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59)


    孩子問了問題了, 四爺沒直接給答案, 而是送孩子上學的時候, 掐著點跟這位校長來了一次偶遇。


    “是金局啊……”校長迎上來就笑, “送清寧上學?去辦公室坐坐?”


    “不坐了。”四爺示意清寧從車後座上下來。


    清寧下來問好:“校長伯伯好。”


    “好好好!”校長摸了摸清寧的腦袋:“這是咱們的小天才吧。”


    清寧抿嘴笑,也不說話。


    四爺就說:“孩子小,容易驕傲,可別這麽誇她。”


    校長連忙道:“可不是誇獎,像是清寧這樣的孩子,我可是頭一回見。”說著,又問了一句,“這段時間不是林局過來送嗎?今兒怎麽換人了?”


    “前段時間忙,顧不上。這幾天在家,就順便過來送孩子。”說著,四爺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行了,時間不早了, 再不走真遲了。那你忙著,我先走了。”


    走了?


    “哦!”校長馬上笑,“那慢走。”


    清寧覺得她似乎是明白什麽了,跟校長說了一聲:“伯伯再見,我去教室了。”就跑走了。


    從學校回來,林雨桐就問閨女, “明白什麽了?”


    “察言觀色, 聽話聽音。”清寧擠到媽媽身邊, “校長問我爸,今兒怎麽是您送啊,以前不是林局嗎?其實他是覺得,可能我爸是故意遇到他,然後有啥話要跟他說的。他這麽一問,就是給我們遞了一個梯子。要是我爸要給我大伯說情,那肯定了我爸就會接下這個話茬。可我爸沒接,還直接就走了,說是趕時間。我爸這是跟校長表達了兩層意思,第一,我大伯的事他根本就沒往心上去。第二,不管校長咋做,都不影響彼此的交情。”她眨巴著眼睛看她媽,“是這意思吧。”


    八|九不離十了。


    林雨桐就說:“為什麽你爸從來都沒為你大伯的話說過話,到了這份上你們校長還要試探你爸的意思?說到底,還是‘兄弟’二字。兄弟關係處的再不好,那也是兄弟。有時候自家人打的頭破血流,卻不允許外人來欺負,這就是兄弟。雖然你們校長覺得,咱們沒說話,咱們跟你大伯家不親近,應該沒關係。但他心裏也隻敢說‘應該’,卻不敢說一定。你爸一出現,他心裏就打磕巴了,心裏覺得這肯定就是為你大伯說話的。可你爸啥也沒說,這就是一個態度,告訴你們校長,請他隨意。你們校長下回辦事,就不會再說‘應該沒關係’,而是知道你爸的意思,是‘一定沒關係’。”


    所以,這不僅僅是察言觀色聽話聽音,還有通曉世故揣測人心。


    “哦!”清寧覺得說自己是天才的人一定是在諷刺自己,原來自己真還有這麽多學不明白的事。她突然覺得,以前跟在爸爸媽媽身邊聽他們跟人家聊天,覺得自己啥都聽的明白的事,如今得重新想想了。鬧不好她一直就是那個聽不懂人說話的那個。那話裏話想琢磨明白,好像不是那麽容易的。


    林雨桐拍拍孩子的小肩膀,“行了!洗洗睡吧。”這要是你一下子都懂了,你真就成精了。


    孩子睡了,林雨桐得等四爺回來。如今就這一點不好,時不時的四爺會有一個應酬。有些能推脫,有些是怎麽也得露麵的。


    回來就很晚了,酒倒是沒喝多少。


    “幹什麽去了?”還是問了一句。


    “上麵來人了,去當陪客的。玩了幾圈麻將,就到現在了。”四爺洗了澡,然後提醒林雨桐,“明兒有空給老師打個電話,問問他如果有要安排的實習生,盡管打發過來。”


    這也是林雨桐這幾天想的事情。


    這次的風波有點大,早點避開倒是好了,“我想請老師把咱們縣當試點,邀請他過來調研。主要是碘缺乏引起的一些病症這事。他說話比我有分量。以衛生局的名義邀請,名正言順。”


    妥當!


