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哄笑完畢,感到隻有男女之事,不會說錯話,怎麽開玩笑,都不為過,就像睡覺一樣正常,沒有什麽奇怪的。除非是沒有這方麵需要的,才是不正常的。這是談及人性的話題。求同存異,大概相同的部分就是這個,不會牽扯到別的敏感話題,大概都能接受這樣的話題,也能調節一下氣氛,讓洽談氛圍更融洽、更自然。如果話題不帶點色彩,就像黑白電視機被淘汰一樣,話不投機半句多,早晚也隻是陌路人。當然,這裏都帶著目的,不可能讓話題突然中斷,反而想盡辦法讓話題繼續,哪怕沒話,也要找話。這個就需要技巧了。


    何碧芬見局麵有所寬鬆,她說:“這樣吧,這時間也不早了,想必大家的肚子都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我請客,一邊吃一邊聊,怎麽樣?”


    “好啊,好啊。”淩漢韶說,“剛好我沒有帶公章,要到村項目辦公室去拿。”


    “拿公章幹什麽呢?”突然有女聲在問,這個普通話帶著地方特征,一聽不是當地口音,當地口音高一聲低一聲的,比較委婉婉轉動聽,就像山路十八彎那樣綿長,這個聲音是丘陵之音,起伏不大,一聽便知,不是來自大地方,也不是來自大山區,更不是來自吳越之地,而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帶著濃厚的地方特色,包括口音,包括膚色,都帶著深深的烙印。


    大家一看,是金蓮在發問,何碧芬說:“可能是淩會計要用公章去給弟妹蓋章吧。”


    她一說完,大家又開始笑了。這話說得太有水平,不動聲色就把玩笑開了,而且無傷大雅,也能切合實際,高水平的玩笑,就是西方說的幽默,東方市的幽默也是雅俗共賞的,不是知識分子的專利,是下裏巴人的茶餘飯後的談資,大家都懂,不見得任何人都懂,大家都知道,不見得任何人都會說,這些都是帶著技巧的,也帶著長期混跡於江湖才練就的說話技巧。金蓮差的太遠,自己不覺得,就要比較一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隻要一比較,就會原形畢露了。


    淩漢韶說:“我老婆在山上,太遠了,太高了,不如先給你蓋個章,怎麽樣?”


    “淩會計還真幽默,我讓你蓋章,你也沒有啊,你要是現在有,我立馬脫了衣服讓你蓋。隻怕我敢脫,你不敢蓋,你如果夠爺們,馬上蓋怎麽樣?反正我是過來人,又不是大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羞答答見不了人,你要說蓋,咱們馬上來一出戲怎麽樣?我是絕對不含糊的。”何碧芬說,還真不肯讓步。


    她說完,東幹事笑得更厲害了,想必他當村支書,當得得心應手,到了這個年齡,完全就是一種興趣了,對於當村支書,他所獲得的快樂,自然和普通村民獲得的樂趣不同。


    說話歸說話,肚子的問題還是需要解決,既然何碧芬說了這話,東幹事也就做個順水人情,他說:“本來來的都是客,沒有讓客人買單的說法,不過,我看何碧芬女士很有誠意,很想為我村做貢獻,那麽,我們就去鬆樹嶺酒樓吃飯吧。”


    “好,我們走吧。”何碧芬說。她是一個要強的人,在這方麵,和金蓮有些相似。不過,金蓮是外表憨厚老實,內心狡猾透頂。何碧芬精明,是做生意的料。和她老公比較,她做生意更拿手,可以成交不少訂單,她老公就遜色多了。不過,論執行力,還是有的。她在前麵開路,她老公在後麵跟。然後,夫妻一唱一和,婦唱夫隨,就能成就一番事業。


    下了樓,何碧芬打開車門,邀請他們上車,淩漢韶騎了摩托車,不用坐,四個人擠一擠,還勉強坐得下,何碧芬推來讓去的,要讓他們中的一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三個男的肯定不去,就讓金蓮去,金蓮毫不客氣,就坐過去了。


