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魔獸飛行速度確實比飛艇快那麽一丟丟。


    若是坐飛艇的話,他們最快也得次日早間才能到達,現下提前了好幾個小時降落——


    正值……深夜。


    嗬嗬。


    金叔背著鈴妹,抱著梅路艾姆從魔獸上躍下。


    向四周環視了一圈,伸手不見五指,略微尷尬地頓了頓,又抬起手指撓了撓臉側,忒無辜地道:“誒,居然已經這麽晚了嗎?”


    ……


    不要裝作你才反應過來好嗎!!


    講真,坐飛艇的話,本公舉還可以包你住豪華套房好嗎!


    麵對多半隻能在林子裏湊合一宿的事實,鈴妹忒符合人設地,冷冷地哼了一聲,斜蔑金叔→→


    艾瑪!倍兒爽!


    要是以前的人設,完全隻能好脾氣地溫和笑好!嗎!


    金幹咳兩聲,揉了揉鼻子,有些無奈。


    對方倒是絲毫不給他麵子……


    魔獸停下的地方是ngl自治國與一處原始森林的交界處,金領著鈴妹和梅路艾姆向內探去。


    夜已半,月色冷寒。


    白霧四起,霜風徐徐。


    森林裏的夜,永遠不會寂靜無聲。


    從高樹的枯幹間似乎傳來一陣隱隱地嗚咽聲,剝裂的樹皮簌簌抖落。


    藤蔓攀著虯結的樹根亂走,被腳步踩濺起的泥漿混著初冬的冰屑。


    光線是衰微的,


    好在帶路的是金,即使目力所致範圍有限,他出色的直覺也幫助三人避開了一些暗伏的危機。


    ……


    “嘶——”


    “嘶————”


    一長一短交錯的嘶哩聲在夜間格外滲人,宛如一根根滑溜的細絲從繭被慢慢地抽出,又纏繞上溫熱的心髒……


    慢慢……勒緊……


    金謹慎地停下腳步,衝鈴妹和梅路艾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緊繃的下頜拉開堅硬的線條,慣常閃動著爽直笑意的雙眸鮮見的暈開一抹厲色。


    這裏的魔獸凶殘且不通人性,他對此已深有體會。


    窸窣聲從叢中傳來——是一條細灰鱗片,冰涼滑膩的澤爾拉長蛇!


    它在被人類發現的那刻,猛地伸縮幾近兩米長的柔軟身軀!


    就像是跳躍空間一般的!它張著嘴,突兀地出現在人類眨眼的瞬間!


    它的嘴角像是裂開的長縫,縫上嵌著灰白色的毒牙,它的喉嚨似乎看不到底,隻覺得是無盡地殷紅……


    梅路艾姆是蛇的第一個攻擊對象!


    未等金有所動作,


    猩紅眼的男孩一步向前,五根牙白色的手指曲成嵌狀,倏忽淩空一抓!


    他的動作幹淨利落,仿若提前預知了澤爾拉的運動軌跡一般!


    澤爾拉駭然一縮,卻因在空中而行動不便,長長的身體慣性落下,陷入男孩如同鋒刃的拇指及食指間……


    男孩順勢鉸緊澤爾拉滑膩的身軀,幹硬的指甲死死地抵住澤爾拉欲漲粗的喉舌!


    一人一蛇皆是紅眼。


    澤爾拉長菱形上斜的眼睛,紅地仿佛粘稠的鬆膏,暴露在空氣中,逐漸寖深成褐赭,稠濁不堪。


    男孩的紅眸卻不帶一絲雜色,眨眼明滅間仿若剔透的寶石。


    “嘶——咿——”


    澤爾拉還在拚命地抖晃著長長的身軀,它一個卷尾,遽然纏繞上男孩的手臂!


    瀕死之際,它的力量顯得尤為可怕!


    梅路艾姆單側嘴角上拉,扯出一個嘲諷之極的弧度。


    耳際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我自己來!”


    他斷然拒絕了想要幫助他的金。


    金遲疑片刻,站定在一步遠處,以便異象突生。


    在這森林之間,參天古樹交相疊錯,白晝之時隱天蔽日,在深夜裏,更是隻有寥寥可數的幾縷月光能穿瀉而下。


    昏暗至此,除了梅路艾姆自己,沒人能知道他當下的狀態……


    血液凝滯,整條手臂被迫地發紫,特別是被蛇纏繞住地幾處更是已然瘀汙!


    這是一場耐力的賭博。


    澤爾拉的眼睛裏迸發出希冀,它盤緊了軀體,竭力收縮!


