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爺?!


    慕枕流當然聽過千歲爺,更知道當今皇上的“後宮三千”指的便是千麵狐席停雲、千裏眼翟通,以及這位神秘莫測的千歲爺。即便時候皇帝最信任依賴沈正和或方橫斜的時期,也沒有人懷疑,皇帝身邊最重新的人不是千歲爺。


    他出手,必然是因為皇上。


    如此,在恩師失寵之前,倒可稍微信任。


    卻不知千歲爺為何會派人來保護他。


    慕枕流見她一臉戒備,想到碎裂的翡翠手鐲,將滿腹疑問壓了下去,靜靜地坐在一旁。


    突地,馬車猛烈一晃。


    青蘅郡主扶著慕枕流的後腦勺,往下一壓。


    慕枕流隻覺後頸冷風吹拂,“篤篤篤”連續三聲,他對麵的車壁上插了三枚袖箭。


    青蘅郡主將他一扯,橫縮在車內,叮囑道:“等會兒我叫你跑,你就跑!”說罷,如閃電一般鑽出馬車。


    外頭的街道不知何時已經被清空了,兩旁街道的屋簷上左六右六站著十二個人,穿得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臉上清一色地帶著猴王麵具。


    青蘅郡主道:“何方宵小,藏頭露尾!”


    話音未落,左三右三同時抽出長刀,朝她撲來!


    青蘅郡主反身迎上,左右手掌一翻,各捏著三枚彈珠,朝著六人的麵門打去!


    六人揮刀,彈珠被刀背彈開,“叮叮”聲不絕於耳。


    青蘅郡主騰空躍起,雙足連續剔出六腳,足尖恰恰踢在彈珠上,彈珠在半空交錯,以極刁鑽詭異的角度分射六人。六人隻關注射向自己的彈珠飛往何處,沒想到它們竟交換了對手,猝不及防之下,腳踝被彈珠射了個正著。


    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在腳踝傳來,六人正覺驚訝,就感到膝蓋仿佛被兩個錐子釘了進來,酸痛感從骨頭蔓延開來,一時吃不住痛,紛紛倒在地上。


    屋簷上又躍下一人。與躺在地上哀嚎的人一般帶著猴王麵具,隻是眼睛上方用銀色勾了兩條眉毛。“好俊的隔山打牛!你是雅閣風花雪月四使中的哪一個?”


    青蘅郡主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風使景青蘅。見不得人的刺客,你又是從哪兒來?”


    那人哈哈一笑:“爽氣!”他伸手摘下麵具,“可惜,我從未行走江湖,你見了我也不識不得我。”麵具下,他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粗眉大眼,平平無奇。


    青蘅郡主道:“這次識不得,下次自然就識得了。”


    “要有下次才好。”說著,那人麵具一丟,屈指為爪,向她的麵門抓去。


    青蘅郡主見他爪勁帶風,吹在臉上生疼,不敢大意,手腕一動,十幾顆金珠子齊齊打了出去。那人不閃不避,正麵迎了上去,彈珠到他身體周遭三寸處,自動彈開!


    青蘅郡主吃驚。這樣的內功修為,就算是雅閣閣主百香凝也要甘拜下風!


    眨眼間,那人已到近前,帶著厚繭的手指平平前伸,速度極慢卻叫人避無可避。


    青蘅郡主連換了五六個身法,那根手指始終一點點地朝她的眉心逼近,頓時花容失色,腳步開始不穩起來,腳後跟仿佛被什麽絆了一下,往後倒了下去。


    馬猛然抬蹄長嘶!


    那人怔了怔,出手微緩。


    一隻手從馬車上伸了出來,用力地抓住青蘅郡主的胳膊。


    青蘅郡主順勢騰空,身體在半空中翻身,朝車上倒去。


    慕枕流將她抱了個滿懷。


    馬車震動了一下,馬拔足狂奔,衝出了包圍。


    站在屋簷兩旁的五道身影淩空躍來,身法之快,速度之疾,如離弦之箭!


    “郡主,讓我來!”駕車的車夫突然丟開韁繩,反身迎上。


    青蘅郡主迅速起身,接住韁繩,駕車疾奔。


    慕枕流連忙回頭,正好看到車夫的身體在半空中被分成數段,血花噴濺,殘肢落地!他抓車轅的手一緊,咬緊的牙關竟嚐到了血腥味。


    五道身影後,一道更強大、更迅敏的身影越了過來,雙臂張開,如翱翔的鷹翼。但是青蘅郡主與慕枕流都知道,他真正可怕的是那雙比鷹爪更銳利的手。


    青蘅郡主抓著韁繩的手已經磨出了兩道紅痕。她的目光看向遠方,尋找著逃生的彼岸。然而,千鈞一發,生死考量,已不容細想。


    身後疾風襲來,她雙腿夾馬,身體突然向下倒去。


    慕枕流嚇一跳,正想去拉她,卻見她鑽入馬腹,轉瞬就不見了。


    馬還在向前狂奔,刺客已到麵門!