    秦國接到學生的電話很意外:“……行吧!”很有些盛情難卻的意思,“我這邊帶過去的人多,吃住都要你安排,安排的過來嗎?”


    您盡管放心,一定給您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轉臉就去農校了,農校有宿舍,男女是分開的。如今上農校的沒有幾個人了,差不多校舍都閑置起來了。她去找人家借,還給人家出點子,“……不想閑著也行啊。找這幾個企業去,給他們定向委培學生,出來直接就能上崗,多便利。完了你還可以繼續往深了發展嘛。換成技校也成啊。理發、縫紉、廚師、機修,啥賺錢你開啥專業,總有沒門路又靠不上大學的孩子想來學個一技之長的。”


    這點子行。


    這邊邀請秦國的邀請函發出去,驚動的人可不少。


    林雨桐就挺有名的,她的履曆不是秘密。有那消息靈通的人就說了,說這位林局的老師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就這麽的,秦國的來曆在一個小縣城因為學生的緣故,被人給挖掘出來了。


    這一挖可不要緊,來頭未免太大。


    這樣的學者教授,可都是有通天的本事的。


    然後主管衛生的副xianzhang就說林雨桐:“你這個小林,也太莽撞了,這該是縣上的名義,親自登門邀請才行。怎麽能這麽敷衍呢。”


    於是叫上林雨桐,借了xianzhang的座駕,親自去邀請了。


    秦國其實最不耐煩這樣的繁文縟節,但想到得給學生做臉,倒也表現的還算是正常。但背著人沒少朝林雨桐瞪眼。


    林雨桐就私下勸了,“我叫人上我家住,您不樂意。非要跟著實習的學生住。您說您這樣我能放心不?現在好了,至少安排您住政府招待所。那地方別看外觀不起眼,但是這服務絕對跟得上。裏麵接待的都是領導。不管幾點吃飯都有人給做,房間也有人收拾。”


    周揚就說:“那我就跟老師去。”見老師看過來,眼神帶著鄙夷,忙道:“那什麽,咱們的衣服得我洗的吧。您就帶著我吧。”


    肯定是老師之前叫了,他怕條件不好,有點猶豫。如今一聽,這待遇很跟的上了,那就去吧。


    就是這麽怕吃苦,擺在明處,怎麽著吧?


    這次隻是過來邀請,定下這事,選好日子,然後縣上再專門叫車過來接人。


    日子被秦國定在一個月之後。


    回來的時候副縣還說林雨桐呢:“小林呢,這麽好的資源怎麽不知道用呢?”


    這意思林雨桐知道,是說在一個小縣城呆著,為什麽不另謀高就呢。


    林雨桐打太極:“要真不回來,哪裏有機會跟您共事,跟您學呢。”


    這位就笑:“怪不得人家說跟小林說話是一種享受,我現在算是深有體會。這一點小林可不像秦教授。”


    “老師是無欲則剛。”林雨桐帶著幾分自嘲,“我這學生嘛,卻是一等一的大俗人。”


    俗人就有欲望。欲望多了就不會無所顧忌的一味的剛硬了。


    這位聽懂了,卻笑著點林雨桐:“說的都是大實話。咱們都是一等一的大俗人。”


    像是林雨桐這樣的俗人不少,聽到縣裏對這次邀請來的人這麽看重,農校那邊把宿舍簡單的粉刷了一遍,打掃好了又專門跑來跟林雨桐說了一聲,算是賣好呢。


    林雨桐對人家是謝了又謝。


    感覺差不多一天裏有一半的時間就是跟各種的人物來回的打交道。還真別說,坐在這個位子上的,真不一定非得有多高深的專業素養,得一定得是個會說話能聽的明白人家說話的人。


    一個字——累!


