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芍最終沒有喝下陳禦醫開的藥。


    她是這裏唯一的主子,還堅持得厲害,而且她也的確有些道理,於是,便隻有澄心勸說了兩句,鄭薇和陳禦醫都同意了鄭芍,答應讓觀察兩天再說。


    第二日早上,鄭薇按照正常作息,雞鳴即起的時候,正屋裏也正燈火通明。


    “怎麽了?”鄭薇指了旁邊問道。


    自打鄭薇暗示過她的需求後,絲籮再做事情就比之前主動了一大截,她一邊幫鄭薇梳著頭發,一邊輕聲道:“那邊鬧了一晚上,陳禦醫半夜就去了,隻是夫人她一直僵著,不肯喝藥。”


    連著兩天都睡不好覺,這真是個大問題了!


    鄭薇憂心忡忡地趕去了正屋。


    鄭芍正盤腿坐在床上玩拚圖,見了她來,頭也不抬:“你今天起得倒早。”說話的聲音裏都透著無力。


    鄭薇把她的臉扳起來一看,果然,好大兩個黑眼圈掛在上麵。


    鄭芍沒精打彩地打開她的手:“別問了,今天晚上還好一些,隻是覺短,睡著了老是醒,還總要出恭,你說,懷個孩子怎麽就這麽折騰?”


    不是做噩夢就好。


    鄭薇心頭的那點疑慮打消了,她鬆了口氣,又有些心疼:“你現在要是還想睡的話,再接著睡一睡吧,左右這裏也沒誰能拘了你。”


    鄭芍搖頭:“不啦,現在我一點也不想睡,對了,昨日好不容易贏你一回,偏你奸滑,叫我贏了一回就溜,今天我可不管,一定要乘勝追擊,玉版,快把棋盤拿來。”


    鄭薇笑道:“好不容易叫你贏一回,你瞧你得意的,不過,下棋太傷神,你又一晚上沒睡,咱們還是趕圍棋吧。”


    趕圍棋雖也是拿圍棋在棋盤上走,但規則簡單的多,用擲色子點數大小決定先走的一方,以及能走多少步,隨機性和賭性比較大。


    鄭芍一聽就知道,鄭薇有意在讓著她,因為鄭芍的手氣一向比鄭薇好不少,她也不生氣,樂嗬嗬地把剛剛拚好的拚圖毫不心疼地打亂,一骨腦丟進盒子裏,拍了手道:“這個更好,你今天啊,就等著輸了哭鼻子吧。”


    也沒有外人在,鄭薇便脫了鞋,叫澄心拿個迎枕墊在身後,歪著身子,跟鄭芍兩人興致勃勃地趕起了圍棋子。


    直到用完早飯,鄭芍興致還不消減,拉了鄭薇一道要出去散步。


    這時,隻聽從僧人們居住的那個院落裏發出一陣高聲的喧嘩聲,鄭芍便打發玉版去問:“去看看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鄭氏姐妹倆住的大相國寺的別院其實隻能算大相國寺建在山下,給普通的寺僧們做早課用的。這些留在這裏的寺僧最大的用處便是巡山,采買,聯絡散居在蒙山各處的高僧們。


    現在鄭芍來了,大相國寺便把別院讓出了一半給她們這一行人居住,其他的僧人們就在封了牆的另外一頭。


    玉版很快回來了,“夫人,他們剛剛喧嘩是因為法和大師剛剛說了,明天上午要開壇講經。”


    鄭芍先是不感興趣地“哦”了一聲,突然又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有大師要講經?那位大師是什麽來路?”


    鄭芍和鄭薇都不是多敬奉佛祖的人,連在城裏大相國寺的幾位有名號的光頭都未必能全說出名字,更何況這位長年隱居在這裏的高僧?


    玉版能被鄭芍當成心腹,當然也有其過人之處,她不慌不忙地把打探來的消息說了出來:“這位大師是圓智法師座下首徒,他修的是坐禪,據說自從到了蒙山之後就從來沒有下過山,也極少開壇講經。”


    “還是圓智大師的高徒?”鄭芍聽著更有興致了,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鄭薇:“薇薇,我們下午也去怎樣?”


    玉版立刻就急了:“那怎麽成?夫人,陳禦醫說了,您要安心養胎!”


