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31)


    黃濤飛整個人都暴躁了, 從來沒見過韓春林這種蠢貨!


    宋芝蘭遞了一杯咖啡過去:“每次回來都不多呆,來去跟我說不了兩句話就走。如今待在我麵前, 心裏想的也不知道是什麽,這臉色真是從來就沒好過。”


    黃濤飛哪裏有心情喝咖啡,但見她抱怨,還是接過來, “我過來是有要事, 要麽,不跟我去金陵, 忙過這一陣我也好騰出時間陪你。”


    “什麽陪我?當我不知道呢?你忙起來, 在軍營裏十天半月都不出來,一個命令, 抬腳就走。”宋芝蘭搖搖頭,“你那點薪水, 夠做什麽的?濤飛, 要不你跟我去留學吧。去德國也好, 去法國也好……”


    “哈……”黃濤飛猛地將咖啡往桌上一放, “這種時候, 你跟我說留學?芝蘭,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高等教育怎麽了?”宋芝蘭臉上閃過怒色,父母都沒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這還沒結婚他倒是先訓斥上了,憑什麽?“正因為受過高等教育,所以才知道這個國家別的國家的差距。沒有打就已經先輸了。我不知道你在掙紮些什麽……”


    “住口!”黃濤飛還沒有說話, 門就從外麵被推開了,宋懷民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嗬斥了宋芝蘭一句,更是緊走兩步,一個巴掌給甩了過去,“你這混賬東西!怎麽說出這樣的話來?未戰先怯!好好好!我宋家何時出了你這等不屑子孫?不是要去德國嗎?不是要去法國嗎?去吧!我不攔你!現在有多遠就滾多遠。”


    當著未婚夫的麵對父親嗬斥,宋芝蘭臉上頓時羞憤一片,她雙手捂住臉,風一般的朝樓下跑去,姚華將女兒攔住,衝裏麵的宋懷仁道:“老宋,你這個幹什麽?她還是個孩子……”


    “都多大了還是孩子?”宋懷民捂住胸口,“即便是個孩子,也該知道她身上流著炎黃的血脈!我看她都是跟著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同學和朋友學傻了!還德國法國呢?德國現在是個什麽境況她知道嗎?三月德國國會通過授權法案,讓阿道夫·希特勒和納粹黨可以通過任何法例,而不需要議會同意。就在上個月,德國不允許除了納粹黨以外的任何政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跟國內比起來,外麵就是天堂了?俗話說的好,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看她現在是連豬狗都不如。”


    這話說的可實在是太重了!


    “老宋!”姚華瞪眼,強拉著麵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女兒,“你這說的是什麽?小兩口子拌嘴說幾句氣話,你跟著摻和什麽。”


    宋懷民看向有些尷尬的黃濤飛:“孩子,你是好樣的。我宋懷民教女不善,這孽障配不上你。回頭我會跟你父親溝通,婚約就此作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黃濤飛還能說什麽。想替宋芝蘭說幾句好話,但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她僭越了自己心裏的底線。這樣的未婚妻實在叫人覺得接受不能。“伯父……那我就告辭了。”說完,再不停留,從宋懷民身邊越過去,出了門又對著樓道裏的姚華鞠躬,這才起身下樓。


    聽著大門一開一合的聲音,宋芝蘭身體搖搖欲墜直往下倒。自己哪裏說錯了?不都是實話嗎?為什麽一個個的看自己都像是看仇人。


    “老宋!”姚華一邊心疼女兒,一邊斥責丈夫,“你看你說的是什麽,退婚的事情怎麽能輕易說出口?這叫芝蘭以後怎麽做人?”


    宋懷民扶住門框,閉了閉眼睛,“濤飛是個軍人,作為軍人的妻子,她不夠格!在一個隨時要上戰場的軍人麵前,長別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這叫動搖軍心。我……我宋懷民不會叫這樣的錯一錯再錯下去。收拾東西,送她去美國!這輩子都不許她回來。”見妻子還要說話,他二話不說,直接回了臥房,“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著一起去。”


    這臭脾氣!