    “愚——昧!”


    齒稚童聲的譏諷尤為刺耳。


    澤爾拉因被掐住了喉嚨,不得不維持著張嘴的姿態。


    梅路艾姆驀地伸出了左手,緊握成拳,以撕風之勢狠狠地塞進了毒蛇的口中!


    澤爾拉驚懼地瞪大了眼,它的毒牙幾乎被這蠻強的暴入折斷,它引以為傲的胃酸被視若無物,精神被撐裂的苦痛侵襲……


    梅路艾姆的左手持續深探入毒蛇黏膩的喉管,而他的也右手仿佛釘進鱗甲一般,僵鉗住它的喉嚨——即使他的手臂已經開始抽搐發顫,他也未鬆懈一絲一毫的力道。


    他幹硬的指甲狠狠地刮過蛇的喉管內|壁,指甲縫裏不住地被塞入汙穢血肉……


    “lin……”


    澤爾拉在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後……頹然垂下了頭……


    強有力的身軀瞬間疲|軟下來……


    梅路艾姆漠然從中抽出左手,手臂上被澤爾拉尖利的牙齒留下一排深刻的痕跡……附黏著濃稠惡臭的液體……


    而他的右手手臂……同樣淤青可怖……


    蛇的屍體被他隨意地棄在腐爛的木間……


    他半步轉身,回頭望向還在等他的兩人……


    他牙白色的皮膚喪失了全部血色,好在長長的衣袖遮住了他可怖的兩條手臂,以至於當他走到鈴妹和金的附近時,幾乎看不出什麽異樣。


    金沉默地揉了揉梅路艾姆的腦袋,他向來是提倡與魔獸友好相處的……


    然而現下的情況,卻又應另當別論。


    男孩蓬軟的亂發讓他有些語塞,應該說什麽呢?


    他向來不擅長麵對孩子……


    梅路艾姆被金的摸頭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抬頭看向金,澄淡的目光一片冷然,卻又夾雜著一丁點別的什麽情緒。


    這讓他沒有直接躲開金粗糙寬厚的手掌。


    但當過了好一會兒,金都還沒有挪開手的時候,梅路艾姆(* ̄︿ ̄)


    他後撤一步,躲開金的手掌,疑惑地道:“念對剛才那條蛇……沒有作用……”


    金沒有露出什麽詫異的表情,沉默少頃,問道:“那條蛇……是不是……在最後說了什麽?”


    梅路艾姆隻隱約記得一個模糊不清的發音,“好像……是的。”


    金鎖緊眉頭,喃喃道:“居然已經蔓延到這個地方了嗎……”


    鈴妹瞥見金肅穆的神色,細細思索,大致地猜測了一下,


    林中的魔獸是可能是產生了一些變異,並且變異和遺跡有關


    這個變異絕逼不止是單純地說話……否則……也不至於會導致所有知道內情的人皆神色憂鬱……


    那麽……梅路艾姆的提前出生……也是脫不了幹係的嗎?


    鈴妹向梅路艾姆投去複雜的目光,


    他身上帶著隱隱約約的惡臭,金隻當是澤爾拉的氣味附黏在他的身上。


    然而鈴妹出色的嗅覺反應到她腦中卻是一堆更加清晰的標簽:


    ‘澤爾拉吃剩的殘渣’‘澤爾拉的胃’‘澤爾拉的喉嚨’‘澤爾拉的腎’……


    寶寶你為何帶著這些東西的味道……


    剛才一定發生了什麽純潔的本公舉想不到的事!←←


    枝梢間撲棱過幾隻飛鳥,


    枯黃的殘破樹葉旋即無力地飄落……


    金沒有再繼續前行了,當他再找到一處開闊的地帶時,他便停下了腳步。


    此時,鈴妹簡單準備的東西便派上了用場,


    一張薄毯,一些急救藥品。


    她向豆丁蟻王招手示意他過來,


    而梅路艾姆卻身體一僵,愣了許久,才抬腳用小碎步慢騰騰地挪動,磨蹭上了許久才站到了鈴妹麵前,垂著頭,不發一言。


    這場麵,嘖嘖,怎麽感覺那麽熟呢?


    鈴妹摸了摸下巴,


    到底像什麽來著?


    她瞅了瞅難得低眉順眼的梅路艾姆,心裏一陣舒心。


    金盤坐在巨大的岩石上,麵色正經地觀察著鈴妹和梅路艾姆——他覺得這對他和小傑相處一定!很有!教育意義!