    鎮定如慕枕流,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麵前一聲脆響。


    他忍不住睜開眼睛,夙沙不錯鐵青著麵容,淩厲地看著他的身後。


    “你……”慕枕流被劫後重生的驚喜衝擊心房,一時竟說不全話。


    夙沙不錯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又別開眼,手一扯韁繩,硬生生地將馬勒了回來。


    馬長嘶而起,車廂竟被甩了出去。


    夙沙不錯抄起慕枕流,躍出馬車,足下輕輕一點,跳上旁邊的屋簷。


    轟的一聲,馬車四仰八叉地撞在路邊的店鋪上。


    金眼睛和五個刺客分別圍在夙沙不錯和慕枕流的周圍。


    夙沙不錯盯著金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道:“是你?”


    金眼睛道:“是我。是你?”


    夙沙不錯冷笑道:“關你屁事。”


    金眼睛看著他:“你要救他?”


    夙沙不錯眯起眼睛道:“不行?”


    金眼睛跳下屋頂,擺開陣勢,道:“手底下見真章。”


    夙沙不錯的手臂被慕枕流拉住,扭頭看他。


    慕枕流低聲道:“廖大人每兩月來一次楊柳胡同找宗寡婦。走!”說完,才發現夙沙不錯看著他的目光有點奇怪。


    夙沙不錯揚眉道:“你對我沒有信心?”


    慕枕流急道:“他們人多勢眾。”


    夙沙不錯道:“也就一個有用。”他輕輕地拉開慕枕流的手,躍到金眼睛的麵前。


    金眼睛道:“雖是初次見麵,但早已久仰大名……”


    夙沙不錯不耐煩道:“打架就打架,哪來這麽多的廢話!”


    “……請。”


    高手過招,一瞬千變。


    不過眨眼,金眼睛和夙沙不錯就各攻了五招,各破了五招,且雙腳寸步未移。


    這等功夫看得觀戰的六人如癡如醉。


    慕枕流是外行,看不出其中奧妙,站在對麵屋簷上的五個刺客卻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極是震撼。自家頭領的武功有多高,他們再清楚沒有,可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年輕人竟能與他鬥個旗鼓相當,可見修為之深,更難得的是,他還如此年輕!


    諸人思忖間,夙沙不錯與金眼睛又拆了數十個回合,一個左手橫勾,一個右肘提撞,一個側身斜避,一個沉肩卸力。近身互搏,出手如電,幻影重重,竟是難分難解!


    隨著兩人出手越來越快,越來越重,勁氣四射,站在屋簷上的五個刺客紛紛走避。唯獨慕枕流,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偶有勁氣射來,也是偏向兩旁。


    金眼睛忽地一聲大笑,虛擊一掌。


    夙沙不錯見他出掌綿軟,並無進攻之意,順勢格擋,任由對方退出戰圈。


    “我輸了。”金眼睛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


    夙沙不錯道:“勝負未分。”


    金眼睛道:“你我對敵,你還能分神保護他,已勝我一籌。何況,我練的本就是掌爪功夫,你卻是空手,我已占了便宜。”


    夙沙不錯道:“既然如此,今後不許動他。”


    金眼睛道:“好,我答應你,我不動他。其他人,我卻是管不到了。不過有你在,其他人即便來了,也是白給。”他哈哈一笑,縱身躍上屋頂,與其他五個刺客會合,回去帶走了受傷在地的六個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另一頭。


    夙沙不錯上屋簷,將慕枕流帶了下來。


    危機過去,慕枕流一陣脫力,單手抓著他的胳膊,彎腰喘氣。


    夙沙不錯道:“誰讓你一個人來冒險?”


    慕枕流道:“有俞東海同行。”


    “那是險中求險。”夙沙不錯看他臉色蒼白,走到他麵前,背對他蹲下身體。


    “多謝,不用。”慕枕流推開他的手。


    “還是扛著你回去?”夙沙不錯站起來,一手拉起他的手,一手環住他的腰。


    夙沙不錯溫熱的呼吸吹拂耳垂,讓慕枕流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慌忙掙紮起來:“我,背,背就好。”耳畔一聲嗤笑,夙沙不錯重新彎腰蹲下。


    慕枕流雙手搭住他的肩膀,不等撲上去,大腿就被人朝兩邊掰開,然後臀部被輕輕一托,掛在夙沙不錯的背上。


    夙沙不錯托住他之後,手沒有縮回去,直接放在那裏,成為凳子一般的存在。


    但畢竟不是凳子。


    慕枕流渾身的血液都凝聚於被手按住的地方,熱量隔著衣物不斷地傳過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上次是裝醉被抱,他一動不敢動,這次是背,他可以放肆自己的臉一點點地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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