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一個女兒還沒有脫離乳臭,你們是要想把她拋棄到大沙漠之中嗎?而且,要把國家養兵的財力輸送給胡虜那裏去,是什麽居心?”


    李崧呂琦十分惶恐,汗流浹背,說道:“臣等的本意是要竭盡愚拙以報效國家,不是在替胡虜作打算,希望陛下明察。”二人無數次拜謝求恕,李從珂指責不停。


    呂琦氣力不繼,叩拜稍有停頓,李從珂便說:“呂琦倔強,你還肯把朕看做人主嗎?”


    呂琦說:“我們謀事不善,願請陛下治罪,多拜又有什麽用!”李從珂的憤怒這才稍有緩解,製止他們的叩拜,每人賜給一杯酒,讓他們出宮了,從此群臣不敢再提和親的建議。


    之前,石敬瑭為了試探李從珂,曾多次上表說自己身體羸弱,請求解除兵權,以頤養天年。這時,李從珂便順水推舟,答應了他的請求,把他移鎮鄆州。


    李崧、呂琦等人都極力諫勸,認為如此一來,石敬瑭必反,李從珂猶豫了很長時間。


    五月初二夜間,李崧因有急事請假在外,薛文遇獨自承值夜班,李從珂同他議論河東之事,薛文遇說:“俗諺說:‘在道路當中蓋房,三年也蓋不成’,這種事情隻能由主上的意誌進行決斷。群臣各為自身利害作打算,怎麽肯什麽話都說!


    以臣看來,河東的事,移鎮也反,不移也要反。隻是時間早晚而已,不如走在前頭,先把他解決了。”


    之前。有術士曾說國家今年應該會得到賢人輔佐,提出奇謀,安定天下,李從珂聽薛文遇屢出奇策,認為他就是這個像薑子牙諸葛亮一樣的閑人,不禁一拍大腿,高興地說:“愛卿的話。使我豁然開朗,不論成功還是失敗。我決心施行。”


    立即命薛文遇寫出封授官職的擬議,交付學士院草擬任命製書。初三,便任命石敬瑭為天平節度使,任用馬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虔為河東節度使。


    張敬達發動懷州彰聖軍戍守虎北口。該軍指揮使張萬迪帶領五百騎投奔河東。石敬瑭派使者從僻路求救於契丹,向耶律德光稱臣,請求用對待父親的禮節來侍奉他,並約定事成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雁門以北諸州給契丹。


    劉知遠勸他說:“稱臣就可以了,用父親的禮節對待他太過份。用豐厚的金銀財寶賄賂他,足以促使他發兵,不必許諾分割土地,否則恐怕以後要成中國的大患。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但石敬瑭不聽。


    表章送到契丹後,耶律德光非常高興,告訴他的母親述律太後說:“孩兒最近夢見石郎派遣使者前來。現在果然來了,這真是天意啊。”便向石敬瑭寫了回信,答應等到仲秋時節,發動全國人馬來支援他。


    九月,耶律德光統領五萬騎兵,從代州揚武穀向南進發。旌旗連綿不斷長達五十餘裏。


    代州刺史張朗、忻州刺史丁審琦繞城自守,敵人騎兵經過城下時。也不為難於他,而是徑直前進。


    十五日,耶律德光到達晉陽,把兵馬布列在汾北的虎北口。先派人對石敬瑭說:“我打算今天攻打賊兵,行不行?”


