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p>
萬歲山。</p>
此時，北麵山腳下，一處空曠的場地已被趙俊臣帶人簡單的布置成刑場。</p>
鄭和與王景弘身穿蟒袍，乘坐朱棣之前禦賜的輦車，架勢十足的一前一後來到了刑場外圍。</p>
兩人下車後相互見禮。</p>
王景弘低聲道：“上皇震怒，此次內廷二十四衙門怕是得有三、四百名宮人與內使人頭落地。”</p>
“黃儼那狗奴實在可惡，竟敢欺瞞上皇，落得今日被五馬分屍的下場，實在是咎由自取！”</p>
鄭和想起此事就來氣，沉聲接話道。</p>
當年他奉朱棣皇命巡視各處皇莊，正是被黃儼指使手下之人製造的皇莊繁榮假象所蒙騙。</p>
就在兩人閑聊之時，早就在這裏等候多時的禦馬監左右少監興安、金英連忙上前向兩位大太監作揖行禮。</p>
鄭和用和善的目光打量著興安、金英，緩緩道：“你倆能走到今日不容易，可要好生為陛下辦差，勿要為了一己私欲，而犯下欺君之罪。”</p>
“謹遵鄭督公教誨。”</p>
興安、金英連忙躬身道。</p>
王景弘見兩人非常懂事，忍不住提點道：“若無陛下的信任，我等中官啥也不是。你等千萬記住自個的身份，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住了，是任何時候！”</p>
“多謝王督公訓示！”</p>
興安、金英又再次作揖道。</p>
鄭和頷首道：“你們退下罷。”</p>
興安、金英恭聲稱是，躬身緩緩退到了一邊。</p>
片刻後，又有其他宦官前來拜見鄭和、王景弘。</p>
另一邊。</p>
興安與金英羨慕的看著鄭、王二人。</p>
“鄭督公真是好運，毫發無損的完成了饒大地航行一圈的壯舉，成為本朝有史以來，第一位受封‘三寶太監’的大太監。”</p>
興安低聲道：“雖說王督公與鄭督公相比，略遜一籌，卻也是咱們遙不可及的存在。”</p>
“誰說不是呢？鄭督公憑借‘三寶太監’之名號，所擁有的品秩俸祿等同於一等侯，而陛下繼位之後，已經把王督公的俸祿加到了與二等侯相同。若慶督公回航歸來，鐵定會成為僅次於王督公的大太監。”</p>
金英豔羨不已道：“我等身為中官，此生是無法達到鄭督公的成就了，慶督公與王督公便是我等的榜樣。”</p>
興安扭頭看向金英，激動的問道：“你也想出海？”</p>
“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手指向何處，我等便往何處。”</p>
金英壓低聲音道：“這次陛下命我等前來觀刑，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等牢記中官的本分。”</p>
不一會兒，趙俊臣與李興、劉敬忠、康平等太監，領著錦衣衛把以黃儼為首的三百餘名內侍、宮人押到了刑場。</p>
趙俊臣環顧四周，見萬歲山上鬱鬱蔥蔥，而山腳下的刑場外圍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不禁感慨。</p>
永樂初年，朱棣下令修建紫禁城時，用拆除元朝宮殿的渣土和挖掘紫禁城護城河的淤泥，在元代延春閣的基礎上堆築起了一座土山，成為大內風水“鎮山”，因該山與紫禁城的神武門隔街相望，故取名萬歲山（即後世的景山公園）。</p>
由於當年修建皇宮時，工匠們曾在這裏堆過煤，所以萬歲山又被稱為煤山。</p>
此刻，內廷十二監、四司、八局之中，凡是九品及以上品級的宦官、宮人，皆奉命到場觀刑。</p>
除了慶耀、王彥、武易信（亦失哈）等在外辦差的內官外，在京的三寶太監鄭和、王景弘等大太監也來到了刑場。</p>
“陛下旨意，黃儼欺君罔上，罪大惡極，判處五馬分屍之極刑。”</p>
康平扯著嗓子高呼了一聲，接著宣讀黃儼的三條死罪即欺君、勾結外臣、虐民，然後讓趙俊臣帶人用五匹馬行刑。</p>
待黃儼被分屍之後，康平又宣讀了朱高煦對內廷裏黃儼從犯的處罰——梟首，罪名與黃儼一樣，都是欺君、勾結外臣、虐民。</p>
於是，三百多名宮人、內侍被錦衣衛砍掉了腦袋。</p>
