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的朵朵白雲,在遙遠的天際灑下大網,又被落日鍍上一層鉑金色,驚豔磅礴,與漸漸靜下來的巴勒莫遙遙相隔,璀璨似鑽。


    也不過隻是看了一疊文件的時間,金色的餘暉就凝成了濃鬱的玫瑰紫,玻璃牆外不遠處的高樓側身而看,竟然也能窺到一小點月亮的影子。瑩白色月光傾灑而下的時候,四周高樓林立的那一間間房也悄無聲息的落開了幾盞燈。路邊霓虹閃爍,天空中的探照燈也四處晃動。街心公園的參天大樹在燈火中幻變綽約,翩翩欲飛。


    羅德放下手裏最後一疊卷宗,安靜的走到落地窗前。偌大的空間裏隻見一道似雕塑般靜止的頎長身形,探照燈間或射-過,室內外渾然一體,天地間仿佛此人一人寂靜。


    在傑瑞說過那句“通往黑暗的鑰匙”之後,羅德和澤田迅速的收拾行李回到了巴勒莫。那過去短短幾天的米蘭之旅就仿佛一場夢,回來之後全部都消失不見。他們倆從回來之後就忙得天昏地暗。堆積如山的卷宗,案件需要他過目。科洛博首領去世的消息被放出之後,引起軒然大-波。


    羅德有心無力。明知那個人不是凶手,卻苦於無法拿出證據去證明。一課的那群蠢貨,那些個能夠證明對方是凶手地證據全是間接佐證,根本沒有說服力,可偏偏,自己連這樣的佐證都無法找出。


    窮途末路。


    ****


    回到家已近淩晨,洗漱之後卻無論如何睡不著。


    羅德披衣起身,打開了電腦。


    那副從畫廊拷貝到電腦裏的《光》,他仔仔細細的瞧了又瞧。由遠遞近的顏色,層次感分明,羅德輕輕地敲了敲桌麵。這幅畫非常好懂,但不同的人也可以看出不同的意思。說白了,就是這幅畫可以被解讀成任何意思。也就不具備任何意義?


    但真的是這樣嗎?


    憑借羅德這麽多年破案的經驗和直覺,科洛博在去世之前的十幾天內,特意去了米蘭,買了這樣一副畫,不可能隻是把它作為收藏。肯定另有深意。


    他合上衣服,重新躺回床上。


    不管是出於什麽想法,羅德也必須要把這幅畫內裏的意義探尋出來,這不僅是對破案有用,這也很有可能是科洛博留給傑瑞的遺言。


    等等……傑瑞?


    羅德記得傑瑞說他背後的那幅地圖是“通往黑暗的鑰匙”。史蒂文的話又浮現在他腦海裏“如果兩個月他都沒來把它取走,就讓畫廊直接送到夜色酒吧”


    夜色。


    黑暗。


    羅德記得很清楚,夜色酒吧裏似乎也有一副科洛博送來的畫。


    心裏一動,羅德從床頭拿了手機,也沒多想,直接撥通了澤田綱吉的電話。


    “喂。”


    半夜裏接電話的澤田君,軟軟綿綿的聲音讓羅德心頭一跳,他定了定神,才道:“澤田,你記得夜色裏有一副科洛博首領送來的畫嗎?”


    “唔……記得啊,不過你這麽晚打電話給我,就為了問這個問題?”被這通擾人清夢的電話弄得脾氣壞壞,澤田綱吉的語氣不算太好。


    和上次被人打擾了午休不同,羅德的臉皮厚的沒底了,明明自己也打擾別人休息,但他卻隻是“抱歉”一句就解釋了。


    “你記得那幅畫叫什麽名字嗎?”


    “叫什麽名字?”


