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薇閉起眼睛,唇邊卻拉起一個輕巧的笑意,早間溫暖的陽光在她臉上肆意遊弋著,讓她整個人都像在閃閃發光。


    沈俊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炙烈的光芒一樣,他微微眯起眼睛。


    然而,下一刻,鄭薇卻毫無預兆地提起裙子,拿出最快的速度,像隻快速掠過低空的燕子一般,輕捷地衝出了甬道!


    沈俊:“……”


    “喂,阿俊,你發什麽愣?陛下要上朝了,快進來啊。”沈俊的身後有人從角門裏探出頭低聲叫道。


    沈俊低下頭,那枚黃色的符安安靜靜地躺在方磚上,比起之前,似乎更加黯淡了一些。


    沈俊身後叫他的那個人也看見了它,有點詫異地問道:“你不是說過,這是你爹給你求的符,能保平安嗎?你平時不是寶貝得很?怎麽掉到地上去了?”


    沈俊將符拾起來放入懷中,卻沒回答他,“走吧,陛下馬上要出來了。”


    鄭薇這邊一路疾衝,等想到要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居然都快衝到掖庭去了,跟禦花園的方向完全相反!


    再看一眼掖庭大門旁邊立著的日晷,居然都快卯時二刻了,鄭薇低叫一聲“糟糕”,趕緊又朝回趕。


    回到景辰宮的時候,喬木和絲籮果然都急壞了,絲籮連忙上前幾步有些埋怨地問道:“美人一大早的出門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可把我跟喬木姐姐嚇得呀!”


    喬木見鄭薇臉上神色還好,才跟著附和道:“是啊,美人你出門的時候怎麽也不叫醒奴婢?奴婢醒了看見你沒在,可嚇死了。”


    自從那天晚上在疊翠閣門前將喬木訓了一頓,喬木雖然在後來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也向鄭薇保證,以後遇事要多思多想,不會再沒頭沒腦地衝出去瞎說話,但同時,她說話做事也失去了以前的爽利憨直,變得有點畏畏縮縮起來。這段時間,她就連對著鄭薇,也不敢有什麽說什麽了。


    隻是今日鄭薇的情緒實在太不對頭了,喬木同她兩個走在景辰宮眾人的最後麵,看著她自從翹起來就沒放下去的嘴角,忍不住低聲問道:“小姐,你今天遇到什麽事了嗎?怎麽這麽高興?”


    鄭薇嚇了一跳,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繃直了嘴角問道:“有嗎?”但是她的臉頰依然是紅中帶粉,眼神柔和如春波,一點也沒有之前幾月揮之不去的陰翳。


    喬木膽子大了些,仔細再看鄭薇一眼,“有啊,小姐,你的眼睛裏像裝著水一樣,好亮的,以前你都不這樣的。”


    鄭薇並沒當一回事,微笑道:“大概是早上的空氣新鮮些,一呼吸新鮮空氣,心情當然就變好了。”


    鄭薇從小就愛說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新鮮詞,喬木雖然聽不懂,卻也不再亂問,心道:若是早上起得早些,能叫小姐的心情好一點,那也算不錯了。這兩個月,大小姐不理小姐,小姐嘴上雖沒說什麽,但情緒一天比一天差,尤其昨天聽說王常在的死訊後,更是一整天都沒說什麽話,怪叫人擔心的。


    鄭薇卻在想,今天早上應該把話問清楚的,她想了又想,明明跟這人從過去到現在一點交集也沒有,他卻冷不丁給了她一個平安符,鄭薇覺得,她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反而有點驚嚇。這個年代,男女之間互贈物品可是私相收授!她隻想規規矩矩地在後宮裏混吃等死,絕沒想過要搞什麽大新聞。結果現在……


    直到入睡的時候,鄭薇都在惦記著這件事,她難得的,有些失眠了。


    翻來覆去的,好不容易挨到快要卯時,鄭薇鬼使神差的從床上起來,準備跟昨天一樣,再去外麵透口氣,走一走。


    繞過喬木的時候,原本還打著小呼嚕的喬木猛地驚醒過來,她揉著眼睛一邊起身,一邊問道:“小姐,您今早又要去禦花園嗎?”


    鄭薇不知從哪生了一股惱怒,有些生硬地道:“我隻是去外麵走走,你睡你的吧。”


    喬木哪敢一個人放她走?而且,宮裏哪個後妃出門不是好幾個人前呼後擁的?她趕緊拍拍腦袋,馬上就清醒了,連忙穿好衣服,三兩把挽好頭發,打來清水淨了麵追上鄭薇,“小姐你等等我啊。”


    鄭薇也顧不得斥責喬木了,看見那個虛掩的角門時,她的心突地跳快了兩拍,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門扉。


    但是——


    那裏居然站著兩個朱衣侍衛!一個高又黑,壯得像頭黑牛,另一個,麵皮白些,卻足有二十多歲,蓄著兩撇小胡子,都不是他。


    沈俊呢?他今天沒來嗎?他為什麽沒來?