    進入農曆二月的第一天,這天林雨桐歇半天,在家說幫著小老太把門口的花池子翻一下,好種花嘛。剛一動雜物房的鋤頭,就被小老太罵了,“今兒‘龍展身’,不準動土。”


    對了!明兒二月二了,是龍抬頭。


    不知道打哪來的說頭,二月二的前一天,叫‘龍展身’。就是歇了一冬了,醒來了,跟人一樣,先舒展舒展身體。


    所以有忌諱的事不能幹,就是不叫動土。


    事實上不光不準動土,很多活都不準幹的。就是歇著。想誰吃一頓餃子吧,不成。這兩天不能‘剁’!


    那這還能吃飯嗎?


    以前小老太可沒這講究。


    “您這怎麽還越過越講究了?”林雨桐洗手去吃飯,“那咱家今兒吃啥啊?出去吃去?”


    “哪有像樣的館子?”小老太叫孫女讓開,“我做飯,你歇著去。”


    所以吃的是鹹菜攤雞蛋餅。


    抹上辣醬,其實也挺好吃的。


    小老太就問呢:“今兒也不周末啊,不去上班去?”


    “一會子回趟鎮上,昨兒我姐打電話,馬小婷生了,回去看看就回來。”林雨桐朝廚房看,“家裏還有雞蛋沒?拿上點雞蛋就行了。”


    敷衍了事。


    小老太給收拾了二十個雞蛋,然後是一包紅糖,“再給上幾塊錢。”


    沒打算給錢。


    “看我姐她們是咋給的。”林雨桐恥笑,“咱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拿著東西要出門了,小老太才問了一聲:“生的是小子還是閨女?”


    “肯定是小子。”第一胎是閨女,第二胎檢查了如果不是小子肯定不要。這孩子生下來一點懸念都沒有。


    去看了,果然就是個黑小子。渾身上下混不溜秋的。


    何小婉跟林雨桐嘀咕:“這孩子到底像誰?”看著比清輝還黑。


    清輝像舅舅,這孩子黑成這樣隨誰了?


    老五就不白,像他老子唄。


    四個妯娌,都是拿了雞蛋,拿了紅糖或是掛麵,沒誰給錢。


    英子就說:“到現在,除了咱們來看了,她娘家都沒來人。”一條巷子裏住著這麽多人,也沒誰過來說看孩子一眼。


    他們不把人家的事當事,也沒人拿他們家的事當事。


    林雨桐就皺眉:“這娘家不來是不是不合適?”


    “合適著呢。”李仙兒哼笑,“年前她娘家嫂子過來趕集的路上騎自行車給騎在溝裏去了,把肋骨摔斷了,馬上送了咱鎮上的醫院。她哥身上沒帶那麽多錢,過來說借上五十塊錢,沒五十,二十也行,先住院。回頭回家去取了就還。結果呢?馬小婷這貨,愣是沒給。還跟她哥說了,一分錢都沒有。那都臘月二十八了。他哥把他嫂子放在醫院,回村取了錢才過來住上醫院的。這事都是馬小婷幹的出來的。”


    這才真是四六不懂的貨!


    林雨桐還真不知道這事,要知道這回都不回來了。這對自家親哥都這麽涼薄,還指著對誰好呢?


    回來的時候一路跟李仙兒作伴,這位別看在縣城,可對村裏的事,那是知道的特別清楚,有些是經過她的嘴演繹,真跟她趴在人家窗戶跟下偷聽來的一樣。特別細節。


    還跟林雨桐說了,“在那學校掙不了幾個錢倒是真的,不過咱家的娃卻能照看的到。秋裏清寧不在這邊了,清遠不是該上一年級了嗎?你放心,我跟你大哥在學校,孩子擱在學校你盡管放心。”


    這話叫林雨桐真的考慮考慮要不要叫清遠繼續在實驗上了。其實另一邊也有個跟家的距離差不多遠近的縣二小,學校也還行。


    這事回去得跟四爺說一聲。


    四爺忙著呢,每天運送礦泉水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如今的運力有限,火車不趕趟,都是將貨運到省城,然後從省城發貨。