    羅德仔細的想了想那幅畫的內容,似乎和《光》那幅畫有些相似。


    “哦,我想起來了,那幅畫的名字叫《影》。”


    羅德緊了緊手裏的電話,眼中浮現出清淺的笑意,撐起身子靠在床上的他,被淡薄的月光細密的籠罩,整個人越發的眉清目秀。


    “澤田,明天一早我們在夜色見一麵吧。”


    “怎麽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通往黑暗的鑰匙’是什麽了。”


    “你確定。”


    “我不確定,不過明天去了夜色,應該就能確定了。”


    光和影本就是一對矛盾體。通往光明的道路上總是充滿了崎嶇,黑暗。而一天日落西沉的時候,我們順著光的方向,慢慢的,亦步亦趨的走著,又重回了黑暗。低頭走過冗長隧道想要遇見光明的我們,會獨自體會那與生俱來的黑暗,就如同,在走向黑暗的過程裏,也一定會途經光明。


    光和影。


    夜色。


    ****


    大晚上看圖片的羅德總算把那個類似秘訣的東西探尋出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直接開車去了夜色。


    別致的跑車停在夜色門口,配上他那一身筆挺的西裝風衣,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大早上就到酒吧來喝東西的有錢公子哥。


    “羅德。”澤田在身後叫他。


    “進去吧。”不同往常的隨意淡然,羅德此刻的表情可以用嚴肅來形容。


    不知道是不是澤田的錯覺,平常的羅德總是給人什麽事情都不甚在意的感覺,仿佛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淡然處之,而此刻,他就像個剛剛到警局的小幹警,毛毛躁躁的,似乎壓抑著什麽。但比起以前,這樣的羅德,更自然,更像個……鮮活的人。


    由於事先澤田打過招呼,他們沒費多少力就直接開了二樓的門。羅德是第四次來到這個房間,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這時候的他仿佛要拉開一層覆蓋在真相麵前的薄幕。真是一絲一毫都讓人心頭發緊。


    相比起他的嚴肅和正經,旁邊站著等待他揭開真相的澤田看起來就舒坦太多了。


    羅德心頭一動,接著便對他說:“你,來。”


    澤田順從的走過去,本來還以為能聽到什麽解釋之類的,沒想到羅德直接說了一句:“去把那幅畫從牆上拿下來。”


    “誒?”橙色的眼睛睜得老大,澤田綱吉君完全不能理解羅德話裏的意思。怎麽就讓他把畫拿下來呢?


    “這是你的地方,動手的當然是你了。”羅德看著他,用一副“難道你還想讓本大爺親自動手”的表情看著他。


    澤田無奈的跟先前一步,心裏想的卻是“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什麽呀,怎麽什麽事兒都得聽他的。”


    想歸想,他手上動作卻不停,很快就把畫從牆上取下來了。


    羅德接過澤田手裏遞過來的畫,把外麵的畫框打開,把畫拿出來,隨後他仔細地看了看把有內容的那一麵,隨後把那一麵貼著桌子放下。


    畫的另一麵就這樣呈現在兩個人麵前。澤田詫異地走上前去看,卻發現了左邊底部有一小塊用黑膠布纏起來的地方。


    羅德動手吧膠布撕掉。芯片盒子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麵前。


    “果然在這裏。”


    澤田把芯片盒子拿在手裏,感覺非常的不真實。他怎麽都想不到,他們一直苦苦尋找的東西就出現在這麽光明正大的地方。科洛博大叔也……太厲害了。


    “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們在米蘭拜訪過的那家畫廊,科洛博在那裏買過一幅畫。”


    “這個你說過了。”


    “那幅畫叫做《光》,而你昨天告訴我,這幅畫叫做《影》。”


    澤田似乎抓住了什麽苗頭。


    “光和影,互相依靠著彼此存在。在通往黑暗的道路上,光和影也會隨之相伴而來。”羅德一邊說話,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個和澤田手裏差不多的芯片盒子,安上去,重新纏上膠布,再放進畫框裏。


    “你為什麽……”


    “為了抓賊啊。”


    羅德似乎知道澤田為什麽疑惑,親手把畫框重新放回牆上:“為了抓內賊啊。”