    鄭薇心裏的失望幾乎快要克製不住,那個問題擱在她心裏,這一天一夜幾乎快要爆炸。喬木一直在關注著她,此時見她臉都灰了下來,忙問道:“小姐怎麽了?”


    鄭薇隨口道:“有些冷了。”


    喬木輕輕拍了下腦袋,“哎呀,看我,都忘早上這麽涼,該多穿件衣服的。美人,你等等,我回去給你拿件披風去啊。”


    不說還不覺得,一說,鄭薇還真覺得有點冷了,剛剛好,一陣穿堂冷風吹來,鄭薇打了個哆嗦,往前走了一段路。


    甬道口,那個紅衣侍衛微微偏了一下頭。


    沈俊!


    鄭薇壓抑著自己的步幅,慢慢踱到甬道口,拿眼角的餘光瞥著他。


    沈俊眉睫不動,眼神直視著前方的紅牆,站得筆直,鄭薇也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她,她輕聲咳了一下,想好的話突然卡在嗓子眼裏,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身後有人快速地在向她這個方向跑過來,鄭薇半側了身子,是喬木捧了她的披風過來了。


    鄭薇再看一眼沈俊,天空開始發白,星光最後的餘輝投映入他的眼睛裏,簡直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鄭薇像被什麽蜇了似地,把頭往另外一邊撇過去,匆匆丟下一句話:“你的東西你自己收好,我不要!”言罷,她幾乎像逃一樣的,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人坐臥難安的地方。


    鄭薇卻不知道,在她離開的時候,沈俊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住她,直到鄭薇拐了個彎,消失在那一片重重疊疊的紅牆翠瓦中,他才收回目光。


    時間溜得飛快,轉眼便是八月十五。


    每年的上元,中秋,以及年前封印的那一天宮裏都要大宴群臣。


    鄭薇雖然跟鄭芍沒有見麵,但澄心一直在兩人之間傳話,因此,鄭薇也知道,威遠侯太夫人及夫人本次都會進宮,鄭芍早早地就在盼著這一天了。


    其實,鄭芍不知道,鄭薇想威遠侯的人進宮比她想得更加厲害。


    自從春天的牡丹花宴鄭薇收到那張讓她坐立難安的銀票之後,她心裏就一直不踏實,隻是,她找不到地方去問那張銀票是怎麽回事,也就隻好強迫自己先忘掉。現在,威遠侯家的人要進宮了,鄭薇真是盼星星盼月亮,隻恨不能一步跨到八月十五當天。就算不能明說銀票的事,但鄭薇決定,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弄清楚薑氏這段時間在家裏幹什麽。


    今年的中秋宴訂在中午,凡是在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攜眷入宮。一大早的,鄭芍就領著景辰宮的人趕了過去,鄭薇想想之後可能還需要鄭芍幫忙,趕在她出門之前,厚著臉皮擠到了鄭芍的旁邊。


    鄭芍傲嬌地別過腦袋,好在到底沒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威遠侯的人來的卻慢一點,鄭薇大老遠地看到威遠侯夫人季氏時,眼睛立刻黏在緊緊跟著季氏來的玲瓏身上不動了。


    玲瓏是季氏身邊第一得力的大丫鬟,她的手段,早在威遠侯府的時候,鄭薇就見過了,如果說薑氏在府裏有什麽事,就算季氏不知道,玲瓏也不可能不知道。


    跟威遠侯的兩位長輩見過禮之後,鄭薇見鄭芍和威遠侯家的兩個女人說得熱絡,她瞅了個空,讓喬木將玲瓏拉到殿外僻靜一點的地方,迫不及待地開了口,“玲瓏姐姐,這次我娘沒捎什麽東西進來嗎?”


    玲瓏為難地搖了下頭,道:“沒有。”


    鄭薇心裏更不踏實了:薑氏雖性格越發清冷,但對她一向沒得說,從小到大,她跟其他普通的慈母沒有任何的兩樣,吃喝住用,樣樣關心,樣樣過問,何況她們母女此生再見無期,按照常理,不是更要牽腸掛肚?她捎了東西倒還好說,她沒捎東西進來的話,必有九成的可能是哪裏出了問題。


    鄭薇著急地問道:“怎麽沒有?玲瓏姐姐,你確定你問過她了嗎?”


    玲瓏微微有些不悅:像她這樣主母身邊的大丫鬟,別看隻是個奴婢,可是,除了幾個侯府正經的主子需要敬重外,一般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的,隻這一次,她想到一些事情,也不免對這位薇姑娘心生同情。


    但是,有些話不能說就是不能說,玲瓏點點頭,簡單答了句:“不錯,薇姑娘我親自去的幽竹苑問的,你娘她真沒有給你準備東西。好了,不說了,我離得久了,我們夫人怕要找我,薇姑娘沒別的事的話,我回我們夫人身邊去了。”


    玲瓏一邊說,一邊掙開了鄭薇的手,跑進了大殿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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