    鈴·法宮微微俯身,兩根纖長的手指強硬地——卡住了梅路艾姆的下巴……


    哈?金有點懵逼,不過直覺告訴他,這個不能學!


    他眨了眨眼,暫時決定繼續看下去:


    鈴·法宮嘴唇嗡動了幾下,可她卻一直冷著臉,金隻覺得她的語氣也應該好不到哪兒去。


    果然,梅路艾姆擺擺頭,還是沒說話。


    金歎了一口氣,心底有些滄桑,不由地感慨,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樣難養……


    ……容許作者替幫金叔養了孩子的米勒阿姨掬一把同情淚(手動揮揮


    金興致勃勃地想要看鈴·法宮如何解決溝通困難這個問題——


    直、直、直接上手撕衣服??!!


    金目瞪口呆地看著溝通失敗的鈴·法宮不耐煩地一挑眉,單手拎起男孩的領子,一下將其撂到在地上,隨後桎住對方的雙肩,不算溫柔地把他推倚上了一塊堅硬的石壁。


    男孩別扭地捂住了手臂,動作卻遲緩,沒有半分剛才伸手嵌蛇的凶狠勁。


    鈴·法宮一根手指抵在了男孩的額上,兩人對視許久,男孩最終放棄了抵抗……


    不過由於鈴·法宮側對著自己,光線又不明晰,金倒是沒看清她的表情,


    唔……估計還是沒表情……


    再然後……男孩的袖子便被鈴·法宮從包裏拿出的工具沿著肩臂滑出一道痕……


    可能是為了不讓冰涼尖銳的工具傷害到男孩的肌膚,在這之後……鈴·法宮沿著痕跡徒手……撕裂了袖子……


    金覺得自己沒必要看下去了……


    媽噠!這種情節對哪種人會有教育意義啊!!


    叔隻想當個好爸爸!並不想當霸道總裁去欺男霸女啊喂!!


    ↑


    作者猜金叔的內心一定是這樣想的~


    ·


    ·


    梅路艾姆看著女人蹙著眉從藥箱裏拿出工具,


    澤爾拉那種級別的魔獸的毒液對他的身體還不能造成致命的危險,但又不可能是全無影響。


    澤爾拉的毒液是烈性的火,甚至能將中毒者的骨頭都炙烤作齏粉。


    因此他的左臂傳至他神經的燒灼之感,仿佛初生的羊羔被丟進了噴溢的岩漿……


    不過他的右臂又是冰涼的,苦寒活埋了上一刻還在呼吸的肌肉,獰笑著將其窒息……


    那種寒意是砭骨的。


    梅路艾姆兀地發現,女人的冰冷僵硬與之相比真是,弱地可憐。


    他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女人,


    這裏地界開闊,月光如注,又格外青睞美麗。


    於是女人在半透明的月色下,無一處不精致——梅路艾姆從未發覺女人原來好看到了這個地步。


    她的手指滑過左臂,是涼的。


    滑過右臂,是暖的。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譏諷,沒有憐憫。


    梅路艾姆聽說了很多——比如,女人是靠自己把天空競技場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當時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因此管家略一思索之後,用一種崇敬地語氣道:“她是——神明。”


    管家對女人是完全崇拜,因此他的比喻,梅路艾姆持保留意見。


    女人肯定不是神明——怎樣的神明會冷成這樣?


    連些表麵的做派也不肯去敷衍。


    忽然地,


    梅路艾姆聽見女人冰冷道:“這次回去,我就解開你的封印。”


    ……


    開心嗎?喜悅嗎?


    是的。


    梅路艾姆聽見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力量與戰鬥,


    被一場血和屍體祭祀的戰鬥激發出的獸性本能還在他的身體裏翻湧滾沸,他驀地回憶了更多多被身體記住的情緒……


    具有戰鬥本能的族群,往往是身體的感觸強於大腦感觸。


    而梅路艾姆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腦海中閃現過和麵前這個女人最初相見的畫麵——那是他的身體在出生不久後接收的首個強烈刺激,血與肉與骨皆對其記憶猶新。


    也許是因為失去了力量,身體變得更加敏|感。


    梅路艾姆有些發怔,


    適才凝滯堵塞的血液隨著女人的動作,重新開始流動,逐漸溫熱的身體開始誠實地回憶起一些溫熱的觸感,一些通過視覺,嗅覺,聽覺,味覺被銘刻的記憶……


    身體本身卻幾近被淹沒……


    像溺在深海裏,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被細膩地包覆著,緊閉的雙眼看到模糊交融的大片色彩幻覺——水,連綿的,無盡的水,一片交融的碧藍靛藍間,細碎的金色光點暈成蒼霧,鋪開在粼粼的最上層……


