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看到鄭年入房,傅餘歡在童兒的攙扶下坐起身。


    “躺著躺著。”鄭年風風火火走入房間,坐在了傅餘歡身旁,看到如此重的傷勢,他心中揪了揪,關切道,“怎麽回事兒?”


    “老爺,我根據你的描述,去了柳春巷……”


    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清楚楚,隻是隱去了最後他和玉堂春的交涉。


    鄭年脫鞋上床,雙腿盤著,若有所思道,“木頭人?還會自己著火?還會說話?你注意沒注意,那玩意裏麵夠不夠藏下一個人?”


    回憶了各種細節後,傅餘歡搖了搖頭。


    “死了的女子也隻說在街頭見過賭坊夥計王樂和一個名叫玲兒的女子?”鄭年問道,“之後那個尾隨他們的人也肯定不是周東?”


    傅餘歡點點頭。


    “你安心養傷。”鄭年拍了拍傅餘歡的肩膀,“我出去一下。”


    蹲坐在台階上,鄭年再次審視這個案件。


    七拐八拐,加上牢裏病死的周東,已經死了張裁縫家夫婦、雀兒、錢好多的前夫孫木匠和他同在長樂縣的同行、昨夜柳春巷的女人,周東家天花板上賭坊的夥計。


    一共八個人。


    現在所有的屍體都已經拉回來在屍房,八個人,隻有四顆頭。


    暫時還不知道王楊氏的夫君是否和此事有關。


    擺在鄭年麵前的問題有很多。


    為什麽賭坊夥計王樂的屍體會在周東的家裏?


    他忽的想起了什麽,於是轉頭回來道,“好多!你記不記得那雀兒的頭?發絲上灰塵?”


    “肯定是有的啊,在房頂放了……老爺,你的意思是……”


    “和屍體的灰塵一樣多麽?”鄭年道,“是同一時間放進去的?”


    “不是!絕對不是!王樂的身上還有沒有凝固的泥土,所以肯定不是……是積水!”


    “那就不是北安寺,北安寺外麵的道路是石板路,不可能有積水的泥土。”鄭年站了起來,“有積水的泥土……香灰……如果是賣香的地方呢?”


    “北安寺的香……全部是城南的雜料鋪提供的,那裏不光有香,還有好多祈禱祭祀用的東西,是城南六坊的馬家香鋪!”錢好多說道。


    “曾廣壽曾經說過土地廟的事情。”鄭年脫下褂子,“等許柱回來,讓他去馬家香鋪,且在附近找一找土地廟,我去一趟柳春巷。”


    “是!老爺!”錢好多接過鄭年的官服。


    ……


    白天的柳春巷並沒有晚上那般像是盤絲洞一樣的誘惑迷離,更像是一個靜謐江南一般的巷子。


    沒有京城固有的城板樓格局,都是一些二層小樓,緊湊的建築反而是多出了一些煙雨氣。


    這裏總是很潮濕,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腥味。


    仰頭看去,幾個小廝正站在一間開著窗戶的房間內,應當就是昨夜死了女人的房間。


    早晨大量過完夜的消費者等待宵禁結束之後離開,傅餘歡和木頭人的現場已經沒什麽可以調取的證據。


    但是讓鄭年心有餘悸的,還是對方那一句越界。


    該不會是什麽大人物?


    木頭人這件事情有必要去問問師父武思燕。


    打定主意之後,鄭年邁步入了樓閣。


    一邊走一邊思索。


    推開第一扇門,“有人嗎?”


    “嗯?”床榻上躺著一個迷迷糊糊還沒睡醒的姑娘,兩腿夾著被子緩緩坐起來,“這麽早啊……誰介紹的?”


    “請問玲兒在哪兒?”鄭年問道。


    “滾!”


    姑娘不知道丟來了什麽東西砸在了門上。


    鄭年訕訕而出,又去了第二件房門口。


    “滾!”


    答案沒什麽變化。


    直到到了第十二間房的時候,裏麵的姑娘說的終於不是滾了,而是,“誰讓你來找我的?”