    這就需要在省城建立一個辦事處。


    人頭生的話,在省城擺布不開。


    四爺給林玉健打電話,問他有什麽人安排沒有。他的那些戰友,不是每個都有他這樣的好運道的。


    這算是還林玉健的人情了。


    林玉健給介紹了兩個,都是當年一起複員的。不過都是那種進了廠裏,分到保衛科的這種。當年在保衛科算是不錯的工作,可如今廠裏的效益普遍都不好,拿著那點工資,日子過的真挺緊巴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廠裏有家屬院,是給分了房子的。


    家安在省城,如今能在家門口出去幹另外一份工作,再好沒有了。


    這兩人專程來了一趟,四爺見了。確實是比較牢靠的人,這才把人安排過去了。


    照這個速度,一年差不多投進去的資金就能收回來,第二年賺的就算是盈利了。誰也沒想到,就是一瓶涼水,竟然真就發了財了。


    工人的工資就是縣裏的平均工資,管理相對來說較為嚴格。


    代表資方也就是自家利益的,是四爺從京城請回來的一位經理人。叫路邊。他是那種在美國偷摸著混了五六年,沒得到綠卡,簽證也早就過期的那一類被遣返回來的人員。在美國的大學裏當過旁聽生,但是沒有學曆證明。回來之後呢,屬於美國不要,國內不認可的那一類。原本以為憑著流利的口語怎麽著也能幹個導遊什麽的,結果如今的旅行社都不是私人屬性的。國家性質的那就不是好進的。托人找關係的,結果因為他在美國有過黑戶的經曆,人家怕他找到機會溜出去再丟人,沒人肯用他。整天幹嘛呢,在京城那地界到處練攤呢。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冒充古董靠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擱那忽悠外國人呢。整天被治安管理的那一夥子攆的跟兔子似的到處亂竄。然後被四爺給碰上了。


    他算是小忽悠遇上個大忽悠,被四爺給直接忽悠來了。


    二十七八歲的帥小夥,從首都能忽悠到西北小縣城了。那落差,差點當場撂挑子怕跑了。


    不過這外資的代表嘛,在縣城還是很受禮遇的。政府招待所住著,還是免費的。


    工作嘛,倒還是過得去。至少隻看廠裏內部,覺得這有點現代化工廠的意思了。


    四爺承諾人家了,說兩年給人家買個小轎車,五年內給人家買個小別墅。忽悠的小夥子覺得在國內也完全過的上美帝那種奢侈的生活,這就留下了。


    他家是京城的,可說實話,家裏的條件也就那樣。住的房子就是大雜院,四合院分給了好多人家,他們家就住門房。兄弟好幾個的,住不開。他是被遣返回來的,在國外五六年,能證明自己去過的唯一證據就是以後出境可能不咋方便。


    如今練攤,在好些人看來,這叫不務正業。


    家裏爹媽老大不願意呢。找個媳婦都不好找。


    結果這邊雖然遠,但好歹是個正經的事。家裏人還挺高興,管這叫支援西部建設。


    聽起來特高尚一樣。


    如今這廠子一盈利,他馬上覺得,當初那大忽悠可也不全是忽悠。確實了!老掙錢了!


    要是再推廣那什麽家庭桶裝飲用水,我的天啊!


    這個事情很能做了。


    他倒是比四爺更急切,“我叫一聲哥,您真得把這事往心上放了。咱真的自己能做飲水機啊?”


    能的!


