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王重榮與田令孜的矛盾徹底激化了。五月,田令孜以朝廷的名義將王重榮調任泰寧節度使代齊克讓,再將齊克讓調任義武節度使代王處存,


    最後將王處存調為河中節度使代王重榮,來了個三大軍區司令員對調。


    為怕王重榮賴著不肯走,又命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出兵護送王處存上任。


    田令孜這個想法還是好的,但是就是沒有什麽可行性。晚唐時期的節度使不是朝廷說調走就能調走的,王重榮據有兩池鹽利,


    不可能想走,而且王重榮和李克用在鎮壓黃巢起義戰鬥中多次聯軍,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李克用當然也不可能出兵護送王處存上任。


    就連王處存都覺得事不可為,上表朝廷為王重榮辯護,稱:“征剿黃巢,克複兩京,王重榮皆有大功於國,不宜輕言調任。”


    田令孜一心想收回兩池鹽利,沒有采納王處存的意見,仍命他去河中上任。


    王處存也沒辦法,帶著人就去了,剛走到晉州(今山西臨汾,屬河中管轄)就吃了個閉門羹。王處存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沒計較,又帶著人回去了。


    這樣一來,使田令孜看清了想用和平方式解決一貫對抗中央的王重榮是沒有任何可能性了,隨即暗結邠寧節度使朱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欲以武力逼迫王重榮交出河中。


    王重榮得到消息。馬上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當時正準備出兵去找朱溫報仇,


    他這人也痛快,馬上給王重榮回信稱:“老王你別著急。我現在先去趟汴州,等我把朱溫滅了,然後還師橫掃宦豎及鼠輩,不過秋風落葉而已。”


    王重榮一聽就急了,忙給李克用去信稱:“待公自關東還師,恐我已為敵所虜,公不如先除君側之惡。再去收拾姓朱的也為時不晚。”


    這時候李克用聽說了朱玫和李昌符與朱溫暗中有勾結,一下子改變了主意。覺得還是先把朱溫的羽翼滅掉再說,隨即決定出兵關東,


    又上表僖宗稱:“朱玫、李昌符與朱全忠(即朱溫)互為表裏,欲共滅臣。臣不得不自救,所以臣就集合了蕃、漢兵十五萬,


    準備過了年就去渭北把朱玫和李昌符消滅掉,皇上你別著急,雖然前一陣兒朱溫那小子害我你沒管,


    但我這次出兵就是奔朱溫那兩個幫凶去的,保證不靠近京師,也保證不找你算賬。待誅滅二鎮,即回師滅朱全忠以雪前恥。”


    僖宗覽表大驚。而此時朱玫也聽說李克用要出兵攻打自己,為迫使朝廷下詔出兵討伐李克用,


    即命手下三番五次潛入長安城內。焚燒糧倉,刺殺宮廷守衛,而托稱是李克用派人幹的,一時間,京城震動,流言四起。


    田令孜為趕在李克用出兵前得手。下令李昌符、朱玫各率本鎮軍三萬人,又調集數萬神策軍與其合兵屯於沙苑。征討王重榮。


    王重榮一麵依河據守,一麵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立即引軍來援。


    十一月末,王重榮出兵攻下同州,這時李克用也已趕到,與王重榮合兵一處,在沙苑與朱玫、李昌符等軍對峙,並上疏僖宗,要求誅殺田令孜及朱玫、李昌符等。


    僖宗無計可施,隻有下詔叫他們和解,但此時僖宗說出來的話,基本上就是等於沒說。


    十二月二十三日,雙方展開決戰,戰鬥僅僅持續了半天,朱玫、李昌符就被打得潰不成軍,各自領著殘兵敗將退回本鎮。二十四日,敗訊傳到京城,


    田令孜聞報大驚,萬沒想到這麽大一支軍隊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次日,又聽說李克用帶著人馬正往京城趕來,田令孜隻覺得有如五雷轟頂,當天晚上就挾帶著僖宗從城西的開遠門惶惶逃往鳳翔。


    李克用帶著兵馬進了長安,他並不想留下亂臣之名,就按晚唐的規矩,縱兵在長安城內大燒大搶了一番,就率部退出京城,暫住河中,又與王重榮聯名上奏,


    請僖宗回京。僖宗聽到了也覺得很欣慰,就任命楊複恭為樞密使,命其整隊準備回宮。


    然而田令孜知道自己一旦回到長安,肯定是小命難保,所以堅決不同意。


    僖宗這時候也不想聽他的了,非要回長安不可。結果沒想到這一來把田令孜逼得狗急跳了牆,


    到了正月初八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田宦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帶兵闖入僖宗行宮,將僖宗強行挾持到了寶雞。


    這裏說一下僖宗目前和田令孜的關係。僖宗是懿宗的第五子,既不長也不賢,他能當上皇帝跟宦官集團的支持是分不開的。而他繼位時隻有十二歲,


    不太懂事,再加上從小就一直被田令孜照顧著,確實對他很有感情。


    但這個時候的僖宗,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再加上曆經磨難,思想已經逐漸成熟起來,對田令孜的專權開始產生了不滿。但是周圍全是田令孜的人,