由於處決的人數眾多，專門負責行刑的錦衣衛隻有五十餘人。</p>
所以，興安、金英等上百名觀刑者，一共目睹了六次五十餘人頭落地的恐怖場景。</p>
最早黃儼被五馬分屍的時候，就有不少內侍、宮人被嚇得麵無人色，待後麵的三百多人被殺之後，有超過九成九的人，包括金英、興安在內，要麽被嚇得嘔吐不止或，要麽被嚇得尿了褲子。</p>
隻有鄭和、王景弘等見慣了生死的人，才沒有失態。</p>
次日。</p>
京郊。</p>
大校場上。</p>
隨著一陣好似炸雷的槍響，朱棣用全金屬五連發轉輪燧石短銃，將五花大綁的大理寺卿呂震斃了五次。</p>
現場觀刑的文武大臣，全部被朱棣老當益壯的英姿給震懾到了。</p>
他們萬萬沒想到，之前以年老體衰示人的朱棣，竟然會有如此攝人心魄的爆發力。</p>
呂震氣絕身亡之後，太上皇帝朱棣退居幕後，大明乾熙皇帝朱高煦站了出來。</p>
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先宣布了第一道旨意。</p>
“刑部尚書熊概雖然擅權，但念其一心為公，有情可原，許其官複原職，戴罪立功。”</p>
人群之中，早就換上官服的熊概，跪地叩首，高呼道：“臣領旨謝恩！”</p>
緊接著，朱高煦又宣布了第二道旨意。</p>
“刑部右侍郎龐德林、大理寺右寺丞徐本民、監察禦史柳純等二十三人，為虎作倀，幫助呂震構陷朝廷大員，判處斬立決；神機營千戶紀綱欺君罔上，判處滿門抄斬。”</p>
“以上這些罪官，家財一律充公，他們牽連到的四百餘名從犯，一概抄家，家眷及仆從之中，凡十六歲及以上者全部流放到努爾幹都司工建局聽用，十六歲以下者由養濟院撫養到十六歲，準其自謀生路。”</p>
文武百官聽了這道旨意，齊聲高呼道：“陛下仁慈！”</p>
誰說不是，若在洪武年間，怕是全部處死或流放，最次也是貶為官奴，此生再難翻身。</p>
隨後，朱高煦又宣布了第三道旨意。</p>
“原神機營指揮使、現任五軍都督府中軍都督僉事武安侯鄭亨因盲目提拔紀綱，按律當死，念其勞苦功高，褫奪爵位抵罪，罷官奪職，貶為庶民處分。”</p>
“京三軍現任曲長廣寧伯劉湍身為紀綱直屬上官，有失察之罪，罷官奪職。”</p>
</p>
“五軍都督府中軍都督安遠侯柳升作為紀綱的嶽父，明知紀綱為非作歹，殘害百姓與基層官兵，卻不向朝廷檢舉揭發，犯下包庇之罪，按律當死；念其勞苦功高，開恩免除一死，褫奪爵位抵罪，罷官奪職，貶為庶民處分。”</p>
安遠侯柳升、武安侯鄭亨、廣寧伯劉湍齊聲下拜，高呼道：“臣柳升（鄭亨、劉湍）謝陛下開恩！”</p>
曆史上的薦舉連帶製，自秦漢確立之後，一直沿用到清末。</p>
朱高煦認為這個製度自有其道理，所以他不打算廢除此製，武安侯鄭亨丟官也就在所難免了。</p>
紀綱與黃儼欺君大罪，當誅九族。</p>
柳升作為紀綱的嶽父，若是在洪武年間，怕是也難逃一死。</p>
因為在洪武年間，右丞相汪廣洋犯了包庇罪臣，照樣被太祖皇帝賜死。</p>
現在朱高煦念在柳升等人有功，免除他們死罪，隻是罷官奪職，無疑是天大的恩典。</p>
可是，柳升、鄭亨卻從此失去了可以傳世的侯爵，從高高在上的五軍都督府都督、都督僉事變成了平頭老百姓。</p>
隻有廣寧伯劉湍，被罷官奪職，不過卻僥幸保留了世襲的伯爵爵位。</p>
對於柳、鄭、劉的處罰，文武百官一致認為朱高煦念著舊情，是個講義氣的皇帝。</p>
尤其是以軍功封爵的一眾永樂勳貴，皆沒想到兩侯一伯能幸免不死，這完全出人意料。</p>
盡管柳升、鄭亨免於一死，被貶為庶民，可隻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p>
雖說他們因罪被奪爵貶為庶民，三代之內的子弟無法考取科舉，可並沒有限製他們的子弟應召從軍。</p>
而朱高煦的這種操作，無疑向大明眾勳貴及武將們釋放了一個好的信號——隻要不作死，朕就保你不死。</p>
萬歲山。</p>
此時，北麵山腳下，一處空曠的場地已被趙俊臣帶人簡單的布置成刑場。</p>
