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功夫的妓女和一群常年抓人跑腿的捕快小廝定然還是有區別的,所以當薑明直接提著玲兒回來的時候,也是在情理之中。


    “帶回去吧。”鄭年直接下令,玲兒還想解釋什麽,直接被薑明堵住了嘴,交給了一眾小廝帶回到長安縣衙門去。


    薑明跟著鄭老爺,二人並肩走回衙門。


    “王楊氏家裏的是什麽情況?”鄭年問道。


    “老爺,我認為和此案有關。”薑明解釋道,“王楊氏的相公王高存死在騾子車裏,死因是一刀刺入胸口,一刀刺入腹部。發現屍體的時候,手裏還抱著一顆頭,我已經送到了錢好多那裏,她判定,頭是賭坊夥計王樂的。”


    鄭年點點頭,“這王楊氏的相公是拉貨的?”


    “據說是拉一些木料的。”薑明道。


    “和長樂縣的木匠有關係麽?”鄭年問道。


    薑明搖搖頭,“托許柱去查了。”


    自己不是萬年小學生,沒有靈光一閃和神奇助攻,憑借老刑警的經驗,隻能是無窮無盡一遍又一遍梳理案件,達到溫故而知新的地步。


    張家媳婦殺了張裁縫和雀兒,曾廣壽殺了張家媳婦、長樂縣的兩個木匠。


    目前知道的凶手已經確定,但是兩個木匠的頭還沒有找到,最大的突破口就是眼下的這個玲兒。


    升堂,審案。


    鄭年看著堂下跪著的玲兒。


    玲兒渾身顫抖,淚水撲麵,哆哆嗦嗦道,“大人……我沒殺人。”


    “對,來這兒的都這麽說。”鄭年已經篤定她和案件有關係了,但是仍然沒有用刑,而是問道,“講講吧。”


    玲兒低著頭,“大人,小女子冤啊,都怪那張屠戶!都是他,都怪他……”


    “張屠戶?柳春巷外殺豬店的張屠戶?”鄭年一愣,看了看一旁的薑明,薑明立刻會意,轉身帶了幾個人走了出去。


    鄭年繼續問道,“幹他什麽事?”


    “在王樂發現屍體的當夜,是他告訴我,王樂知道曾廣壽的秘密,而且曾廣壽手裏有大量的銀子,帶著王樂晚上來找我,一起……的過程裏約定,要從他手裏敲些銀子出來……”玲兒的眼神躲躲閃閃。


    “在張屠戶來之前,你說的話可能會救了你,但是如若他來之後,你再改自己所說的話,我都救不了你。”


    鄭年沉吟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


    玲兒汗流在了麵頰上,將胭脂順下,花了臉。


    沉寂了片刻,才說道,“大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那他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件事?你能幫到他們什麽?”鄭年問道。


    “我……”玲兒語塞,一時之間左右環顧,心中的鬼被鄭年一覽無餘。


    很多對不上的地方,玲兒明顯是在說謊,鄭年沒有用刑,而是選擇等待張屠戶的到來。


    過了不一會兒的功夫,薑明就帶著那張屠戶來到了公堂之上,張屠戶見到鄭年那一刻,就已經嚇破了膽,當即跪在地上,看了一眼身旁的玲兒,嚎啕大哭。


    “老爺!老爺!青天大老爺啊,都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


    鄭年一攤手,“你看,要都是這些人咱案子不就好辦了?”


    薑明點頭,“老爺說的對!”


    “說吧,你殺了誰?”鄭年問道。


    “老爺,那那那那那拉木材的便是我殺的!”張屠戶大聲道。


    “帶屍體。”鄭年吩咐。


    錢好多帶著兩個小廝將一具屍體抬了出來,放到了堂前。


    鄭年指著下方的屍體問道,“這是你殺的?”