    石敬瑭回複說:“南軍力量還很雄厚,不可輕視,請等到明天議論好如何開戰也不晚。”


    使者還未到達契丹軍營,契丹兵就沉不住氣,已經跟後唐高行周、符彥卿打在了一塊,石敬瑭趕緊派劉知遠出兵幫助他們。


    張敬達、楊光遠、安審琦用步兵列陣在城西北山下,契丹派輕騎兵三千,不披鎧甲,直奔唐兵陣列。唐兵看到契丹兵單薄,爭相驅趕,到了汾水之曲,契丹兵涉水而去。


    唐兵沿著河岸向北進取,突然契丹伏兵從東北湧起,衝擊唐兵,把唐兵截為兩段,在北麵的步兵大多被契丹所殺,在南麵的騎兵退回到晉安營寨。


    契丹放開兵馬乘亂攻擊,唐兵大敗,步兵死亡近萬人。張敬達等收集餘眾退保晉安,契丹也率領其兵返回虎北口。


    十六日,石敬瑭率領兵馬會合契丹兵馬包圍了晉安寨,在晉安的南麵設置營地。此時張敬達的士兵尚有五萬人,馬有近萬匹,但人心惶惶,四麵張顧,不知往哪裏去好。十八日,張敬達派使者向朝廷報告打了敗仗,此後便沒有音訊。


    李從珂極為恐懼,派遣彰聖都指揮使符彥饒統領洛陽步兵、騎兵屯紮在河陽,同時下詔令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統領魏州兵兩萬從邢州青山奔赴榆次,盧龍節度使、東北麵招討使兼中書令北平王趙德鈞統領幽州兵從契丹軍陣之後出擊,


    耀州防禦使潘環糾合西路守戍的兵士從晉州、降州間的兩乳嶺出兵向慈州、隰州共同營救晉安寨。


    二十一日,李從珂下詔,宣布親征。雍王李重美說:“陛下眼疾還沒有好,不能遠路跋涉到風沙之地,為臣雖然尚在童稚之年,願代替陛下向北方征討。”


    李從珂本來就不想北行,聽了這些話,很是高興。但是張延朗、劉延皓和宣徽南院使劉延朗卻勸李從珂親征,李從珂不得已,二十二日,從洛陽出發,對盧文紀說:“朕向來聽說你有宰相才幹,所以排除眾議首先任用您,現在遭到如此禍難,你的好謀略都在哪裏呢?”


    盧文紀隻是拜謝,卻拿不出對策。十三日,李從珂遣派劉延朗監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的部隊開赴潞州,為前線晉安寨的大軍去做後援。


    諸路軍隊自從鳳翔推戴李從珂以來,日益驕悍不聽指揮,符彥饒害怕他們作亂。不敢約束。


    張敬達設置了很長的包圍工事來攻打晉陽,石敬瑭任用劉知遠為馬步都指揮使,把安重榮、張萬迪的降兵都隸屬於他。


    劉知遠以法辦事。沒有私弊,對待軍民一視同仁,因此人們都對他服服帖帖,沒有二心。


    石敬瑭親自登城視察士兵,劉知遠說:“察看張敬達這些人築設高壘深溝,想作持久打算,他們沒有其他好的辦法。是不足為慮的。請您向各方派出使者,經辦對外事務。


    守城的事很容易。我一個人就能獨力辦理。”李從珂聽說契丹答應石敬瑭在仲秋時節發兵來支援他,幾次督促張敬達加緊攻打晉陽,但每次都無法攻下。


    而說來也怪,每當張軍營建構築工事。往往會遇到風雨天氣,很長的包圍工事又被水浸所破壞,竟然無法合攏。而此時晉陽城中也日益窘迫,糧食儲備因浸泡而無法足額供給。


    李從珂到了河陽,心裏害怕北行,召集宰相、樞密使討論進兵的方略,盧文紀迎合李從珂的意旨說:“國家的根本,大半在黃河之南。


    契丹胡兵忽來忽走,不能久留;晉安的大寨又非常堅固。況且已經派出範延光、趙德鈞、潘環三路兵馬去救援。河陽是天下的津渡要路,主上的車駕應該留在這裏鎮守,以安撫南方、北方。


    至於前線可以暫且派近臣前去督戰。如果不能解圍,再向前進發也為時不晚。”