鄭和與王景弘身穿蟒袍，乘坐朱棣之前禦賜的輦車，架勢十足的一前一後來到了刑場外圍。</p>
兩人下車後相互見禮。</p>
王景弘低聲道：“上皇震怒，此次內廷二十四衙門怕是得有三、四百名宮人與內使人頭落地。”</p>
“黃儼那狗奴實在可惡，竟敢欺瞞上皇，落得今日被五馬分屍的下場，實在是咎由自取！”</p>
鄭和想起此事就來氣，沉聲接話道。</p>
當年他奉朱棣皇命巡視各處皇莊，正是被黃儼指使手下之人製造的皇莊繁榮假象所蒙騙。</p>
就在兩人閑聊之時，早就在這裏等候多時的禦馬監左右少監興安、金英連忙上前向兩位大太監作揖行禮。</p>
鄭和用和善的目光打量著興安、金英，緩緩道：“你倆能走到今日不容易，可要好生為陛下辦差，勿要為了一己私欲，而犯下欺君之罪。”</p>
“謹遵鄭督公教誨。”</p>
興安、金英連忙躬身道。</p>
王景弘見兩人非常懂事，忍不住提點道：“若無陛下的信任，我等中官啥也不是。你等千萬記住自個的身份，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住了，是任何時候！”</p>
“多謝王督公訓示！”</p>
興安、金英又再次作揖道。</p>
鄭和頷首道：“你們退下罷。”</p>
興安、金英恭聲稱是，躬身緩緩退到了一邊。</p>
片刻後，又有其他宦官前來拜見鄭和、王景弘。</p>
另一邊。</p>
興安與金英羨慕的看著鄭、王二人。</p>
“鄭督公真是好運，毫發無損的完成了饒大地航行一圈的壯舉，成為本朝有史以來，第一位受封‘三寶太監’的大太監。”</p>
興安低聲道：“雖說王督公與鄭督公相比，略遜一籌，卻也是咱們遙不可及的存在。”</p>
“誰說不是呢？鄭督公憑借‘三寶太監’之名號，所擁有的品秩俸祿等同於一等侯，而陛下繼位之後，已經把王督公的俸祿加到了與二等侯相同。若慶督公回航歸來，鐵定會成為僅次於王督公的大太監。”</p>
金英豔羨不已道：“我等身為中官，此生是無法達到鄭督公的成就了，慶督公與王督公便是我等的榜樣。”</p>
興安扭頭看向金英，激動的問道：“你也想出海？”</p>
“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手指向何處，我等便往何處。”</p>
金英壓低聲音道：“這次陛下命我等前來觀刑，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等牢記中官的本分。”</p>
不一會兒，趙俊臣與李興、劉敬忠、康平等太監，領著錦衣衛把以黃儼為首的三百餘名內侍、宮人押到了刑場。</p>
趙俊臣環顧四周，見萬歲山上鬱鬱蔥蔥，而山腳下的刑場外圍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不禁感慨。</p>
永樂初年，朱棣下令修建紫禁城時，用拆除元朝宮殿的渣土和挖掘紫禁城護城河的淤泥，在元代延春閣的基礎上堆築起了一座土山，成為大內風水“鎮山”，因該山與紫禁城的神武門隔街相望，故取名萬歲山（即後世的景山公園）。</p>
由於當年修建皇宮時，工匠們曾在這裏堆過煤，所以萬歲山又被稱為煤山。</p>
此刻，內廷十二監、四司、八局之中，凡是九品及以上品級的宦官、宮人，皆奉命到場觀刑。</p>
除了慶耀、王彥、武易信（亦失哈）等在外辦差的內官外，在京的三寶太監鄭和、王景弘等大太監也來到了刑場。</p>
“陛下旨意，黃儼欺君罔上，罪大惡極，判處五馬分屍之極刑。”</p>
康平扯著嗓子高呼了一聲，接著宣讀黃儼的三條死罪即欺君、勾結外臣、虐民，然後讓趙俊臣帶人用五匹馬行刑。</p>
待黃儼被分屍之後，康平又宣讀了朱高煦對內廷裏黃儼從犯的處罰——梟首，罪名與黃儼一樣，都是欺君、勾結外臣、虐民。</p>
於是，三百多名宮人、內侍被錦衣衛砍掉了腦袋。</p>
由於處決的人數眾多，專門負責行刑的錦衣衛隻有五十餘人。</p>
所以，興安、金英等上百名觀刑者，一共目睹了六次五十餘人頭落地的恐怖場景。</p>
