“據說這幾日衙門的人都被派出去抓人了,見著北地來的流民就抓,衙門裏要告狀,也找不到青天大老爺。”


    安十七小聲說,“北地距離京城千裏,如今此地距離京城五百裏,可見北地有些人的手伸的夠長,竟然伸到了兆原。攔了流民進京的路,這是想將北地的一切事宜瞞得死死的?真不怕太子殿下派人去北地查?”


    花顏麵色又冷了冷,“很顯然,北地不怕,大約是打著去一個糊弄死一個的主意,否則監察禦史也不會被淹死在魚丘縣,至今下落不明,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安十七歎了口氣,“沒想到北地已經嚴峻到了這個地步。”


    花顏早就想到了北地嚴峻,但確實也沒想到北地嚴峻到這個地步,竟然不止魚丘縣一地災情嚴重死傷千人,而是鳳城大水,淹沒了半個城池,死傷無數,比當年川河穀大水真怕是不遑多讓了。


    當年川河穀大水,恰逢她趕上,哥哥和她動用了花家上百糧倉賑災,如今北地嘛,看來還不如川河穀幸運,顯然北地的官員都想著層層瞞著,當年川河穀一帶官員也都瞞著,雲遲親自去了川河穀後,所有官員,砍的砍,收監的收監,那時所有人見識了太子殿下的鐵血手腕,世家死了不爭氣的子孫,連個屁都沒敢放。


    如今北地,她抖了抖袖子,她也不是手軟的,這些官員們也是活夠了想重新投胎了。


    花顏進了大堂後,坐在了堂前主人待客的首位上,安十七護著那一老一小,立在了堂外。安十六、天不絕、程子笑、五皇子等人隨後進來,依著身份,五皇子坐在花顏旁邊,其餘人隨意地找了個地方坐了,采青立在了花顏身後。


    那些士兵瞧著這幾個人,覺得今日這事情不太對勁,幾十人將大堂圍住,守在外麵。


    不多時,一個衣著打扮精致滿頭珠翠年約五十的婦人由七八個婢女侍候著走來,衙門的士兵們見了都喊“夫人”。


    那夫人點點頭,進了府衙大堂,見到裏麵坐在主坐上年紀輕輕的花顏,臉色一下子就僵了僵,畢竟花顏坐的是主人待客的位置。


    不過她也算是見過世麵的,顯然想著這姑娘怕是金尊玉貴,敢坐在主位上,身份自然是很高,最起碼,比她家老爺身份高,想必是一位嬌貴之客。


    那夫人又笑了,連忙走上前,對花顏笑問,“敢問姑娘……”


    她剛開口,花顏懶得和一個婦人說嘴皮子,對身旁的采青說,“將她給我綁了,捂住她的嘴,我不想聽她說話。”


    采青應是,從花顏後麵出來,不見她如何動作,三兩下便將那夫人用挽手臂的絲絛給綁了。綁成了一個麵團,嘴裏塞了一塊帕子,將之扔在了花顏的腳下。


    那夫人大駭,睜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懼和不敢置信。


    跟隨夫人來的七八個婢女,此時尖叫出聲,有人大喊,“你們是什麽人?為何綁我家夫人?”


    不等花顏開口,采青上前,將七八個婢女都敲暈了,頓時府衙大堂又安靜了。


    五皇子也驚了驚,本來她以為花顏會和這夫人周旋片刻,沒想到這夫人剛開口,她就將人給綁了,出手很是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外麵的士兵們也駭住了,想要湧進屋,但想起早先安十七那一劍傷了三四個人,都沒敢進屋,有人連忙慌張地去稟告縣守。


    花顏也沒攔著,她等的就是縣守來。


    過了大約兩盞茶,一個五十多歲身形微胖身穿縣守官袍油光滿麵的老者匆匆而來,他身後跟著七八個府衙當值的官員,身後還帶了幾百士兵。


    花顏坐在大堂裏瞧著,想著這個兆原縣守還不算是個酒囊飯袋,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這是有備而回,她心中冷意更甚,嘴角冷冷地勾了勾。


    兆原縣守姓姚,出自姚江大族,是個旁支,因有個一奶同胞的好姐姐,嫁給了隴西陳家的嫡次子,也就是如今官拜兵部尚書的陳運,所以,給他謀了兆原縣守的職,十幾年來,雖沒熬到官職再往上挪動挪動,倒也安守本分,沒出大事。


    而她娶的這個夫人,是望江趙家的庶女,望江趙家與北地程家是數百年的秦晉之好的姻親,所以,她不用去查,也知道這背後定然是程家的吩咐,所以,這姚縣守才膽敢包天在這裏攔住進京的流民。


    畢竟北地程家是太後的娘家,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殿下,都是太後撫養長大的。


    花顏心裏又怒了怒,想著她以為程家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如今看來真是膽大包天了。


    世家姻親如蜘蛛網,幾乎是網盡了官場,五年前川河穀水患就是因為世家子弟聯合起來官官相護,而事情鬧大後,各大世家又背後出手包庇,隻不過大約沒想到雲遲鐵血手腕動手快,說殺就殺了,川河穀當年不止百姓們血流成河,官場上也一片血河。


    如今北地顯然又走川河穀一帶的老路,官官相護,世家相護,那些人真就沒想過後果?難道有太後的娘家頂著天就能法外容情?


    她終於明白為何雲遲說要熔爐百煉這個天下了,如今這天下,還真是不得不練了。


    姚縣守來到台階上,看到地上躺著他的夫人,還橫七豎八地躺著夫人身邊的婢女,他也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猛地反應過來,後退了一步,對身後大喊,“來人,將這些私闖公堂的歹人都給本官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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