    一般來說,副駕駛位置在內地算是比較好的位置,大家都這麽認為,因為坐在那裏,可以看到車窗外麵的東西,實際上副駕駛不是好位置,一般是秘書或者助手坐的,最重要的位置是司機後麵的座位。大多數人都不懂,完全弄錯了,還以為越顯眼的位置,越是重要人物來坐。


    金蓮十分得意,她認為自己是負責人,在外人眼中,她是一個瘸子,是一個來自農村的婦女,穿著打扮,都顯得土裏土氣的,跟何碧芬來比,差了很大一截兒。何碧芬還隻是鄉鎮上賣水管的人,在外頭見多識廣,又聰明伶俐,見人未開口,先微笑得燦爛如花,然後再啟朱唇,娓娓道來,讓人感到很舒服。


    不像金蓮,臉拉得很長,說話很難聽,背後有大姨媽馮菲菲的支持,不分青紅皂白地聽信讒言,然後劈頭蓋臉地瞎批評一通,讓人受不了,不過,這樣的局麵很快就會消失,因為大姨媽馮菲菲的好事快要到頭了,那是後話。


    大姨媽馮菲菲的好事快要到頭,但沒有具體的時間表,這個還要繼續觀察,但是,金蓮的好事已經到頭,是顯而易見的,比方說,如果她幹得好,就不用從鬆崗跑到九峰。經常被負責人調動的人,很有可能就會掉在空裏,卡在中間,上不上,下不下的,非常難受。就像中國漢字的“卡”字,造這個字肯定不是人的意思,是上帝的意思,不上,也不下,上不上,下不下,難受至極,就是這個字。金蓮就可以改名叫金蓮卡了。聽起來這個名字還有一些洋味兒。


    到了九峰,她就想當負責人,很顯然,調她來的原因非常簡單,就是男同事講婦女衛生課不太方便,不好意思開口,再說都不是男醫生,為了避免嫌疑,就調她過來。誰讓水利項目中的重要一環就是衛生健康教育呢。這是投資人的意思,解決硬件問題好說,水池做好,水管接通,就算完成,關鍵是提升衛生健康的意識,這才是重點,也是難點。讓金蓮來九峰的意思,就是讓村民特別對象是女村民的,接受健康知識教育。隻有這樣,才能達到項目的目的。如果沒有這個環節,項目是失敗的,捐贈人就不會再次投資,因為投資不圖資金方麵的回報,起碼要得到被援助對象變得講衛生,這個目的就算達到了。


    她知道她自己是缺一不可的人,沒有她,這個婦女衛生教育的項目就沒辦法交差,報告已經遞交上去了,就是憑著這個,爭取了項目款,如果拿到錢以後,不把錢用在婦女衛生教育上,就是在欺騙捐款人,久而久之,捐款人就不再捐贈,機構就沒有必要繼續存留下去。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金蓮一臉幸福,隻是不表現出來,經過多年的鍛煉,她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擠在後麵的是何碧芬,剛好在柯南的大腿邊,她的屁股渾圓,柔軟,女人到了這個年齡,還保持著這樣的身材,算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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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的體溫,很快就溫暖了柯南的大腿,身上也開機燥熱,不過,他看看多哥詭異的笑臉,他立馬將身子往外探了探,盡量讓何碧芬坐到後麵,柯南的半邊屁股搭在座位椅子的邊上,這樣就可以騰出一些地方來。


    還好這輛車是越野車,裏麵的空間足夠大,顯得不是特別擁擠。


    柯南在西山省學習的時候,曾經開過吉普車,沒有駕照,不過,開車的感覺的確很不錯。看著藍天黃土,在大路上飛奔,車後揚起漫天灰塵,看到行人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柯南就感到特別爽快。


    心想,什麽時候能有自己的車呢?什麽時候可以開著車到處跑呢?什麽時候可以經常開車回老家看看親戚呢?這些想法,隻是停留在頭腦中,一直沒有得到實現,他在慈善機構工作,領取的是微薄的工資,可以說是餓不死但也發不了財的,想買車,隻是一個夢想。別說越野車了,就是一般的吉普車,都買不起,即便買得起,也用不起,保養不起。


