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城外,埠口。


    孫權的樓船大船隊正在起錨,準備逆江而上,前往柴桑。


    在聞知劉封從涼州回轉之時,孫權心中隱隱有些後悔,但他已經騎虎難下。


    雖然授命孫峻、朱然指揮前方戰事,但孫權終究還是不放心, 他思之再三,決定帶著親近臣屬前往柴桑,就近聽取諸將的戰報。


    此次跟隨孫權的官員、將校,大多主張奪取荊州、交州,先行擴張吳國疆域的人,其中就有太常潘濬、將軍呂岱、諸葛恪、諸葛融等人。


    這幾個人中, 潘濬的經曆最為複雜。


    他先是劉備的荊州從事,後叛蜀附吳,到了吳國後, 又領兵攻打五溪蠻,兵敗之後,在交州試圖再謀荊州,結果被劉封痛毆,打了一個大敗,要不是早早逃到海上,潘濬早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在漢吳友好時期,潘濬不可能得到孫權重用,但現在,吳蜀又翻臉起來,孫權從建業出發時,又重新把潘濬給帶了出來。


    “陛下,劉假子用兵甚是厲害,依臣之見, 不如大吳再遣一支奇兵, 從水路去羊攻江陵、公安, 要是能取得戰果, 則可振奮全軍將士的士氣,若是不能,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潘濬是荊州人氏,對蜀漢治下荊州的情況熟得不能再熟。


    “承明,你的意思,是襲擾蜀國的後勤補給,妙,這一計真妙。”呂岱是吳國宿將,聽到潘濬的提議,連忙附議應和。


    潘、呂兩人提議出奇兵反攻荊州,讓孫權碧眼一緊,爭雄之心複起,這一刻,他整個人彷佛又回到了曹操大軍南下,赤壁大戰在即的時候。


    “承明,我從中軍艦隊拔付十艘鬥艦給你指揮,你可不要讓我再失望。”孫權對潘濬投去肯定的目光,下令道。


    潘濬一陣心喜,連忙應答道:“陛下放心,濬必當全力以赴, 不破蜀賊, 誓不回軍。”


    十條鬥艦,數量上還是少了點。


    但潘濬明白,他已不能再要更多了,這是孫權給予他的最後的機會。


    “諸公,軍陣之事,劉假子是長,朕之弱也,奇襲荊州之策雖好,但單憑這一策,怕是不能讓劉假子束縛,諸公可還有良策教朕。”


    孫權在遣了潘濬出兵江陵之後,心中猶豫也終於放下,思之再三,他朝其他幾位東吳宿臣深施一禮,說出自己的憂慮。


    這一次,他也不再掩耳盜鈴,直言起自己的不足來。


    “陛下,臣願出使魏國,遊說魏國朝堂出兵伐蜀。”諸葛融在潘濬、呂岱麵前是後輩,這個時候聽到孫權如此虛心誠懇,也是心神俱蕩,主動請令。


    諸葛恪是大將軍諸葛瑾之子,按其叔父是諸葛亮來說,諸葛恪應該與蜀漢親近,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諸葛恪為人剛愎,一心想要功績升遷,蜀漢這些年在劉封的治理下很是強勢,讓東吳群臣倍受壓力,所以,諸葛恪對伐蜀之事也很是熱切。


    孫權見一眾臣屬個個爭先,為打敗劉封出謀劃策,心中不由大喜:“好,甚好,吾等君臣齊心協力,定能讓劉假子死無葬身之地。”


    信心滿滿的孫權,此時還不知道,他的西都武昌已經陷落,劉封正站在武昌城樓上,腳下踏著他大吳的旗幟。


    ——


    孫峻、孫魯班從武昌倉皇出逃!


    匆忙之中,孫魯班連身邊的侍婢都沒來得及叫上,就跟著孫峻一起逃向了長江上停泊的戰船,然後順江而下,直奔柴桑。


    行至柴桑外圍的潯江口時,隻見前方一隊戰船逆江而上,為首的樓船大艦高有五層之多,船上旌旗招展,吳、孫的字樣插滿了整艘戰船。


    “是父皇,父皇來了!”