    姚華拉著女兒的手將她送回閨房,“你爸在氣頭上,咱們先回房間去,等她氣消了再慢慢說。”


    宋芝蘭整個人都傻了,隻是跟未婚夫抱怨幾句,怎麽就成了這樣了?她想不明白,腦子裏一片空白,更有些欲哭無淚。


    將女兒暫時安頓好,姚華就起身回了臥房,見丈夫一臉蒼白的靠在床上,本來想發的脾氣,這會子也不由這人不忍住,“老宋,怎麽樣?還好嗎?”她坐過去,輕輕的拉著他的手。


    宋懷民的腦子裏始終是之前接到的那個電話,電話是金思燁那個年輕人打來的,他在電話裏說了幾句話,雖然隱晦,但那裏麵的意思,想來是不會錯的。他反手抓住妻子的手,低聲道:“送芝蘭去美國吧,盡快!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姚華愣了半天:“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如果真有什麽事,我可以跟上麵那位薑夫人說說。我們還是有幾分交情的。”


    “別折騰了。”宋懷民深吸一口氣,“別把那點情分消耗幹淨了。這裏麵的事情有點複雜。即便你去求了,最後的結果也是送她走。”


    姚華麵色一變:“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情?”


    “交友不慎,跟那些別有用心的倭人牽扯很深。”宋懷民無奈的一歎,“她的廠長環境太順了,順的沒多長半點心眼。”他翻了個身,“要是再不走,不光她走不了,咱們都得折進去。還有濤飛那孩子,大好的前程全都被連累了。她做的孽太多了,別再折騰下去了。”他自己何嚐不後悔,想起之前配給金思燁的黃包車司機劉福,當時說是護主而死,其實真正的原因不就是倭國間諜嗎?對方都已經借著自己的手做到這一步了,自己怎麽就沒提醒家裏人小心。自己都著道了,為什麽就不看著點芝蘭這孩子呢。孩子犯的錯有十分,自己這個做監護的父親得有一大半的錯。“錢給她帶足了吧。到了那邊她也受不了委屈,宋家幾房人都在那邊,舅兄不也將財產往那邊轉移嗎?伯伯叔叔舅舅,兄弟姐妹一大堆,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姚華麵色變來變去,她心裏未必信得過宋家的其他人,但卻信得過兩個哥哥。將芝蘭托付給哥哥,未嚐不是一個辦法。“好!我就這就去辦。孩子那邊,我去解釋,要不然孩子跟你這心裏該有疙瘩了。”


    “不用說,什麽也不用說。”宋懷民搖搖頭,“這個節骨眼上,能順利的走就是萬幸。至於誤會不誤會,親爹總是爹,到什麽時候都變不了。”


    姚華捏了捏對方的手:“你放心,我陪著你。”


    當天往上,宋芝蘭就直飛金陵,姚華跟金陵那位薑夫人通了電話,走了門路將女兒塞進了去美國的航班上。


    同時,宋懷民特別低調了來找四爺:“上次劉福的事情還沒謝謝你,這次又出了這事。要不是你提前給我消息,隻怕宋家幾輩子的清名,就要毀於一旦了。”說著,就將一個匣子推過去,“這事我的心意,你拿著吧。”


    四爺沒有推辭,不管是什麽都得收下。要不然對方總欠著人情心裏也不會舒服。


    見四爺收下了,宋懷民明顯鬆了一口氣,“之前你說的……已經查實了嗎?”


    四爺點點頭:“**不離十。宋小姐跟她的女兒走的太近了。再加上彼此不設防……濤飛兄的很多事情,應該都是從宋小姐嘴裏露出去的。”


    宋懷民狠狠的閉上眼睛:“這是我這個父親沒盡到職責。”


    林雨桐有些唏噓,有個靠譜的爹是多要緊的事啊!