    澤田眉心一跳,皺著眉看羅德。對方朝他詭譎的笑了一笑。


    兩個人下了樓,山本迎上來,順便告訴澤田。他們已經查出了傑瑞和尼奧的關係。


    “他們是親生父子。”


    “對。”


    羅德在路口向他們告別,車子徑直往警局開過去。


    ****


    羅德回到警局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人找到米蘭達,帶回警局。結果那幾個混小子,不知道是為了替被一課那群不要臉的幹警們嘲笑的局長出口氣,居然把那個在科洛博被殺當晚出現在別墅的汽車司機一並給帶了回來。


    羅德看著坐在審訊室的兩個人,心裏直樂嗬,麵上卻不露分毫。


    走進司機所在的審訊室,羅德輕輕的抬眼,明明隻是個自然的動作,讓他做出來,居然那麽有壓迫感。


    “我的確去過別墅,但是我並沒有見到首領。”那位頭發卷卷的司機看起來倒是神色淡然,眼神清澈,目光坦然。


    羅德看到他的眼睛時,稍微有點意外,隨即問道:“你什麽時候去了別墅,什麽時候離開的?”


    “淩晨一點去的,三點左右離開。”


    “也就是說案發當時,你的確是在別墅。你在哪裏,見了什麽人?”


    “我在我以前住的房間,沒有見任何人。”


    羅德冷笑了一聲,拿出了一張照片。


    “那照片上這個女人是怎麽出現的?”


    “米蘭達太太是首領的女人,我曾經擔任過他的司機。”


    “所以他在殺害科洛博之後讓你帶她離開,你就答應了她。”


    “我沒有!我沒有和她一起離開!”卷發司機站起來,似乎非常的憤怒。


    羅德才不被他嚇到呢,不過‘沒有和她一起離開’嗎?羅德深邃的眼眸裏發著森然的光:“那天你為什麽要去別墅?”


    卷發司機似乎被問到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我、我……”


    “你現在不說,我也有辦法查出來,不過我勸你還是主動招了的好。”


    “我去我以前的房間裏拿東西。”


    “什麽東西?”


    “我、我老婆送給我的鑰匙扣。”


    “誰能夠證明?”


    “沒、沒有人能夠證明。”卷發司機垂著腦袋,似乎也沒想過事情會鬧的那麽大。


    “所以你剛剛的話並不能擺脫你的嫌疑。”


    羅德注意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卷發司機一直看著手表,似乎在等什麽人來。


    “不用看了,沒有人會來的。”


    “警長,我真的沒有殺人,我真的隻是去房間裏拿我的東西。”


    “你說你去那東西,可是沒有人證,況且科洛博別墅,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嗎?”


    卷發司機被羅德一步步的帶著走,聽到他這麽懷疑,立刻反駁:“沒有的,其實是米蘭達太太帶我進去的。”


    “那你進去之後她去了哪裏?”


    “看樣子,他是去了書房。”


    “你確定?”


    “不太確定,不過二樓樓梯的右手邊,除了書房,隻有大小姐的房間,米蘭達太太不可能去大小姐的房間呀。”


    “那你和米蘭達是一起離開的?”


    “沒有,我們沒有一起離開,我離開的時候她沒有出現。”


    和外麵監聽的大家商量之後,司機被暫時釋放,但仍然受到警察的監控。


    這個案子本來在羅德去米蘭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結案,但作為警長的羅德不簽字,其他人也沒法簽字。羅德順勢讓過去參與這個案子的重要人員統統放假,這件案子正式由他接手。


    羅德安排幾個心腹外加安德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一起開了個簡短的會議。


    “我們現在首先要整理已有的情況和證據。”


    “殺人現場被清理痕跡明顯,凶手所用凶器為日本武士刀-傷口在胸口處狠狠滑過,幾乎一招斃命。但現場卻發現屍體上非常多淩亂的刀痕。另外刀口從鋒利程度上來說都不及胸口那一道。”


    “還有呢?”