    想觸碰,想占有。


    停止了呼吸的鼻腔被莫名的鹹味侵沒,空寂的耳邊響起悠遠縹緲的聲音,


    ……貫連波蕩的水,永不停歇地吻住了微冷的嘴唇……


    梅路艾姆身體又陡然灼燙起來,


    他猩紅的眼眸漫染上獸類的凶戾,又綻出靡麗的玫瑰豔色,


    人類社會是含蓄的,一旦產生‘我對他有好感’這種想法,便會糾結的徹夜難眠。


    獸類的梅路艾姆是直白的,他的理智承認身體產生的‘繁衍*’,並對之進行徹底的分析。


    首先,他不會反抗自己的*。


    接著,分析就沒必要了。


    於他而言,身體比大腦更加值得信賴,他還不具備思考複雜的人類情感的能力。


    但他的血和肉和骨都在眷戀女人。


    那麽——他張了張嘴,想說‘和我一起通過交|配,繁|衍下一代吧。’


    但伊爾迷失敗的經曆又猛地掠過他的腦海……


    差點忘了,


    對這個女人應該采取的辦法是——尾|隨。


    八歲小孩貌蟻王啞著嗓子道:“那麽之後,我的行蹤與你無關?”


    “和我沒關係。”


    蟻王隻覺得就連這冰冷的聲音也能成功地激起自己身體的一些原始欲|望了……


    他想了想,


    通過尾隨去知道這個女人何時起床,何時進食,何時工作,何時休息,等等一切的細節,是為了什麽?


    獸類占有|欲給出的回答是:“入侵”


    入侵她的全部細節,直到她也變作和自己一般——身體先理智一步習慣,並且承認。


    梅路艾姆眨眨眼,對鈴妹道:“今晚還可以一起睡嗎?”


    琢磨著今個兒蟻王受了這麽大的傷害,怎麽著也該滿足一下他的願望~


    反正~噗!這個小孩兒~有心無力好咩~


    本公舉就是對34d辣麽有自信~(驕傲臉


    “嗯。”


    ·


    ·


    初冬,


    薄薄的被子完全不能隔絕侵襲入骨的涼意。


    何況今夜難以入睡。


    仰躺著向天上望去,


    古樹的幹枯的枝椏宛如將夜幕崩開的裂紋,霧氣被風吹地緩動,漫上陰森之感。


    這裏的晚上,壓抑的讓人膽顫。


    然而是有月,也有星的。


    兩個人的肩膀相靠,鈴·法宮麵無表情地望著所能見的一小片天空,雖有些冷意,但並不動作,擔心吵醒身邊的孩子。


    忽地,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擔心白費了。


    因為那個她以為在深眠的孩子小聲地問道:“你在看什麽?”


    鈴·法宮不加思考地敷衍道:“看星星。”


    孩子“哦”了一聲,也開始盯著星星,半晌,道:“我摘給你。”


    “哈?”


    “我可以把星星摘下來,送給你。”


    “你和管家學了些什麽東西啊。”鈴·法宮無力地按了按額,隻覺得蟻王全學了些撩妹的套路——什麽舀一瓢水,把倒影送給妹子,或者紙折星星什麽的……


    梅路艾姆沒有惱意,他推測人類應當是經常把這當成情話來說的,因此這話喪失了全部的可信度。


    不過他不一樣,他絕對不給自己選中的交|配對象做任何虛假的承諾!


    這是關係到種族繁衍的大事!!


    因此他再度啟齒道:“我會把那些掛在天上的,在閃的,亮的,”他從被子中伸出稚嫩的手,向天際一指,“真正的星星摘給你。”


    ……


    風過,如冰刀貼麵,


    深夜的寒氣,凍傷了一林的古樹。


    鈴·法宮笑了,


    狹長的鳳眼像翩翾的蝶翅,嘴角上滑一丁點幅度,她不適合笑,因此她笑的很淡。


    但她隻有在笑的時候,她才會顯出一點點的天真和信賴。


    梅路艾姆想,


    她應當是王,因為隻有王者才會相信別人那些,聽起來怪誕荒唐的言論。


    神明卻隻相信自己。


    而且能配的上王的,隻有王。


    鈴·法宮揉了揉梅路艾姆的腦袋,“我承認,你的說法,比較新穎而且可信,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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