    兩人送走精氣神明顯不怎麽好的宋懷民,都有些唏噓。四爺將匣子打開,裏麵是地契房契,他直接遞給林雨桐,“收著吧。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宋家園子的房契地契。”


    林雨桐拿到手裏一看,好幾十畝呢。“之前還說借用,如今好了,成了咱們自己的了。想怎麽折騰都行啊。”


    四爺卻沉吟道:“房子隻管用,但對外別言語。隻當是借用的。”


    “我懂!”林雨桐將匣子收好,要是估計的沒錯,這玩意再拿出來,得是半個世紀以後了。她歎了一聲,“曲桂芳這次送來的消息,還真是及時。”


    四爺點點頭:“那女人精明,她對三十八號並不信任,這是想給她自己留條後路。”


    而此時的曲桂芳剛在台上唱了一曲下來,就又男人端著酒杯過來,“曲小姐,我們老板請您過去喝一杯。”


    眼前男人長的很精幹,也算英俊。她笑了笑,接過酒杯卻不急著去喝。在外麵,她從來隻喝那種自己看著開瓶,然後看著從這剛開瓶的酒瓶就倒出來的酒。像是這種舉著杯子的,她心裏嗬嗬,誰知道這酒裏麵有沒有加什麽東西進去。她十指纖纖端著高腳的杯晃悠,裏麵的紅酒在她的晃悠下也跟著在霓虹燈裏搖曳,映襯的那染著大紅指甲的手指更加的炫目。她朝角落了瞟了一眼,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他!


    曲桂芳朝站在眼前的男人點點頭,然後用下巴朝那個熟悉的背影點了點,“那位是你們老板?”


    這男人沒有言語,隻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可等到了卡座,隻一眨眼的功夫,剛才看到的那個背影男人就不見了蹤影。在前麵帶路的男人停下腳步:“不知道曲小姐肯不肯賞臉出台?”


    出台,是要跟著客人出去的。


    曲桂芳將酒杯往一邊的空圓桌上一方,然後空出手點了點對方的胸口:“我可是很貴的。”


    這男人果然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張支票遞過去,“您看這個還滿意嗎?”


    一千大洋。


    曲桂芳彈了弾支票,媚笑著將腿露出來,然後將支票塞進了絲襪裏。看的周圍的男人隻咽口水。這才扭腰擺胯:“前麵帶路。”十分風騷的樣子。


    尤物誰的喜歡,卻不是誰都花的這份錢的。


    再吧台的位置,一個幫著調酒的小姑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然後接著補貨去了後台,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三十八號,喬漢東接起電話,聽著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頓時就站了起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於曉曼低低的‘嗯’了一聲,“不會有錯。找曲桂芳的那個神秘男人,應該就是咱們等了很久的目標。”


    喬漢東連聲道‘好’,“你不要打草驚蛇……”


    “我以後都不能出現了。”於曉曼壓下聲音,“這些人鬼的很,一直在這裏才是打草驚蛇,我相信曲小姐的能力……”


    喬漢東愣了愣,覺得於曉曼這話也有些道理,“那行,最近你都不要露麵了,掛了。”


    於曉曼放下電話,臉上才有些笑意,總算有借口不再摻和三十八號的事了。


    盡管沒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不過沒關係,曲桂芳是逃不出林玉彤的手掌心的。


    曲桂芳此刻坐在車上,車窗兩邊黑色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今要去的目的地是哪。既然看不出來,她也不勉強,慢慢的閉上眼睛,聽著周圍的聲音,感受著車的到底是拐了多少下。以便於確定她的大致位置。