    外殼子都是塑料的,隻要找廠子訂貨就行,至於其他的,電機廠就完全可以做的。


    所以這一套下來,帶動的塑料廠、電線廠、還有些小零件廠包括包裝廠一下子都有了起色。


    路邊咳嗽了一聲:“咱能不能自己成立一家公司,將活都外包出去,然後最後拉回來組裝就行……”


    如此才能保證咱們的利益最大。


    四爺伸手:“給你三成股份。你做預算,得多少錢直接開口。”


    “按外資算?”路邊低聲又問了一句。


    四爺點頭,“隻要材料合適。像是洗衣機、電飯鍋、這些小電器,都是可以做的。”


    路邊咬牙,倒吸一口氣,“要是這麽算……”這三成最後得掙多少錢啊?


    市場有多龐大,他太清楚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就說四爺:“這種錢串子你都能挖出來,真行!”


    要不了幾年,這個縣城可就不是以前的縣城了,這就是一座輕工業城市了。


    隻怕市裏的變化都趕不上縣城。


    兩人都忙的什麽似的,結果法院突然傳來一消息,老三又減刑二年半,也就是說,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了。


    減刑的原因,據說是往出運垃圾的時候,在河裏救了一個落水的人。


    這是因功獲減刑的。


    這麽一算的話,也就是再幾個月的時間,人就回來了。


    林雨桐掰著指頭一算,“滿打滿算,四年了。”


    當時在派出所拘留期都算上了,也就四年時間。


    比預想的要好的多了。


    四爺當初承諾的就是四年,如今也算是兌現承諾了。隻要不出岔子,熬出來就好了。


    第二天打了電話給林玉瓏,叫他跑一趟捎句話,叫老二來縣城一趟。


    結果後半天老二就來了。


    直接去了招商局,去辦公室找的四爺。


    “沒想到來的這麽快。”四爺叫人做了,“這幾天忙什麽呢?”


    “嫁接。”老二身上還沾著土,“你叫人傳話了,不知道是啥事,趕緊過來問一聲。”


    “是我三哥。”四爺低聲把事情說了,“媽的事……是等出來再說還是……”


    老二歎了一聲:“老三不傻!媽這麽長時間沒去看他,他心裏能沒數?我不知道小婉是咋說的,反正我一個月去一次,打從半年前,他就再沒問過媽咋不去看他……”


    也是!猛地人就不來了,心裏該是有數的。


    哥倆相對無言,都不知道該咋說了。進去了一趟,時間是不長,但趕上多少事?生他家閨女的時候他進去了,爹死了媽沒了。人這一輩子有幾件能稱之為大事的事?說到底不過是生老病死。孩子生的時候不在,老人病了死了的時候又不在。


    心裏得多憋的慌。


    “成了,出來了就行了。”老二如釋重負一般,“出來了啥都好說。”


    隔了兩天,何小婉又來了,見了林雨桐就哭,“幸虧你跟老四了,要不然我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一個人帶倆孩子,是艱難。


    林雨桐就說她:“以後我三哥出來,你把人看嚴實點。別叫出去跟以前那些狐朋狗友的在一塊晃悠。得正經的過日子了。”


    何小婉滿口子答應,把新鮮的野菜啥的,放下就直接回去了。


    這事挺高興的,結果金滿城不知道從哪聽到消息,晚上過來跟四爺說:“老三的事,你就不該管。到時候人家說你徇私,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反正已經壞了一個了,你就叫他爛透了就完了,再牽連了你……”


    他是想過來賣好的,覺得這個大哥對四爺這個弟弟最親。看!為了你好,我都不要老三了。可怎麽不想想,這話是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四爺就說:“成,等我三哥出來,我跟他說大哥的意思。”


    把人給懟回去了。


    走的時候臉漲的通紅,低著頭後麵跟有狼攆似的。


    每次過來都被四爺給懟的,咋就這麽不長記性呢。


    不管老三救人這事是真是假,四爺和林雨桐都親自去把該感謝的人感謝了一遍。


    忙完了這邊,林雨桐又親自去省城接老師了。


    接回來,縣裏專門開了歡迎宴會,設宴款待。一番應酬之後,林雨桐先把老師和師兄帶回家了。放在招待所,得應付更多的人。


    “孩子都這麽大了。”等見到清寧和清遠,周揚就歎,“這日子過的可真快。”