    張延朗也想找個借口解除趙延壽的樞要機務,便說:“文紀的意見是對的。”李從珂詢問其他人,也沒有人敢講別的意見。此時,澤州刺史劉遂凝暗中與石敬瑭來往,便乘機上表言稱:“車駕不可越過太行山。”


    於是。李從珂便同他們商議近臣中可以派去北邊的人。張延朗與翰林學士和凝等人都說:“趙延壽的父親趙德鈞帶著盧龍兵馬來勤王赴難,應該派趙延壽去與他會合。”


    於是二十四日。李從珂派趙延壽統兵二萬人開赴潞州。二十五日,又命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率領扈從騎兵開赴團柏穀。


    李從珂憂慮晉安的安慰,向群臣詢問對策,吏部侍郎龍敏建議立李讚華為契丹國主,命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他歸國,從幽州趨向西樓,然後再由朝廷把消息透露出去,耶律德光必會心懷顧慮,到時再派精銳攻擊,必將大勝。


    李從珂認為這個意見很對,而執政諸人卻擔心不能成功,議論之中竟一時無法做出決定。


    此時此景,李從珂開始變得消極,從早到晚隻是酣飲悲歌,群臣有人勸他北行赴陣,他失魂般地說:“你不要談這個了,石朗已經使我的心膽掉落地上了!”


    十月初七,朝廷下詔搜集天下將吏以及民間馬匹,並發動百姓當兵,每七戶出一個征夫,自己準備鎧甲兵器,稱作“義軍”,結果隻得到馬二千匹,征夫五千人,實在沒多大用處,但民間卻因此受到很大騷擾。


    起初,趙德鈞暗中懷有異誌,想要乘著動亂奪取中原,所以主動請求去救援晉安寨,李從珂命他從飛狐道出代州,繞到契丹之後,抄襲其部落,


    趙德鈞請求把他在幽州用契丹降卒設置的銀鞍契丹直三千騎兵,從土門路向西進軍,李從珂準許了他。


    路過易州,命令趙州刺史、北麵行營都指揮使劉在明帶著兵馬跟隨他前進,到了鎮州,又任用董溫琪為招討副使,邀他一起前行。


    然後又上表朝廷說自己兵少,須同澤潞的兵力會合,接著從吳兒穀向潞州進發,十八日,到達亂柳。


    當時範延光領受詔命統領所屬兵士二萬人屯駐於遼州,趙德鈞又請求與魏博軍會合,範延光知道趙德鈞合攏諸軍,意圖難於測料,便上表朝廷聲稱魏博兵已經入了賊境,不能再向南行軍數百裏與趙德鈞會合。


    十一月,趙延壽在西湯遇到趙德鈞,把所統兵馬全部歸屬於趙德鈞。李從珂派呂琦賜給趙德鈞敕告,並且犒賞軍隊,讓趙德鈞前進。


    而趙德鈞的意圖是要兼並範延光的軍隊,所以一直逗留不肯前進,朝廷屢次下達詔書催促。他這才帶領部隊向北屯紮在團柏穀口。


    耶律德光對石敬瑭說:“我從三千裏以外來幫助你解決危難,必然會取得勝利。觀察你的器宇容貌和見識氣量,真的是個中原的國主啊。


    我想扶立你做天子。”石敬瑭推辭遜讓了好幾次。將吏反複勸他進大位,這才假惺惺的勉強答應下來。


    耶律德光製作冊封的文書,任命石敬瑭為大晉皇帝,解下衣服冠冕親授給他,又在柳林搭築壇台,就在這一天,石敬瑭即了皇帝位。


    為了表示對耶律德光的感激。石敬瑭割讓了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媯、儒、武、雲、應、寰、朔、蔚十六州給契丹,又答應每年孝敬帛三十萬匹。十四日。石敬瑭更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實行大赦。


    耶律德光雖然把軍隊屯紮在柳林,但大軍的輜重跟老弱士兵都駐紮於虎北口,以便於戰局不利的時候可以遁逃。而趙德鈞想要倚賴契丹奪取中國,到達團柏一個多月,按兵不動。


    趙德鈞屢次上表為他的兒子趙延壽祈求委任為成德節度使,他說:“臣現在遠征在外,幽州形勢孤弱,想要讓延壽戍守在鎮州,向左向右都便於接應。”李從珂說:“延壽正在與賊兵爭鬥,哪有空暇去往鎮州!