    外麵各種叫賣聲,熱鬧非凡。慢慢的,四周靜了下來,偶爾隻有汽車跟自己坐的的這輛車擦身而過。沒有人聲,沒有喧鬧聲,隻有汽車的聲音來來往往。


    這裏應該是富人或是高官聚集的住宅區。


    果然,沒走幾分鍾,車就停下來了。對方遞過來一個眼罩,曲桂芳沒有猶豫,就帶在眼睛上。然後由這人拉著下車往前走。


    等感受到一股子暖意的時候,她的眼罩被人摘了,明亮的燈光叫她又一瞬間的不適應。她眯了眯眼睛,朝大廳裏的沙發上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不就是之前在芳子那裏常見的。


    她嘴角含笑:“又見麵了。我可真是想死您了。”


    對方對其他人揮了揮手,叫他們下去,這才招手叫曲桂芳:“你過來。”


    曲桂芳笑盈盈的過去,緊挨著他坐了,像是沒骨頭一般倚在這男人身上,然後手摩挲著他的大腿:“你可真是狠心,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都不說伸把手搭救搭救。好狠的心腸。”


    這男人一把捏住曲桂芳作怪的手腕:“搭救搭救?歐陽你還要人搭救嗎?芳子折進去了,可你不還好好的,活的比誰都滋潤嗎?”他的眼裏有些狠厲,“說!你是怎麽逃出生天的?”


    曲桂芳疼的嘶了一聲,然後白了對方一眼,似乎沒看到他的怒意一般,“我這樣的女人想逃出來,除了叫人占點便宜還能如何?怎麽?吃醋了?”說完,就歪在沙發上咯咯的笑起來。


    真是個妖精。


    “在三十八號進進出出,這又怎麽解釋?”這男人眯著眼睛問了一句。


    曲桂芳坐起來,收了笑意,“我要是不想辦法在三十八號進進出出,能引起你的注意?能將你引的前來找我?”


    這倒也是個理由。


    “你就沒對喬漢東說點什麽?”這男人伸手捏住曲桂芳的下巴,眼裏透著幾分威脅。


    “當然說了。”曲桂芳由著這男人捏著,“我畫了一幅男人的肖像畫,說這是跟芳子關係親密的男人。怎麽?怕了吧?”


    男人的手一鬆,那副所謂的畫像他之前就已經看了,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正是因為曲桂芳在對麵哪裏隱瞞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特征,自己這才冒險要見她的。


    見他的神情鬆快,身上也沒有之前的戾氣,曲桂芳就知道,這次又叫林玉彤那個女人個料到了。她叫跟喬漢東獻計,用假畫像釣真神。可不?那副畫像隻有自己個喬漢東知道是假的,為的就是引出三十八號可能存在的奸細和眼前這個男人。這畫像在三十八號能接觸的人十分有限,要是這個男人還是打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證明三十八號內部並不幹淨。但這也沒關係,剛好利用這個人將這畫像傳出去,也好替自己打消眼前這個男人的疑心。當然了,若是畫像的事情傳不出來,三十八號總會想辦法‘無意’的漏出一些個消息出來的。目的都是一樣,就是叫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顧慮少上一些,信任多上一些。


    這男人看著曲桂芳似笑非笑的臉,還是先問道:“怎麽想出這麽一個辦法的?混到三十八號。”


    “被逼無奈。”曲桂芳難得的一本正經起來,“警察署的那個姓郭的署長很副署長鄭東咬起來了。如今的我如果是歐陽一一,那麽辦這個案子的鄭東就栽了。姓郭的想抓我做把柄,姓鄭的想殺我滅口。我能怎麽辦?被他們盯上了,躲都躲不了。於是我幹脆就不躲了,主動去了三十八號,以要為他們效力為借口,換取了一個絕佳的掩護身份。以後,有三十八號為我擋著,誰能拿我怎麽樣?喬漢東為此還跟鄭東吃了頓飯,解釋了這個事情。如今,已經沒事了。”


    聽起來也很合理。他信了六分。其實,這女人說的是真是假,都沒有關係。哪怕她真的投靠了三十八號為的就是抓到自己,這也無所謂。自己正好將計就計,隻要能搞到那個新出的設計圖,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這裏,他臉上帶著笑意,起身去開了一瓶酒,然後倒了兩杯,一杯留在手裏搖晃著,一杯遞給曲桂芳,“你果然還是這麽聰明。”


    “女人光聰明還不行。”曲桂芳接過酒,“還得漂亮。要不是我這張臉和這身子還能引起男人的**,這會子隻怕都化成一堆白骨了。”


    她一點也不隱晦,直接點出她就是靠□□才活命的。


    “善於利用自身優點,這才是真聰明。”這男人點點頭,抿了一口酒,“怎麽樣?還願不願意回來,咱們接著幹?”