    “案發現場非常的整潔,這點也可以證明痕跡被清理。另外就是,我們在案發現場觀察到,科洛博身上的衣著,隨意,但並不是睡衣。”


    “這麽晚還不睡,明顯是在等人,也就是說殺人凶手有可能是他認識的人?”


    幾個跟著羅德的老幹警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羅德沉默在一旁。


    安德魯稍微有點心急,看了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心一橫,把自己觀察到的東西說出來:“我親自去過案發現場,但是稍微讓我有點奇怪的是,窗台外麵的玻璃上有明顯的水霧痕跡,現場也比較冷。最開始我以為是夜間溫度比較低,不過走廊上就沒有這樣的寒冷了。”


    羅德淡淡的接口:“這是個很重大的發現,你應該早點說。”


    此時距離科洛博去世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


    ****


    午休之後,一行人回到警局。


    幽閉的空間裏,白熾燈下的女人明麗的容顏卻出現了慘白的臉色,她坐在羅德的對麵,呼吸急促,身體僵直。與上午那位卷毛司機相比,她真是太緊張了。


    “我能不能吃點東西。”她聲音有點沙啞,看起來很疲憊。


    “抱歉,你剛剛吃過了。”言下之意是拒絕了。


    米蘭達微微低著頭,表情讓人看不清楚。羅德緊緊地盯住她:“說實話吧,淩晨一點到三點,你在哪裏?”


    “我和司機一起進入別墅,然後和他一起離開。”


    “也就是說科洛博死之前,你見過他?”


    “對,但是我並沒有待上多久。”


    “你大晚上在別墅待了兩個多小時,還不算久?”


    “其實我隻在書房裏待了半個鍾頭,之後我就離開了。”


    “去了哪裏?”


    米蘭達自此開始沉默。


    羅德於是什麽話都不說了,徑直離開了審訊室。臨走的時候留下一句話:“別讓任何人進去,關上這間房的空調。先把她晾上一段時間。”


    羅德就在這時候接到了澤田的電話。對方告訴他,芯片的內容他們已經看過了。


    “有什麽?”


    “……廳長伍德和尼奧的一手犯罪記錄和科洛博大叔的自述。”


    “他在裏麵說了些什麽?”


    “他說他早就已經知道了米蘭達和尼奧的關係,也知道了傑瑞不是他的兒子,也有預感他們會動手殺害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麽殺害他的人一定是這兩位,他們有充分的殺人動機。”


    掛了電話,羅德走回審訊室。


    米蘭達承擔了一切。所有人都精神振奮,羅德揉了揉眉心,他已經確定了犯人,但是苦於沒有證據。


    不可能是米蘭達。


    凶手所用凶器為日本武士刀,傷口在胸口處狠狠滑過,幾乎一招斃命。但現場卻發現屍體上非常多淩亂的刀痕。另外刀口從鋒利程度上來說都不及胸口那一道。所以他們判斷案發當時,在現場的應該有兩個人。但最致命的那一刀確實胸口那一道。


    羅德從米蘭達進入審訊室開始就一直在觀察。這麽一個瘦弱的女性,沒有辦法揮動掛在牆上的那把武士刀,並且往別人胸口上刺出那麽一道具有殺傷力的痕跡。


    而且,從致命的那道傷口位置來看,凶手的身高必須要在一米七五以上,米蘭達隻有一米六五左右。


    排除是她之後,羅德自然是有辦法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逼問出真正的凶手。


    如果米蘭達抵死不從拒不承認,那當然好辦,但米蘭達隻是單獨的關押了一段時間,就忍不住全盤招供了,這分明就是有問題。但是什麽樣的人能夠讓米蘭達主動承擔責任,並拋下自己的兒子獨自背負這個重擔。思來想去,羅德就隻能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她的情人——尼奧。


    羅德安靜了一小會兒,在辦公室休息一陣之後,外麵辦公室的人邀請到一家新開的餐廳吃東西,羅德笑了笑,回絕了。


    所有人走之後,他遲疑了半晌,給澤田打了個電話。


    “澤田,你現在有空嗎?……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請尼奧先生吃頓便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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