    周揚自己也有閨女的,獨苗苗的閨女。


    “得上中學了吧?”林雨桐就問了一聲。


    “後半年中學。”周揚摸了摸清寧的腦袋,“這丫頭這個子真高,都趕上我們家小妮了。”


    周妮兒要比清寧大三歲。


    “傻大個。”林雨桐謙虛,叫倆孩子回屋去寫作業。


    周揚瞥見清寧放在茶幾上的作業本,拿起來瞧了一眼:“你家這丫頭可了不得了。放在小縣城上學,你這不是耽擱孩子嗎?”


    秦國探頭看了一眼,說周揚,“跟在哪上學沒關係。我像這麽大的時候受的還是私塾教育。”


    所以說,天才的世界凡人不懂。


    林雨桐請老師到家裏來,還真有事情要商量,“您看,在我們那邊設立一個咱們農業大學的實驗基地怎麽樣?要是可以,在縣城周邊弄一塊地方成立開發區,建立一個高科技農業園……您的實驗經費,順手就給解決了。別的不敢保證啊,您隻要需要,經費的事,我給您想辦法,怎麽樣?”


    周揚搓下巴,這師妹一張嘴,就想把事往大的折騰啊。


    林雨桐就說:“老師的身份,事小了也不般配,是不是?以前是飼養豬啊雞啊,但是奶牛肉牛,好品質的山羊,甚至是家兔等等的家禽,真的,都可以在這個園區搞實驗嘛。以後咱們學校的學生再來實習,就有了固定的地方。真是可以在園區建設學校,要是能設立分校那就再好沒有了。沒有什麽比邊學邊實踐更好了。”


    這要是能有一所哪怕是大專類院校,縣這個規格就不夠了,要是能升格為市……


    她所想的就是這事。


    秦國和周揚的思維跟林雨桐不在一條線上,但不得不說實驗經費是個特別誘人的誘餌。如今都朝錢看呢,沒幾個踏實的肯做研究,肯為研究買單。林雨桐這樣的,在一些人看來,就是冤大頭。


    林雨桐還說了,“不光是您的實驗課題,就是咱們學校有好的課題,老師都隻管說,保準的給您把錢找來。”


    但這有了科研成果,出資方是有有限購買權的。


    秦國沒一口就答應,隻說:“我考慮考慮。”


    那這就是有五成能成了。


    等把老師和師兄送回招待所,回來林雨桐就跟四爺說這事。


    四爺訝異了,“你倒是敢想。”


    “不成?”林雨桐覺得應該是可行的。照這個發展勢頭,這並不是不能實現的。


    “成!”四爺失笑,“慢慢來吧,急不得。”


    不過能想著弄一大專級別的院校來,確實算是有先見之明了。


    等有機會了,四爺把這事當笑話似的說給明光聽,“……她倒是比誰都著急……”


    明光很動心啊。


    這要是升級為縣級市,就相當於原地升半級。


    從正處到副廳,雖然隻半級,可這半級,把百分之九十擋在了廳級之外。自己就算是在副廳上退了,退休的時候也會升半格,成為正廳。


    別看這半級,走到廳級,就算是進入高級幹部的行列了。


    差別大了去了。


    可要升上去,那雖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性質其實也差不多。裏麵的變數太大了。


    可如今這個主意,算是給自己開了另一扇大門。


    沒錯!


    事情是可以這麽操作的。


    真要是把縣升級為市了,自己升的可不止是半格。政績明晃晃的在這裏擺著呢。


    那才是前途不可限量呢。


    這麽想著,就起身,在屋裏走了幾圈,“開發區,這個好辦。隻要能促成此事,你們可就是功臣了。”


    原地升級的不止是他自己,全縣跟著原地上了一個台階。


    原本隻是說說的,如今林雨桐卻不得不把這事當正經事來辦。


    得空了,就找車,帶著老師在縣城的周邊看,“您隨手隻管指,指哪裏咱們把哪裏圈出來……”


    給了很大的主動性。


    秦國哼笑,“你著急什麽?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拿主意的事。”


    胡說!