    “幹?”曲桂芳將這個字說的千回百轉,“要是去床上,我自是願意跟你幹,但是說到其他……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饒是知道這女人善於勾引人,心裏也早有準備,也被她撩撥的心裏起火,一口將杯子裏的酒給灌進去了。強自轉過頭不去看她,“真話是什麽?假話又是什麽?”


    “假話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至死不渝。真話就是我累了,想過點舒服的日子。跟著你再賣一次命也行,但是前提條件是給我足夠的錢,送我去美國。在三十八號終究是不安穩,我的過往很難叫他們完全信任。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多了,過了河想拆我這座橋,我卻得提前給我這橋找個安穩的地界去。怎麽樣?您要是覺得合適,咱們再往下談?”曲桂芳一臉坦然,半點都沒有背叛的自覺。


    可也正是這話,叫對方一下子就踏實了。


    實在話總是更容易取信於人。


    “行!”這男人直接伸出一根手指,“事成之後,這個數。”


    一百萬?


    曲桂芳挑眉:“我要美元!”


    “成交!”這男人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貪心不要緊,隻要有這個貪念,那麽她就會盡心盡力去賣命。


    “我要定金。”曲桂芳嘴角上挑,“先拿二十萬做定金,成了不成,這錢概不退換。”


    “你倒是不怕有命拿沒命花。”男人又倒了一杯酒,“十萬的定金,要是行,咱們就合作。要是不行,各走各的路。”


    “成交!”曲桂芳伸出手,“您也別惱,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咱們隻當是做了一樁生意。之後,橋歸橋路歸路,再相見就是路人了。”


    那男人伸手從兜裏掏出支票本,填了一張直接給了曲桂芳,“你可拿好了。”


    曲桂芳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沒有金剛鑽不看瓷器活。您等著好消息吧。”然後起身,“現在,我能走了嗎?還是要留下來,再幹點什麽?”


    “叫人送你出去。”這那人的喉結滾了滾到底抗住了這個妖精的魅惑。


    曲桂芳哈哈笑著往外走,半點沒有問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有兩張出自同一個人的支票,還怕查不出戶頭。哪怕是借了別人的戶頭,那麽這個戶頭上的人一定也是真實存在的。隻要找到這個線頭,很容易就能揪住這個人了。更何況,她從喬漢東那裏看到的對警察廳的人員調查的詳細資料裏,發現了一位叫蘇源的蘇廳長的信息,他很有些貓膩,已經被三十八號鎖死了。而宋懷仁的女兒,跟蘇源的妹妹交情深厚。這位廳長即便不是這男人的人,也肯定跟著男人之間存在著某種情報交易。就比如從金陵來的黃濤飛的信息,可以肯定就是蘇源露出去的。黃濤飛負責的恰好是金思燁研究成果投產的事宜。他能搜集這些情報,賣給的人是誰已經顯而易見。有這兩個方向,這個範圍就一定很小了。


    等曲桂芳戴上眼罩被送出去,這男人才轉身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師院女生宿舍樓下麵,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


    田芳躺在床上,聽著外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下子睜開眼。就聽外麵的聲音傳來,“田芳小姐,有你的電話。”


    田芳的心砰砰的跳起來,“好!這就下來。”


    同宿舍的人都睜開眼,審視一般的看向她,誰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事。誰也忘不了田芳被當做間諜抓起來過。


    田芳被看的不自在,隻得揚聲問外麵,“哪裏來的電話?”