    他又無力反抗,進而產生了怨恨,史稱:“令孜益驕橫,禁製天子,不得有所主斷,上患其專,時語左右而流涕。”


    僖宗這次被田令孜挾持到寶雞,因事起倉猝,連文武百官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才有太子少保孔緯等數人追到寶雞。僖宗隻好又將孔緯派回鳳翔召文武百官前來侍駕,


    但以往滿朝文武都對田令孜的擅權非常不滿,隻是礙於他的權勢而不敢表露,到了這個時候就開始采取消極抵抗地方式,紛紛找借口不願前去。


    宰相蕭遘、裴澈稱病,下麵那些小官各找各的借口,有的甚至稱自己沒有官服所以才不能前往。孔緯費了半天勁連一個肯去寶雞的都沒有。實在是沒招了,到後來流著淚對滿朝文武說:“布衣親舊有急,猶當赴之。


    豈有天子蒙塵,為人臣子,累召不往者?”大夥兒聽了也是既慚愧又感動,但還是沒有一個人肯跟他去。隻有鳳翔節度使李昌符感其忠義,


    贈與孔緯衣物、銀錢。又派人將他送回寶雞。但隨後就與邠寧節度使朱玫聯兵打著迎僖宗回宮的名義向寶雞進兵。


    本來李昌符和朱玫還聽命於田令孜,但田令孜劫駕之事引起了公憤。使得天下共恨之,


    李昌符和朱玫考慮到繼續跟著田令孜走下去肯定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再加上也打不過李克用和王重榮,幹脆反過頭來又和王、李二人暗通款曲。共謀誅殺田令孜。


    田令孜也很了解這兩個人的性格,並不覺得奇怪,見他們派兵過來,立即派出神策軍抵擋,


    然後帶著僖宗繼續西逃。僖宗這次向西逃跑,是在前有盜賊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進行的,比上次為躲黃巢之禍時還要狼狽。


    當走到大散嶺時,禦輿上不去了,僖宗隻得將玉璽交給神策軍使王建背負。自己徒步往上爬。


    待到閣橋時,恰逢鳳翔兵至,放火燒了閣橋。眼看著橋要燒斷,王建扶著僖宗從烈火中越過方才脫險。到了晚上,僖宗連口吃的都沒有,又累又困,


    隻得把頭枕在王建的腿上稍作休息,等醒來之後。已是淚濕滿襟,不由萬分感慨。


    遂將禦袍脫下,贈與王建,說道:“袍上多有朕的淚痕,今日且將此袍賜與愛卿,望愛卿日後勿忘此時與朕生死之危!”


    王建本是晚唐一代風雲太監楊複光手下八都頭之一,楊複光死後,跟隨大將鹿晏弘,


    後來又去成都投靠了田令孜,被田令孜收為養子。但總得來說,直到這時,


    他在晚唐這個群雄並起的時代也隻能算是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正因為跟僖宗有了這麽一段機緣,


    才使王建逐漸顯露出他的強人本色,最後竟然一舉兼並了劍南東川、西川和山南西道,割據一方,建立起蜀國,史稱前蜀,這個事情以後還能說到。


    再說僖宗一路千辛萬苦地進了興元,就立即接到王重榮、朱玫、李昌符要求誅殺田令孜的奏折,


    而此時身在鳳翔的宰相蕭遘也率百官給僖宗上書,揭發田令孜的罪過,


    要僖宗斬田令孜以謝天下。然而這個要求是僖宗做不到的,隻好裝聾作啞,


    又稀裏糊塗地封王重榮為應接糧料使,命他調本道穀物十五萬石來接濟興元。


    王重榮剛打完勝仗,說話也硬氣,稱:“田宦未誅,拒不奉詔。”雙方一時就僵持下去了。


    這個時候的局麵對田令孜是非常不利的,在滿朝文武和強藩的共同聲討下,田令孜已經很清楚自己的政治生涯基本上是走到盡頭了,於是順水推舟,


    舉薦楊複恭為左神策軍中尉、觀軍容使,把禁軍的兵權讓給了他,


    然後給自己封了一個劍南西川監軍使的頭銜,一溜煙兒地逃到成都去投靠自己的哥哥陳敬瑄。


    從此,這個僖宗朝內的最強權人物也就此永遠地告別了政治舞台。


    縱觀田令孜在僖宗一朝的所作所為,實在是難以找到合適的詞語來評價他,隻能籠統地說他把宦官禍國地標準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在他的執政生涯中,


    他連一件有利於國家人民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倒把不利於國家和人民的事情一件不落地幹了個遍,讓在他之前的宦官們望塵莫及,更讓在他之後出現的太監們難以超越。


    田令孜拍拍屁股走了,正如同他搖頭晃腦地來,不帶走一絲雲彩,卻給僖宗留下一大堆難以解決的麻煩,沒過多久,在一係列地連鎖反應之下,就連他那個空殼子皇位竟然也遭到了挑戰。