    孫魯班跳腳興奮的大呼起來,孫峻在旁邊,卻是垮著一張臉,分別是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見到孫權。


    孫權萬萬沒想到,他剛剛到達柴桑還沒停泊下來,就遇上了孫峻、孫魯班。


    “大虎,你說什麽,武昌丟了,這怎麽可能?水陸兩路,都有重兵把守,劉封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地裏還是天上?”


    “稟陛下,劉賊是繞道蒲坼,走了九宮山那條道,豫章郡和江夏郡的交界處,是山越宗賊和天師道控製的地方,我們的人手不足,沒有想到劉賊會從哪裏來?”


    孫峻縮在一旁,不安的向孫權稟報道。


    他的曾祖孫靜是孫堅的弟弟,這一層關係傳到他這一代,血親已經很遠了,這一回能得到孫權的重用,也是孫魯班吹耳邊風起的作用。


    孫魯班見孫權臉色不好看,連忙湊上前,顧不得男女之防的跪了下來,幫著孫權按摩起膝蓋來,這一套討好孫權的本領,孫魯班從小就學到了,這會使將出來,讓孫權陰沉的臉色為之一暖。


    這個女兒相貌酷似步練師,性情又像他,可以說是兩個人的結合體,正是由於這一點,孫權愛烏及烏,對孫魯班很是溺愛。


    “父皇,劉假子為了救夏口,竟然孤軍深入我大吳的腹地,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父皇要是一聲令下,調動大軍圍剿,說不定能一舉把劉假子給留下來。”


    “大虎,休得胡說,軍國大事,豈由你這個婦人來胡言亂語。子遠,你還在這做什麽,還不趕緊整頓將卒,奪回武昌?”


    孫權被孫魯班身上的香氣熏得頭有些發暈,假裝生氣的喝斥道。


    靠著孫魯班的說項,孫峻避過了一場責難。


    孫權隨後下詔,授意孫峻在奪回武昌之前,暫時擁有西線吳軍的征調權力,這個詔令,讓孫峻灰敗的臉色一下由陰轉晴。


    有孫魯班陪在身邊寬解,孫權心情漸好。


    女兒貼心,不像身邊的女人,一個個持寵生驕,讓孫權不勝其煩。


    孫魯班獨得孫權寵幸,這讓跟著孫權一起前來的寵妃潘淑,心中越發的不快,她萬萬沒想到,在爭寵方麵,打敗了王夫人,袁夫人,趙夫人,卻又冒出了孫魯班這個奇葩。


    潘淑是吳國小吏之女。早年與姐姐潘涴一起沒入宮中工房,為織布的宮婢,因心情鬱鬱而經常愁眉不展,美人凝眉,自是好看。


    孫權晚年日漸荒淫,見潘淑之畫像,立即大為動心,將其從織室召入後宮。


    “惑亂朝政的不要臉賤貨,總有一天不得好死。”潘淑因寵而生驕,這一回被孫魯班搶了恩寵,心中暗自咬牙切齒。


    她現在剛剛懷孕,正是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卻不想孫權卻被孫魯班給蒙住了心。


    “夫人,孫大虎欺上瞞下,陰結朝臣,惑亂陛下,若是讓她這樣折騰下去,大吳危矣,江東危矣。”


    潘淑在吳國宮中,也有親近之人,樓下都尉譚紹,早先是孫權的禁衛,其後與潘淑的姐姐潘涴有了私情,得潘淑的舉薦,出任樓船艦的都尉。


    “譚都尉,你可有好的主意?”潘淑皺起眉頭,西施效顰,讓人不勝憐惜。


    譚紹湊到潘淑跟前,道:“夫人,孫大虎巧言令色,陛下對她深信不疑,夫人要想扳倒她,還需要找到其陰結魯王、謀奪太子之位的證據。”