    鬆柏小酒店離鬆樹嶺酒樓不遠,很快就到了,大家依次下車,金蓮走在最前麵,她自認為是負責人,就像《皇帝的新裝》裏麵的皇帝,昂首挺胸的。東幹事和淩會計倒還謙虛,讓大家都先上樓。


    最謙虛的還算何碧芬女士,她是最後上樓,並且叫上來了上官夫妻,當麵問這裏有什麽拿手菜。顯然是請客的態度和氣勢,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大方人。不吝嗇,才有可能得到朋友。當然,有些是酒肉朋友,不值得深交。隻是相互利用感到關係。等到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會消失,這樣的朋友不靠譜。做生意的夥伴,也和經濟利益有關,沒有三分利,不肯來往,現在的人都很現實,沒有那麽多柔情似水。現實非常殘酷,隻有強者才能把控。當然,很多弱勢已經軟弱,沒有機會東山再起,如果有機會,掌握一定的權力,一定會發揮得淋漓極致,不會浪費時間,總要大大使用手裏的權力,很清楚,有權不用枉做官,當然,不隻是做官,還是掌握經濟大權,才會越來越錢,越來越有權。


    上官夫妻見了何碧芬,知道她有錢,於是熱情地一一介紹,洋芋,羊肉,臘蹄子,臘排骨,基圍蝦,等等,何碧芬說:“要新鮮的,要本地有特色的,不要外地來的。本地的才好,外地的不放心。本地的有特色,外地的在外地能吃到,在本地吃本地的,外地吃不到正宗的本地的東西。”


    她說的正和大家的意,特別是柯南,啥都吃過了,何必要在這裏吃外地菜呢,外地菜到了這裏,就不算新鮮了。一般都加了保鮮劑啥的化學藥品,要保證食品的新鮮不腐敗,這些東西的確防腐,即便人吃了,也不會被人體吸收。


    何碧芬讓大家點菜,大家都挺客氣,不肯點,何碧芬沒辦法,隻要自己點了,她在外頭應酬得多,對於點菜,還是很有經驗的,果然,上官夫妻下去後不久,就飄上來讓人垂涎的菜香,這些都是何碧芬的拿手好戲,看樣子她經常做東請客,熟能生巧,變得非常嫻熟,做生意,就先要學會點菜,可能這是基本功。


    何碧芬說:“我還差章子,看來這合同沒辦法簽了。”


    “那怎麽行,你差章子,我不差,不如用我的章子,來蓋你的合同。”淩會計說,斜著眼睛,看上去有些不正經,人長得歪斜不要緊,隻要態度端正可以彌補,否則,真是無敵。


    “淩會計真搞笑,章子的內容不同,材料也不同,不要把公章到處亂蓋啊,要知道,弟妹是十分賢惠的,不要做對不起她的事啊。”何碧芬笑著說。


    “我向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不會去瞎搞。”淩會計笑著說。


    “就像東幹事說的,越描越黑,不說自己規矩,還真規矩,越說自己規矩,越說自己老實的,越不規矩,就像那些台上講話的負責人,台上說一套,底下做一套的,我見得多了。”


    何碧芬的話說到柯南的心坎裏去了,原來她看這個社會看得很透,可以想象,她做這個生意還真不容易,經常在商場職場跑來拋去,啥人啥事都遇到過,跟她老公相比較,她更厲害,業務更嫻熟,和人打交道,更加老練。


    “行了,我不說了,你們還來引我來說。你說合同簽不了,是什麽意思?”東幹事發問了。


    “是這樣的,這幾位先生需要和我們小店簽合同,就必須要蓋公章,不蓋公章,合同就沒生效,但是,我早晨急著往這裏趕,一慌張就容易丟三落四,結果公章就遺忘在家裏了。昨天去和縣協調辦談了一個縣城管網改造項目投標,用了公章,偏偏今天倒忘了。”何碧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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