    “是!是!是!老爺,我認了,是!”張屠戶道。


    錢好多灰溜溜走到了鄭年身旁,“老爺……拿錯了,這是張裁縫的屍體。”


    張裁縫的屍體鐵板釘釘是他媳婦殺的,不可能是麵前的張屠戶殺的,於是鄭年靈機一動低聲對者錢好多說道,“你去把死在那木頭人手下的女子也帶來。”


    錢好多立刻去辦,將那女人也帶來放到了堂前。


    “這是不是你殺的?”鄭年問道。


    “是!老爺,是我殺的!”張屠戶連忙確認。


    了然了。鄭年吸了口氣,正要問。


    一旁的玲兒開口道,“老爺,便是張屠戶和那王樂聯合,他們二人早就垂涎我,都要爭相娶我回家,我開價三十兩銀子,若是誰拿的出誰便娶我。”


    張屠戶先是一愣,隨後立刻磕頭道,“對,老爺,小人也是被美色熏了心,王樂拿出了三十兩銀子之後,我便心生歹念,將他殺了。”


    鄭年看著張屠戶,又看了看玲兒,心中早已經有了結果。


    這一連串的案子,凶手都已經找到,唯一找不到的便是昨夜殺害王楊氏相公的凶手。


    “那你為何要殺王楊氏的相公?”鄭年問道。


    “拉木料的那個?”張屠戶眼睛轉了三圈,遲疑了片刻,坑坑巴巴道,“是……是……”


    “你又見財起意!”玲兒趕忙撲在了張屠戶的身上不斷抽打他。


    張屠戶被這麽一打,當即反應道,“是,老爺,我見財起意,才……才殺了他!”


    “那又為何將賭坊夥計王樂的頭放在他手中?”鄭年追問道。


    “我氣不過,這小子居然動我的女人!我就要折磨他!”


    張屠戶道,“我將他的身子丟在周東家的房頂上,我知道他帶走了張家媳婦的腦袋,我就將張家媳婦的屍體和張裁縫的頭一同放入了油缸……”


    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屠戶看到了地上那具屍體的首級,似乎想到了什麽。


    鄭年眼神淡定,能看得出,這句話確實是真的,將張裁縫的頭和媳婦屍體放入油缸的人,確實是他,他已經認出了張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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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殺他們的人,你在頂……”鄭年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麵響起了一個聲音。


    “錦衣衛到!”


    鄭年起身,外麵陸陸續續進來了一大幫人,為首的正是江燁。


    劉玉山待眾人圍了公堂,江燁坐在了堂下第一把椅子上,翹起了腿,微笑望著鄭年,“鄭大人,好久不見。”


    看到他,鄭年就犯惡心,但如此大庭廣眾,還是得做樣子,於是拱手道,“江大人何事?擾亂公堂可不是小罪名。”


    “不敢不敢。”江燁笑道,“隻是京查到了長安縣,便直接入了門,看到大人在審案子,旁聽了會兒,卻又幫大人做了些差事,這不,有了證據,就呈到堂上。”


    鄭年皺眉,“什麽證據?”


    “來。”江燁打了個響指。


    劉玉山提著兩個布包丟在了堂上。


    兩顆人頭滾了出來,正是兩個木匠的頭。


    “大人,這是在張屠戶家裏找到的人頭。”劉玉山拱手道,“可以證明,他還做過一些事情。”


    說罷,踹了一腳張屠戶。


    張屠戶早已渾身大汗,抖擻了下,嚇得往前爬了幾步,“老爺,我將他們二人的屍體換了地方,頭砍了下來!”


    “你為什麽……”鄭年還要問,又被江燁打斷。


    “既然都是你做的,那這一案,便是結了。”


    江燁直接站了起來,吊著嗓子瞥了一眼鄭年,“一場凶案,連環之殺,先有殺奸夫**的凶手張氏,再有殺木匠二人的曾廣壽,後有見財、色起意殺賭坊夥計、木料車夫的張屠戶。”


    “鄭大人果然英明神武,短短不到半個月的功夫,竟然將如此曲折連環的案件辦的清清楚楚,讓人傾佩。”


    江燁拱手,黝黑的臉閃過一絲皎潔,笑道,“凶手全部緝拿歸案,真是可喜可賀,此二人應當判什麽罪啊?”