    “說是美國來的。”外麵應了一聲。


    田芳忙道:“是我家裏。時差的關係,這個時候美國應該是白天。”


    其他人信了沒信她也不管了,趕緊就往出跑。


    一口氣衝到樓下,她的心跳的更快了,“喂——”


    “喂——”對方應了一聲,這個聲音險些叫她落淚。


    “怎麽才來電話?”田芳聲音帶著哽咽,這段時間真是太艱難了。


    那邊的人歎了一聲,“家裏有點事,沒有跟你聯絡是家裏的不對。我托朋友給你帶了點東西,明天他會去接你。”


    沒說時間,沒說在哪裏接她,就證明還沿用原來的那一套聯絡辦法。


    田芳應了一聲:“都記下了。”


    那邊沒有言語,直接掛了電話。田芳聽著盲音,心裏卻踏實。將電話放心,雙腿踩在地上都覺得有力了。不再是浮萍的感覺真好。


    等田芳上去了,這管理宿舍的幫傭才再一次給筒子樓打了個電話。


    白元在廁所,聽到電話響了趕緊起身,但等出來的時候,就見丁帆正在掛電話。


    “我緊趕慢趕,還是麻煩你起身了。”白元臉上帶著笑,“怎麽了?又是那些女學生鬧幺蛾子?明天得林先生說一聲了。天天叫管宿舍的告狀算是怎麽回事。”


    丁帆笑了笑,“女孩嘛,都這樣。”


    “這回又是怎麽了?半夜唱歌還是跳舞了?”白元一邊鎖這邊的門,一邊笑道,“還是又將鬼故事,嚇的不敢睡覺?”


    丁帆搖頭:“沒有,就是一個學生家裏從美國打了電話來。咱們這位管宿舍的阿婆可了不得了,覺悟可高了。如今看誰都像是看間諜。”


    白元笑了笑,“趕緊睡吧。半夜還怪冷的。這以後要是冬天了,半夜接電話可就真成了苦差事了。”


    等門關上,他們隔壁住著的於曉曼才將貼在門上的臉移開。她自從進了學校,就分配到了一間宿舍,為了離金思燁兩口子近便點,她就選了這一間。她觀察了這麽些日子,心裏多少有點譜。那兩口子信任的是白元,因為隻有白元每天都抽空往林家跑兩回。可丁帆卻從來沒被帶到家裏去過。雖然對外說是丁帆是高中畢業,如今又是旁聽生,整理資料更專業,白元則是處理金先生的瑣事,分工明確,但實際上,這是一種親疏遠近的體現。如今接電話的是丁帆,電話內容誰也沒聽見。隻知道電話是從美國來的。看來明天還是要去電話局查一查了。


    白元起了個大早,但丁帆還是先起了,連洗臉水都自己順帶的打來了,邊上還放著牙缸子,上麵放著牙刷,牙膏都擠在了牙刷上。“這多不好意思?”


    丁帆笑了笑:“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也幫過我不少。”


    白元再不耽擱,梳洗完就直接出了門,一路避著人到了女生宿舍樓下,他得問問昨晚電話的事。丁帆接聽的,自己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可誰知道到了宿舍樓下,就聽見裏麵的尖叫聲,他衝進去,這才發現,看門的幫傭吊死在一樓的大廳裏。


    死了?


    緊跟著女學生一個個的就跟瘋了一樣的往出衝,轉眼就人去樓空。短時間內,都不敢回來了。而自己此刻也無從找人打聽了。幫傭死了,所有的女學生都跑了。


    這是不是同樣能證明丁帆是有問題的呢?