    “朝堂之上,大都督陸遜、征北將軍陸凱、侍中張布等人,是支持太子孫和的重臣,他們並不讚成這次與蜀國的戰事,夫人要是能與之結成同盟,就不用懼怕孫大虎了。”


    “夫人要是還有餘慮,可以遣親信之人,與孫小虎聯係上,她雖然是孫大虎的妹妹,但關係很是不睦,或許,以後能有利用的機會。”


    譚紹外放為都尉,要比宮中婦人潘淑要更有見識,他這一番話,就是提醒潘淑,孫魯班已經威脅到她了,不能再作壁上觀。


    和孫和、陸遜、陸凱聯合起來,再通過孫魯育,交好步練師、劉封,才是潘淑現在最好的應對策略。


    吳國內部,主戰、主和兩派爭鬥越發激烈,日漸激化的矛盾,讓孫權在處理朝政中很是力不從心,他現在最大的期許,就是能把劉封困在武昌,一舉擒獲。


    ——


    孫權想的很美好。


    隻是劉封在軍事上的判斷指揮能力,又豈是孫峻、潘濬、呂岱這幾個人能算計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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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封本想著占領武昌,拿下孫峻,打亂吳軍的中樞指揮係統,然後以武昌為據點,截斷吳軍的糧道,東西夾擊一舉殲滅夏口外圍的吳軍主力。


    現在孫峻這家夥逃得快,武昌周圍的各路吳軍在其指揮下,必然會朝武昌反撲過來,這對於孤軍深入的劉封軍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丞相,吳軍從柴桑過來,也就三、四天,我們沒有整葺城垣的時間了。”在清點了武昌城中的輜重後,李球憂心衝衝的前來稟報。


    劉封點了下頭,對李球吩咐道:“城中繳獲的刀槍甲具,悉數交給張盛、黃亂、常俱等人,先把他們武裝起來,然後告訴他們,我們要立即出發,去合攻夏口,他們要想跟著,就一起出城,要是想留下來也可以。”


    李球一愣,稍臾之後明白過來:“丞相的意思,是想用這些收編的雜牌軍吸引吳軍的增援部隊,然後我們圍攻朱然的部曲。”


    “不,確切的說,我們去伏襲沙羨的吳軍,而不是去攻朱然在江上的水軍,畢竟,吳軍的水戰能力還是占了優勢的,我們犯不著去與他們拚消耗。”


    劉封笑了笑,伸手指向帛圖上長江南岸蛇山畔的一座城池:沙羨。


    圍點打援也好。


    聲東擊西也罷。


    劉封打武昌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調動朱然吳軍,讓他們顧此失彼,露出破綻,孫峻既然丟了武昌,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奪回來,而周圍的吳軍各部,就屬朱然軍最為強悍。


    孫峻會不會征調朱然回援武昌?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


    換在誰坐在孫峻的位置,丟了武昌這個吳國故都,都督府所在,都會心急火燎,孫峻即便是宗室,也一樣會被孫權和朝堂責難。


    孫峻能選擇的路隻有一條,盡快的奪回武昌,將功補過。


    ——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劉封這一次奇襲武昌,目的是打亂吳軍的指揮中樞,從孫峻倉皇出逃來看,這一戰略意圖已經實現。


    貪心過頭,容易噎死。


    劉封在占領了武昌之後,下令將城中的輜重掃蕩一空,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發放給張盛、黃亂、常俱等附從勢力。


    再有多餘的,直接分發給城中貧苦的仆奴、田奴,以收買人心。


    這一切做了之後,漢軍各部即被下令立即退出武昌。


    張盛在得知劉封要撤走後,連忙帶著天師道的教眾跟在後麵,天師道現在除了關中的北支之外,南支已經和蜀漢深度捆綁在一起,一榮即榮,一損俱損,張盛不跟著劉封,還能跟誰?


    對於這一位下山尋道緣的師弟,張盛心中可是一百個佩服。


    有本領、有道法、有眼光、有魄力。


    張盛自問,要是換了他,能不能創下這一番基業?