    鄭年緩了口氣,推門而入,一步先去將窗戶關嚴實,隨後勾著身子彎腰走到了茶桌旁邊,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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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係列操作行雲流水。


    玲兒揉了揉眼睛,眼妝早已花的不像樣子,肚兜散落在床榻上,她隨便披了一件衣服走了過來跟著鄭年坐在地上,問道,“你喜歡這麽玩?”


    “我是來問你事兒的,不是來玩的。”鄭年道。


    “沒空!”


    玲兒惱怒,感覺自己被耍了一番,正要站起身,卻聽鄭年咳嗽道,“我是新任長安縣令。”


    “大人~”玲兒微微一笑,“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玲兒知無不言呢。”


    不斷眨著眼睛,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左邊眼睛一片黑泥,像是被揍了一拳。


    和可愛不沾邊。


    鄭年雙手十指交叉搭在一起,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王樂是什麽時候?”


    “王樂?”玲兒先是一愣,隨後哦了一句,“大人您說的是那個賭坊的夥計吧?是在五天前。”


    果不其然,那時候的周東已經在長安縣大牢裏了。


    所以鄭年開始想的並沒有錯。


    周東切下雀兒的頭拿回去放到天花板上,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而已,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殺王樂。


    “有人看到你們在一起,你和他做了什麽?”鄭年問道。


    “大人……找我來能做什麽?”玲兒憨憨一笑,伸手指向了床,“要不大人試試?”


    “他是何時走的?”鄭年瞥了一眼那張床,被褥上麵兩隻老鼠正在你儂我儂說著悄悄話。


    “下午走的。”玲兒道,“我中午起來如廁的時候,他還在。”


    “臨走的時候你們沒有見過麵?”鄭年問道。


    “沒有,中午我睡下之後睡得很沉,不知道為什麽難受的很厲害,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晚上。”玲兒解釋道。


    “他有沒有說過什麽特殊的事情?或這是……最近發生的事?土地廟之類的?”


    “土地廟?”玲兒想了想,搖了搖頭,“不過他來找我的那一日說,等過幾天就有銀子了,到時候要娶我。男人說這些話是正常的,我每日都要碰到幾個來勸我從良的客人。”


    “但他是第一次說?”鄭年問道。


    “對,所以我才覺得有些奇怪。”玲兒說道。


    鄭年追問道,“周東平日裏出手大方麽?”


    “很大方,我們這兒一夜的價格是二十到四十文不等,但是周東每次找到雀兒的時候,都是打底給一貫錢。”玲兒解釋道。


    嫁禍。


    鄭年腦海裏閃過了這兩個字。


    告別了玲兒,鄭年走出了房間,遇到了在過道裏找他的薑明。


    “老爺!”


    “張裁縫和雀兒的死已經確認了凶手就是張家媳婦,而殺害張家媳婦和兩個木匠的凶手是現在在牢裏的曾廣壽。”


    鄭年沒有回複,隻是自顧自的言語,一路走下樓,喃喃著。


    “帶走雀兒腦袋的是周東,帶走張家媳婦腦袋的是賭坊夥計王樂,當天並非是周東跟著王樂,而是王樂跟著周東,這小子並不是隻想要威脅曾廣壽一個人,他還要威脅周東。”


    “周東收到了他的威脅,所以選擇了報官,王樂一氣之下將張家媳婦的屍體和頭,還有張裁縫的頭全部放在了油鋪裏。”


    “那王樂是誰殺的呢?”


    “老爺。”聽到這裏薑明道,“如果按您所說,曾廣壽為了逃避債務,殺了三個債主,那麽會不會有人為了逃避王樂的威脅……”


    “威脅?他憑什麽能威脅到別人呢?”鄭年搖搖頭,“若是假設有這麽一個人,他還要知道王樂的習性,還要知道王樂最近在威脅周東,還要知道張裁縫家的事情。知道雀兒死……”


    話隻說了一半,長安縣的老爺和官差同時睜大了眼睛。


    鄭年拔腿就跑,直衝玲兒的房間。


    當門打開的時候,裏麵卻已經空無一人了!


    “追!”鄭年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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