    “判?”鄭年麵色已經露出怒意,江燁一通胡攪蠻纏,黑的說成白的。


    “當判斬立決!”忽然一聲,從後方出現,穿著紫袍綠紋的官員邁步而來,“本官乃是刑部侍郎張別央,見過指揮使大人。”


    “張侍郎所言極是,鄭大人意下如何呢?”江燁和張別央同時看向鄭年,眼中透露出的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在鄭年心裏,曾廣壽殺人償命不錯,但是眼下的二人根本不是死罪,玲兒再有隱瞞,也不是殺人償命的罪過,而這個屠戶,顯然就是受人控製,扛了鍋。


    “鄭大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京查期間出事兒的官員,少說都是流放三千裏,哦,可不止是一人,想想那寺裏……”江燁湊到了鄭年的身側,嘴角裂開,黃黑的牙齒抖動之後,渾身散發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刷!”


    一聲閃過,劉玉山的刀已經落下,隨著一起落下的還有張屠戶的人頭。


    “你們不是這麽說的!你們……”玲兒還想說話,可是下一刻,她的頭也離開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噴射而出,灑到了鄭年的官服上,灑到了他的臉上,灑到了身後的那一輪日月上,灑到了頭頂的匾額上。


    正大光明。


    鄭年怔住了。


    “劉玉山!”江燁道。


    “卑職在。”劉玉山躬身。


    “明日為鄭大人再取一件新的官服來。”江燁嘻嘻笑著,“江靈素!”


    “卑職在。”江靈素低著頭,蠟黃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入冊登記!”


    江燁邊說邊往外麵走去,“京查過長安縣,長安縣縣令鄭年督辦案件有功,建陛下特獎,以此令長安縣正派之姿,明察之威,且有刑部侍郎判定,惡民四人斬立決!”


    四人?鄭年冷冷地目光死死看著堂下的江燁。


    不知何時到了內堂的錦衣衛列班排序從偏廳走來,手中提著的正是曾廣壽。


    “阿年!”曾廣壽一生最後的兩個字,就是這兩個字。


    三顆人頭。


    鮮血滿堂。


    “宋小七蠱惑王楊氏,勾結貨賞通奸,經張屠戶親口承認為同黨,當判斬立決。”刑部侍郎冷冷道。


    鄭年拍案驚起,“你說什麽!”


    “鄭大人!”江燁厲聲道,回頭看來,“別不識抬舉。”


    被塞著嘴巴的宋小七,在四個錦衣衛的拉扯下來到了堂上。


    一刀。


    這一次的鮮血噴灑到了鄭年的臉上。


    “既然案件已經結了,錦衣衛人手繁多,本官幫著長安縣知府大老爺清掃屍房,將那些屍體全部運到義莊!”江燁說罷,已然出了長安縣府衙門。


    鄭年看著一具具鐵證如山的屍體從衙門出去,心中的不憤已經到達了頂峰。


    劉玉山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堂的,他看了看鄭年攥緊的手,淡然道,“你不必如此,長安縣有幾十萬百姓,死幾個了事兒,又何妨呢?”


    “宋小七有什麽錯!”鄭年瞪大了通紅的眼睛,喝道,“她一個字都不認識的女子!有什麽錯!她不過就是帶著自己的好友來報官,為什麽……”


    整個縣衙無人說一句話。


    鄭年死死地咬緊後槽牙,棱角分明的側臉,像是東方日出升起時的華山的絕景,陡峭又巍峨。


    劉玉山緩緩呼氣,“他們是民,我們是官啊。”


    說罷,離開了縣衙。


    “官!”


    鄭年一把撥開麵前判桌上的一切。


    “老爺!”錢好多和薑明立刻衝上去阻止鄭年。


    鄭年一步躍起,單足劈碎了麵前的桌子。


    印案,筆墨,判令,灑落一地。


    眾小廝關上了大門。


    鄭年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看著滿地的血,跪在了地上。


    雙手攥成拳,拚命在血泊裏敲打。


    “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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