    您說的話,一般很少有人反駁。


    又不要學校掏錢的事,誰反駁那是吃的撐著了。


    好吧!自家老師的性子自己知道。沒答應是肯定沒想好呢。是不能著急。


    衛生巾廠如今設備改造之後,已經進入最後的調試階段了。趕在七月份就能正式投產了。廣告得從去年年底就開始打,各大城市。如今訂單就已經堆滿了。可以就是沒貨。


    眼看著錢在眼前飄,就是賺不回來,一個個的急著冒火。


    見林雨桐還有空帶著人閑逛,不少人都有意見呢。說林局咱能幹點正事嗎?


    那你們真當我顯得瞎逛呢,再說我去廠裏幹啥啊?還能上生產線去?


    這玩意再著急沒用。前期工作該做的還得做。有些手續有些檢測咱也不能省是不是?


    秦國和周揚一直待到六月中旬,風波徹底的平息了,帶出來的這些學生都安然無恙,這才返回省城。


    進入七月份,清寧考完試了。清遠也不去幼兒園了,都在家呢。


    孩子們放暑假了,可大人們該上班還得上班。


    林雨桐去了人事局,想著從今年回來的大中專學生裏找幾個得用的,暫時借調過去。人手確實有些不足了。


    人事局倒是幹脆,把檔案一推,“你要是要,全都拿去。”


    這可是大學生,都不要了?


    林雨桐把檔案一翻,就啥都懂了。好幾個都是名校的畢業生。檔案上有汙點,所以沒有留城,大單位大企業都沒人要,就遵循從哪來回哪去的原則,都回縣城來了。可回來能怎麽的?以前中專畢業的,縣秘書處都搶,如今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了,一個個的都沒人想要。


    “你不來,我正想著是不是哪個鄉鎮缺老師的,都打發過去。”人家是這麽說的。


    那林雨桐幹脆把檔案都拿了,“我全要了。”


    算是撿了一個便宜。


    誰還沒有年輕衝動的時候?


    局裏肯定都不稀罕要的,林雨桐幹脆一股腦的全放廠裏去了。有倆男同學說死說活的,就是不在這裏幹。畢竟是衛生巾廠子嘛,多少有點不適應。


    林雨桐沒難為人,打發去礦泉水廠了。


    這些人手一補充,林雨桐就慢慢的把局裏兼任的一些職位給空出來給他們,也給他們足夠的自主權。


    等一切都上了正軌,林雨桐專門請了一天假,借了一輛車,開著先回鎮上,借了老二和何小婉,一起去接老三。


    今兒老三出獄。


    這幾個月對老三來說,過的太煎熬了。


    不知道啥時候能出去的時候,那是沒指望的日子。日子一天一天的就往前過了。可等真的知道哪天能出去了,他卻焦灼了。


    日子過的似乎也慢了起來。


    一天一天又一天,每天晚上麵對四四方方的小窗戶發呆。


    雖然每天都能出去,去外麵透透風。可這幾年如一日的一條路,走也走煩了。


    重要要出去了嗎?


    一大早,就被獄警叫出去,洗澡換衣服。


    把身上的囚服換下,換上白襯衫黑西褲棕色的涼鞋。唯一不搭配的就是這光光的腦袋。他對著鏡子,手在頭上摸了摸然後齜牙咧嘴,想笑的,可對著鏡子,覺得自己笑的比哭都難看。


    “一百三十七號,出去了。”獄警在外麵喊。


    一百三十七號,這是這幾年自己的代號。


    差點想不起自己叫啥了。


    一步一步出去,鐵柵欄門一道一道的打開。最後的鐵門一開啟,刺眼的眼光就照了進來,他抬手遮了一下太陽,眯縫著眼睛朝外看,逆光而站的,都是自己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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