    答桉是否定的。


    黃亂、常俱兩個宗帥沒有再跟隨劉封,武昌城是吳國的故都,也是一座大城,城中的繁華富庶,讓在深山中苦哈哈過日子的宗賊們喜不自禁,挪不動腳步。


    劉封對黃、常這些山越宗帥鼓勵了一番,囑咐他們好好守城之後,即引兵直奔沙羨,有山越在武昌吸引吳軍的注意力,他就可以伺機對夏口戰場上露出破綻的吳軍,給予重重一擊。


    ——


    沙羨。


    吳國左大司馬、右軍師朱然駐地。


    接到孫峻征調軍隊回攻武昌的命令,朱然氣不打一處來。


    他這邊和步家打得天昏地黑,死傷將士不計其數,孫峻在後方和孫魯班吃吃喝喝,日子過得舒坦,那也就罷了,怎麽還不爭氣,把武昌給丟了。


    “紀弟,你帶一隊人馬回援吧,路上千萬小心,不要中了劉封的埋伏。”朱然發泄了一通後,無奈的對弟弟朱紀說道。


    朱紀是朱治的次子,在吳軍中任校尉,能力一般般,所以,隻能跟著朱然打打下手,現在朱然身邊沒人,兒子朱績又在夏口打攻城戰,隻能把朱紀給派出去。


    朱紀領令,點齊三千部曲出沙羨城,向武昌而來。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劉封已經在沿途等著他自投羅網了。


    朱家的丹陽兵,在吳軍諸將部曲中,算是比較精銳的一支,能夠吃掉一支,將大大打擊朱部的士氣,同時,對解圍夏口也有很大的幫助。


    在劉封麵前,朱紀剛一接戰,就被殺得大敗,他想要逃回沙羨,卻正好被張包堵了個正著,僅過了五合不到,朱紀就被丈八蛇矛刺死於道。


    朱紀既死,餘部四散。


    朱然在沙羨城中聽到朱紀敗訊,臉色一下刹白,連忙下令先召回在北岸攻打夏口的兒子朱績。


    前不久,朱然的二弟朱才,在烏林被漢將關興殺死,現在三弟朱紀又死於張包之手。


    下一個朱家死的人是誰?


    朱然心中惻然。


    他已經沒有了成年的兄弟可以派出,身邊最得力的,就隻剩下了兒子朱績。


    朱姓,看來是不吉之姓。


    惶惶然中,朱然對自己的姓氏不自信起來,他本來姓施,不姓朱,隻是年幼失了父親,不得已跟著舅父朱治,才改的姓氏。


    現在,朱然心裏覺得,很有必要改回原姓了。


    朱然怎麽想,劉封沒有功夫去關心。


    在打掉了朱紀的三千部曲後,漢軍沿江一路西進,在沙羨附近作出攻城的姿態後,劉封領軍繞城而走,一部由步家的船隊接應,前往北岸協助守城,另一部繼續向西,直奔陸口而去。


    朱然在沙羨城頭,緊張的看著劉封的旗幟漸漸遠去,心中一陣發苦。


    要是朱紀的人馬還在,他還有勇氣出城截殺劉封一波,但現在,朱然隻瞧一下城中守軍的士氣,就不禁搖頭歎息。


    武昌那邊的情況,吳國朝堂的戰報已經發過來了。


    孫峻得了孫權的詔令,調動大軍五萬眾,對劉封據守的武昌城發起猛攻,為了收複孫峻,孫峻也是使出了渾身懈數,不僅親自在前督戰,而且還把孫家的幾個後備精英,如孫秀、孫據、孫恩等人,都派遣上了戰場。