    可惜!誰也沒抓住他的把柄。猛地,他腦子裏閃過什麽,然後急匆匆的就往師院的外麵跑。


    越跑越是覺得氣喘的厲害,心跳也更加劇烈。眼前越來越模糊起來,就在要倒下去的那一刻,一雙手扶住自己,他轉臉,恍惚看著是那位在圖書館工作的於小姐,“找林先生……”


    “我送你去醫院。”於曉曼盡量扶住白元。


    “不……林先生……”白元固執的道。


    於曉曼叫了黃包車,帶著白元直奔林家。丁帆從門房背後閃身出來,看著遠去的兩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看到狼狽的兩人,林雨桐嚇了一跳,再一看白元,她麵色一變,金針直接往頭頂的百會穴紮了下去。四爺趕緊迎出來,一把將白元抱起來,送到屋裏的榻上叫躺平了。


    於曉曼被林雨桐露出的一手嚇了一跳,她趕緊將門關起來,這才追了進去。


    等林雨桐給白元用完針,這才扭臉問於曉曼:“怎麽回事?”


    “那個丁帆十有**有問題。”於曉曼將昨晚聽到的和今早見到的都細細的說了一遍,“這個人留在你們身邊太危險了,要當心。昨晚那個電話一定非常要緊,我得出去一趟,電話局那邊得查一查,有沒有美國的電話,一查就知道。”


    四爺卻擺手,“不用查了。這個丁帆還是太年輕,田芳早就暴露的,他這般掩護就是犯蠢。”


    正是這個道理。將已經暴露的人隨意的扔出去,是他取信四爺和林雨桐的最好辦法。隻要他隱藏的深,想成功的機會才大。如今是畫蛇添足不說,還將自己給搭了進去。


    他背後的人隻怕才該氣死了!


    一棟林木掩映的別墅裏,田芳激動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總算是見到您了。我還以為……”


    “好了。”男人坐在沙發裏,“不要哭了。能活下來就是本事,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才遲遲不肯聯係你。”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過來坐吧,坐下來說話。”


    田芳馬上坐過去,“小姐她還好嗎?”


    惦記芳子的神情十分真摯。


    男人心裏暗道一聲可惜,這孩子忠心是有,但就是腦子……不夠使。


    “這次出來還順利嗎?”他隨意的問了一句,挑起話題。


    田芳馬上激動了:“多謝您為我費心。這次的掩護做的非常好,暫時是沒有人知道那電話是怎麽回事了!”


    男人眉頭皺了皺,正要細問,外麵就進來一個人來,看了田芳一眼,才附在男人的耳邊說了一句,緊跟著男人的臉色都變了。


    媽的!智障!


    這次給田芳打電話就是為了用田芳給他鋪路的,誰知道他卻犯了這樣的蠢。還查不出來?怎麽會查不出來?就算自己叫人在電話局那邊動手腳,可是那些跟田芳同宿舍的女學生呢?嚇回去就完事了?人家一個電話就問出來的事,遮蓋個屁!


    男人將拳頭握起來,額頭上的青筋直蹦,“叫回來!馬上將他接回來。”


    田芳有些不知所措,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等了大半個小時,屋裏就走進了一個人來。


    “是你?”田芳愕然的看向丁帆,“原來你也是……”


    丁帆的耳朵根子都紅了:“田芳小姐。”


    田芳愣愣的看著這個少年,之前她為了接近林玉彤可沒少跟兩個助理套近乎。白元看起來笑眯眯的,但卻是個油鹽不進的。至於白帆,他是個沉默害羞的男孩,這是她僅有的印象。


    男人在兩人之間來回的看,然後瞪著丁帆:“說!怎麽回事?”


    丁帆看了田芳一眼:“閣下,田小姐對帝國是忠誠的。我們不能犧牲她。”


    男人抬起胳膊就給了丁帆一下:“說實話!”


    丁帆嘴角動了動,良久才道:“我愛慕田芳小姐,我要保護她,我是男人。我不能看著我心愛的姑娘成為犧牲品。”


    “可你損害了帝國的利益!”男人用槍指著丁帆的腦袋,怒不可遏。


    田芳看著兩人,腦子裏亂哄哄的,不知所措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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