最早黃儼被五馬分屍的時候，就有不少內侍、宮人被嚇得麵無人色，待後麵的三百多人被殺之後，有超過九成九的人，包括金英、興安在內，要麽被嚇得嘔吐不止或，要麽被嚇得尿了褲子。</p>
隻有鄭和、王景弘等見慣了生死的人，才沒有失態。</p>
次日。</p>
京郊。</p>
大校場上。</p>
隨著一陣好似炸雷的槍響，朱棣用全金屬五連發轉輪燧石短銃，將五花大綁的大理寺卿呂震斃了五次。</p>
現場觀刑的文武大臣，全部被朱棣老當益壯的英姿給震懾到了。</p>
他們萬萬沒想到，之前以年老體衰示人的朱棣，竟然會有如此攝人心魄的爆發力。</p>
呂震氣絕身亡之後，太上皇帝朱棣退居幕後，大明乾熙皇帝朱高煦站了出來。</p>
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先宣布了第一道旨意。</p>
“刑部尚書熊概雖然擅權，但念其一心為公，有情可原，許其官複原職，戴罪立功。”</p>
人群之中，早就換上官服的熊概，跪地叩首，高呼道：“臣領旨謝恩！”</p>
緊接著，朱高煦又宣布了第二道旨意。</p>
“刑部右侍郎龐德林、大理寺右寺丞徐本民、監察禦史柳純等二十三人，為虎作倀，幫助呂震構陷朝廷大員，判處斬立決；神機營千戶紀綱欺君罔上，判處滿門抄斬。”</p>
“以上這些罪官，家財一律充公，他們牽連到的四百餘名從犯，一概抄家，家眷及仆從之中，凡十六歲及以上者全部流放到努爾幹都司工建局聽用，十六歲以下者由養濟院撫養到十六歲，準其自謀生路。”</p>
文武百官聽了這道旨意，齊聲高呼道：“陛下仁慈！”</p>
誰說不是，若在洪武年間，怕是全部處死或流放，最次也是貶為官奴，此生再難翻身。</p>
隨後，朱高煦又宣布了第三道旨意。</p>
“原神機營指揮使、現任五軍都督府中軍都督僉事武安侯鄭亨因盲目提拔紀綱，按律當死，念其勞苦功高，褫奪爵位抵罪，罷官奪職，貶為庶民處分。”</p>
“京三軍現任曲長廣寧伯劉湍身為紀綱直屬上官，有失察之罪，罷官奪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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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軍都督府中軍都督安遠侯柳升作為紀綱的嶽父，明知紀綱為非作歹，殘害百姓與基層官兵，卻不向朝廷檢舉揭發，犯下包庇之罪，按律當死；念其勞苦功高，開恩免除一死，褫奪爵位抵罪，罷官奪職，貶為庶民處分。”</p>
安遠侯柳升、武安侯鄭亨、廣寧伯劉湍齊聲下拜，高呼道：“臣柳升（鄭亨、劉湍）謝陛下開恩！”</p>
曆史上的薦舉連帶製，自秦漢確立之後，一直沿用到清末。</p>
朱高煦認為這個製度自有其道理，所以他不打算廢除此製，武安侯鄭亨丟官也就在所難免了。</p>
紀綱與黃儼欺君大罪，當誅九族。</p>
柳升作為紀綱的嶽父，若是在洪武年間，怕是也難逃一死。</p>
因為在洪武年間，右丞相汪廣洋犯了包庇罪臣，照樣被太祖皇帝賜死。</p>
現在朱高煦念在柳升等人有功，免除他們死罪，隻是罷官奪職，無疑是天大的恩典。</p>
可是，柳升、鄭亨卻從此失去了可以傳世的侯爵，從高高在上的五軍都督府都督、都督僉事變成了平頭老百姓。</p>
隻有廣寧伯劉湍，被罷官奪職，不過卻僥幸保留了世襲的伯爵爵位。</p>
對於柳、鄭、劉的處罰，文武百官一致認為朱高煦念著舊情，是個講義氣的皇帝。</p>
尤其是以軍功封爵的一眾永樂勳貴，皆沒想到兩侯一伯能幸免不死，這完全出人意料。</p>
盡管柳升、鄭亨免於一死，被貶為庶民，可隻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p>
雖說他們因罪被奪爵貶為庶民，三代之內的子弟無法考取科舉，可並沒有限製他們的子弟應召從軍。</p>
而朱高煦的這種操作，無疑向大明眾勳貴及武將們釋放了一個好的信號——隻要不作死，朕就保你不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