    等待賊兵平定後,可以按所請求的辦理。”趙德鈞沒完沒了地請求。李從珂發怒說:“趙氏父子堅持要得到鎮州,是什麽意思?如果能夠打退胡寇,即使要取代


    我的位置。我也甘心願意,若是玩弄寇兵以脅求君主,隻怕要落得犬兔都斃命了。”趙德鈞聽說,很不高興。


    閏十一月,趙延壽獻金寶財帛給耶律德光說:“如果立我為中國皇帝,請求用現有兵馬向南平定洛陽。與契丹約為兄弟之國,仍然允許石敬瑭常鎮河東。”


    耶律德光自以為深入敵境。晉安沒有攻下,趙德鈞兵力尚強,範延光在他的東麵,又擔心太行山以北諸州遮斷他的歸路,於是想答應趙德鈞的請求。


    石敬瑭聽說後,很是害怕,趕緊派桑維翰去見耶律德光,勸他說:“您大國發動義兵來救援孤危,一次戰鬥就使唐兵瓦解,退守到一柵之後,食糧用盡,力量窮竭。


    趙德鈞父子不忠於唐,不信於契丹,隻是畏懼大國之強盛,而且素懷異誌,按兵不動,以窺測變化,並非以死殉國之人,這樣的人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您怎麽能因相信他的妄誕之詞,貪取毫末小利,丟棄將要完成的功業呢?而且如果讓晉國得了天下,將要竭盡中國之財以奉獻給大國,哪裏是這些小利可比的!”


    耶律德光說:“你看見捕鼠的人嗎,不防備它,還可能咬傷了手,何況是大敵啊!”


    桑維翰回答說:“現在大國已經卡住它的喉嚨,它還豈能再咬人啊!”耶律德光說:“我不是要改變以前的約定,隻是用兵的權謀不能不這樣而已。”


    桑維翰說:“皇帝用信義救人的急難,四海之內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件事,怎麽能忽而這樣、忽而又那樣,以致使得大義不能貫徹始終,臣私下認為皇帝不能這樣做啊!”說完後跪在帳前,從早到晚,哭泣流涕地爭辯不止。


    耶律德光深受感動,便依從了他,指著帳前的石頭對趙德鈞的使者說:“我已經許諾了石郎,除非這塊石頭爛了,才能改變。”


    龍敏對前鄭州防禦使李懿說:“您是國主的近親,現在社稷如此危難,蹺足之間即將滅亡,您難道沒有憂慮嗎?”李懿為他分析趙德鈞必能打敗敵軍的形勢。


    龍敏說:“我是燕地人,知道趙德鈞的為人,他膽小而又無謀略,隻是對於守城稍有長處而已。何況他現在內蓄奸謀,這樣的人怎麽能依恃呢?


    在下有個冒昧的計策,隻怕朝廷不肯那樣幹。現在隨從聖駕的兵尚有萬人,馬近五千匹,如果選出精銳騎兵一千人,讓我和郎萬金指揮,從介休山路出發,趁著夜間衝破賊陣而進入晉安寨,隻要能有一半人進去,事情就好辦了。


    張敬達等人現在陷於重圍之中,不知道朝廷的信息,如果他們知道大軍近在團柏,那即使有鐵的屏障也可以衝破,何況虜騎的陣列啊!”李懿把這個意見報告了李從珂,然後李從珂心灰已死,說:“龍敏的誌向極為壯烈,可惜現在用這個辦法已經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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