    鄭芍原本還隻是有點興趣,玉版一阻止,她反而起了逆反之心,立刻表示出了說一不二的氣勢:“聽經怎麽不能養胎了?多少婦人懷著胎還沒有這樣的福氣,我肚子裏的皇兒還未出世便能聽高僧講經,這還不是好事嗎?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去告訴那些和尚一聲,讓他們準備著些。”


    有鄭芍發了話,鄭薇他們第二天的聽經之行便定了下來。


    第二天的時候,鄭薇和鄭芍兩個就坐著軟兜,跟在那些和尚身後上了山。


    鄭薇原本還有些擔心一路上會有哪裏不妥當,澄心和玉版兩個也存著同樣的心思,提起十二分的心思,一左一右,把鄭芍護得密不透風。


    但是盡管山路顛簸,抬著軟兜的大力太監十分平穩地將鄭薇護送到了地方。


    法和大師住得隻是偏了一些,但離山腳下並不是特別遠,和尚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法和大師住的房舍前。


    這和尚還挺會做人,著了一個小沙彌站在精舍前迎客,“幾位貴客請這邊走。”


    鄭薇幾個跟著小沙彌到了正房,裏頭已經坐滿了和尚,小沙彌將鄭芍引到一塊臨時搭起布障,將和尚隔開的小塊空間:“貴客這邊安坐。”


    鄭薇幾個坐的是蒲團,大約是考慮到鄭芍的身孕,和尚們不知道還從哪裏給她弄來了一個太師椅。


    鄭芍坐上去沒多久,法和大師就走了出來。


    法和大師其貌不揚,年紀大約有二十多歲,倒是意外的年輕,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隻是配合著他講的那些佶屈聱牙的經文,鄭薇沒聽過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


    要不是不放心鄭芍,她是真不願意跟著來聽和尚念經。


    鄭芍隻覺眼皮子都要被噴上強力膠了,突然耳邊一聲木魚聲,她滿腦子的瞌睡蟲頓時飛散得無影無蹤。


    不愛聽是不愛聽,但是聽著聽著就睡著,這可真太不好了。


    鄭薇心裏一邊叫著“罪過”,一邊轉頭去看鄭芍,卻見後者居然睡得比她還死,身上還搭著一塊澄心叫帶上來的毯子!


    見鄭薇看過來,澄心還給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鄭薇目瞪口呆:雖然這幾天鄭芍睡得是不好,但是公然把人家的講經當成催眠曲來聽,這是不是太過囂張了些?


    不過,鄭薇也就是隨口嘀咕一下,知道她這些天過得辛苦,遂識趣地閉了嘴,打起精神來跟那些經文作鬥爭去了。


    直到整個講經結束,鄭芍才醒了過來,她意猶未盡地道:“可真是睡……”她轉了轉眼珠:“薇薇,我們去多謝大師的講經吧。”


    鄭薇看著她神采熠熠的眼神,心道:隻怕你不是去謝大師講經,你是謝大師助眠去的吧。


    言語間,法和大師已經迎了上來,他坐在講經台上,早把下麵的動靜看得明白。大約是知道這一撥是貴客,他麵上也沒有惱意:“女施主,不知今日可有所悟?”


    要說悟,也是悟到周公之道吧。


    鄭芍也還了一禮,說得十分真誠:“大師講得極好,若是有機會,我真希望還能多聽幾次。”


    法和大師“阿彌陀佛”一聲,“女施主若是喜歡,貧僧便是再講幾回也無妨。”


    倒沒想到這位大師這麽好說話,鄭芍驚喜道:“大師可是說真的?那我明日再來的話,大師不會嫌棄吧?”


    法和大師笑道:“自然可以,若是女施主不覺山路難行,貧僧每日都要參禪,便是講經也是參禪領悟佛法。”


    鄭芍頓時大喜:“那多謝大師了,”她親自從澄心手裏拿過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這裏是兩串伽藍手串,以及上好的白檀香,還請大師收下。”


    法和大師笑得更加和氣,他也不推辭,雙手接下了禮品,此事就算說定了。


    大相國寺原本就是與世俗皇族牽扯比較深的寺廟,廟裏的和尚會做人一些這並不奇怪,隻是,鄭薇卻有些隱約地覺得,這事是不是太快了?


    即使大相國寺僧人急著巴結貴人,但鄭芍的身份雖在後宮中不算低,但放在世俗當中,有必要這樣單獨為她開小課嗎?


    鄭芍聽了她的顧慮卻不以為意:“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前朝還有貴妃在大相國寺住了一年多,為太後祈福呢。”


    鄭薇還是道:“要不,你問問陳禦醫吧,每天這樣顛簸,怕是有礙身孕。”


    鄭芍聽了不大高興,但也知道此事的要緊,便著人去問了陳禦醫。


    哪想陳禦醫正為著鄭芍夜驚覺少而操心,生怕這一胎因為鄭芍的諱疾忌醫給作沒了。因而,給她請過脈後,陳禦醫發現鄭芍的脈像比上山之前健旺了不少,再看她精神煥發的模樣,居然也點了頭道:“娘娘懷了身孕是應該多四處走動,久坐之後,血氣不通暢,對身體也沒有多大的好處。”


    真是,恨不得她一步不動的也是他,現在讓她多活動的也是他。


    鄭芍聽得不樂:“今天一個說法,明天一個說法,你到底是不是禦醫,會不會看病?滾!”


    陳禦醫雖滾了,但他的意見立刻被鄭芍以尚方寶劍采用了。


    所有人都同意,鄭薇再反對也沒了意義。


    此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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