    孫家宗室要拚命,吳軍上下士氣也跟著高漲起來。


    守城的黃亂、常俱雖然打的是劉封的旗號,但手底下的人馬,還是原先的山越雜兵,這些人打打順風仗沒有問題,現在遇上吳軍主力,頓時歇了菜。


    孫秀先登上城,黃亂在匆忙中迎敵,結果被孫秀一刀砍為兩截,死屍倒伏於城上。


    常俱在混在城中百姓民宅內,想要躲過追捕,結果被人認出,在被俘之後,押解往柴桑,準備淩遲處死。


    守在武昌的接近一萬五千餘山越宗寇,戰死者不下三千人,其餘人等被吳軍所俘。


    孫峻因此戰之功,一躍成為吳軍中有數的名將。


    與孫峻的風光相比,朱然卻因朱紀之敗、夏口久攻不下,被孫權斥責了一番,這讓本就心情鬱悶的朱然、朱績更加的憤忿。


    劉封跟著北渡的步家船隊到達夏口,在城門口,步練師、步闡、陸抗等人已經迎在那裏,看到步練師神色憔悴的樣子,劉封心中不由得酸楚起來。


    當初,答應好的,要給步練師一個好的結果。


    現在,卻因夏口之事,讓她操心勞累,這雖然不是劉封的原因,但作為男人,劉封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步闡跟在步練師的身後,神情既緊張又興奮,這一次夏口爭奪戰,對步家來說,是一次重要的機遇轉折。


    步騭、步協還在,步家輪不到他步闡來作主。


    現在,這兩個對東吳有感情的步家主事人俱逝,步家在這一場大戰中剩下的人,多是親近蜀漢的人,步家正式歸並到蜀漢的時機終於到了。


    “仲思,以你的大才,在夏口經商實在是委屈了,到了大漢之後,選擇哪一個方向發展,你好好的思考一下,然後告知於我。”


    劉封拍了拍激動的步闡,安慰道。


    千金買馬骨。


    步闡是吳國倒向蜀漢的一個象征,劉封期待著以後有更多的吳國官員、實力派,加入到投奔他劉封的隊伍中來。


    陸抗跟在步闡的後麵,與劉玨並肩而立。


    對這個傳言中劉封的外子,他原本頗是看不起,但這一次,劉玨的表現卻讓他刮目相看了。


    打仗方麵,劉玨確實沒什麽天賦,但他在刑律方麵,卻有異乎尋常的愛好,這一次步家那些賣族私退的蛀蟲,被劉玨一個個的揪了出來,並引經據典,按上了相應的罪名。


    “幼節,這一次多虧你了,夏口能夠守住,你可是立了大功。”劉封拍了拍陸抗的肩膀,雙臂張開,一手挽住陸抗,一手挽住劉玨。


    一個弟子,一個兒子。


    陸抗倒是沒有掙紮,他已經認了劉封為師尊,得到表揚也是應該的,這是他表現好了,要是差了,劉封隻管批評就是。


    劉玨的身子一怔,他沒有想到,劉封會這麽親近的對他。


    這些年來,劉玨的心中,一直對父親兩個字感到困惑,曾經他以為,孫權是自己的父親,但結果卻不是。


    而當知曉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劉封時,他的心中既不安,又緊張。


    不安的是,他不是劉封名正言順的兒子。他已經知道,當初的事情怪不得劉封,是母親步練師一時的任性種下的果。


    緊張的是,劉封見到他後,又會以什麽樣的態度來相待,是和孫權一樣,冷漠的不聞不問,還是視同已出,一視同仁。


    現在,劉封的手就扶在他的肩膀上,如同火燒的烙鐵,讓劉玨渾身發熱,心中對劉封的認同感也越來越強。


    當晚,劉封留宿於夏口城中。


    城外是兩軍交戰的地方,吳軍雖然已經退去,但戰場清掃還沒有開始,相比來說,城內要更加的安全。


    步家終於正式歸並蜀漢。


    步練師在劉封麵前,也終於徹底的敞開心扉。


    “練師,我兒已經曆練出來了,假以時日,必當為國之棟梁。”摟著步練師豐腴的身體,劉封毫不掩飾誇獎起劉玨來。


    步練師看著劉封以兒為傲的神情,心中感慨萬分。


    當初生下這個兒子,是一次賭氣的誤會,但現在看來,結果好得不能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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