    原來在僖宗被迫逃跑的過程中,有一個近枝宗室也就是肅宗的玄孫襄王李熅因在半途中生病掉了隊。被朱玫擒獲。這本來也是個很正常的事兒,


    但正趕上朱玫最近一陣心情比較鬱悶,先是聽信田令孜的命令討伐王重榮遭到慘敗。既而又因為反過頭來要求朝廷誅殺田令孜,迫得田令孜挾持僖宗一起逃跑,


    搞得自己是裏外不是人,不但把僖宗得罪了,更讓天下藩鎮以為自己是個迫君出走的亂臣賊子,名聲很不好聽。為了擺脫這個罪名,朱玫靈機一動。


    想出了個好辦法——幹脆把僖宗給廢了,再找個李氏子孫當皇帝,這樣一來。落在手裏那個李熅也就派上了用場。


    朱玫是個實幹型的幹部,說幹就幹,立即將留在鳳翔的滿朝文武找到一起,稱僖宗對田令孜委以大權。致使“綱紀墮落,騷擾藩鎮,召亂生禍。”


    應該把他堅決廢掉,而另立賢者為君。然而,廢立之事在封建社會是最大的一件事情,以宰相蕭遘為首的大臣們當然不可能同意,紛紛稱僖宗繼位十多年來並無大過,


    怎麽能說廢就廢呢?再說朝中大權掌握在田令孜手裏,有什麽問題也得算在他的頭上。跟僖宗的關係不大,廢立的事不能同意。


    朱玫也懶得跟他們廢話,拔出寶劍砍掉桌子一角。稱:“我立李氏一王,有異議者斬。”這是在朱玫的地盤上,滿朝文武不敢跟他硬碰,都默不作聲。


    朱玫隨即奉襄王李熅權監軍國事,又自封為左右神策十軍使,以圖掌握軍權。在剛開始的時候。還真得到了一些與僖宗有矛盾的藩鎮擁護,比如說淮南節度使高駢。


    因為一直以來和僖宗鬧矛盾,見朱玫謀圖廢掉僖宗另立襄王,馬上奉表勸進。


    但過不多久,朱玫又給自己加官侍中、諸道鹽鐵轉運使,把軍政財三方大權集於一身,這一來有點玩大了,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本來朱玫在唐末藩鎮中的勢力就是比較小的,象朱溫、李克用、王重榮這些強藩,都不怎麽將他放在眼內,


    當他們看到像朱玫這樣一個小人物居然也敢在他們眼皮底下玩曹操那套把戲,無不氣得暴跳如雷,口口聲聲要出兵討伐他。


    而就連原本和他合謀的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也因為不滿朱玫大權獨攬,不僅不受冊封,反而上表僖宗興元行在,


    稱朱玫擅立李熅為帝,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要求出兵討伐朱玫。


    僖宗自繼位已來,不管國內形勢多麽嚴峻,但帝位還從來沒受過威脅。所以在剛聽說朱玫立襄王李熅時,


    被嚇得手足無措,連進門都不知該先邁哪條腿。這時新任宰相杜讓能給他出主意,


    說:“皇上你別著急,朱玫那小子就是能咋呼,其實沒多大勢力,以前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和楊複光一起破黃巢時,關係處得老鐵了,


    咱們現在就把楊複光的弟弟楊複恭派去找王重榮幫忙,保證好使,王重榮實力強,收拾起朱玫來不在話下。”


    這一招還真管用,楊複恭一到河中,王重榮當即表態,要跟朱玫反動集團勢不兩立,並向興元獻上十萬匹絹表示衷心。


    緊接著,朱玫以襄王李熅的名義派往晉陽的使者也被李克用扣下了。


    其後李克用傳檄天下,稱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三萬大軍,要求各軍鎮跟他一起赴關中討伐朱玫,共立大功。


    僖宗看了李克用的檄文大喜,這時李昌符的表狀也已送到,僖宗很欣慰,


    加封他為檢校司徒,命他就近相機行事。又命護蹕都將、楊複恭的義子楊守亮為金、商節度使,京畿製置使,率兵兩萬出金州,會同王重榮、李克用共同征剿朱玫。


    朱玫聽到消息,覺得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所以馬上派遣部將王行瑜率邠寧、


    河西軍五萬,出兵攻占了鳳州,逼近興元府二百裏內,要趕在各路勤王大軍到來前滅掉僖宗。


    並於同年十月,扶持襄王李熅在長安正式登基。但不久後,朱玫部將王行瑜就被僖宗的護蹕都將李茂貞打敗,


    十二月,李茂貞取下鳳州。這時候局勢已經很明朗了,朱玫犯了眾怒,手下軍隊又不強,其他勤王的軍隊還沒到,


    他的主力部隊就已經被打敗了,那他理想中的曹操事業也就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前途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朝那些事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月清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月清風並收藏唐朝那些事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