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芬說完,東幹事笑了,說:“你可真搞笑,協調辦的項目你就帶公章,我們小村的項目就不帶公章了。別忘了,我這裏也是一級協調辦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不要小看我們。”


    “誰敢說你們是麻雀啊,到了夜裏,還不是一樣能用?”何碧芬說,眼睛左顧右盼,餘光嫵媚動人,說的話話裏有話,點到為止。


    “哈哈哈哈,看來,何女士閱人無數啊,相當有經驗,就連麻雀都知道。”東幹事說。


    “瞧幹事說的,我哪裏有幹事這麽有經驗,不僅知道麻雀,更了解鳥巢,有多大的麻雀,就有多大的鳥巢,這個不會弄錯的,上天造人,都是這麽回事,幹事,你說是吧?”何女士說。


    “哈哈哈,何女士,我服了你了,如果我再年輕三十歲,我肯定要追求你,但是,現在不行了,老了,想弄也弄不動了。你剛才說的,我知道了,合同可以先簽訂,等公章拿來了再加蓋一個,不就是一樣的嗎?再說,金蓮女士和多先生從白鸛村來還真不容易,不能讓他們再從白鸛村來一次吧。這路程你也清楚,你常在外麵跑,就不用我說了吧。”東幹事說。東幹事被和何碧芬說得前仰後合,簡直沒了老人的樣子了。這個何碧芬,不是簡單的女流之輩,很多男人都羞澀,扭扭捏捏的,惺惺作態的,須眉不如巾幗。金蓮和她比較,遜色多了。這是天生一半,後天學習一半。


    “行,我沒意見,不知道幾位先生小姐的意見如何。合同我帶來了,隻等諸位表態,如果行,就簽字,如果不行就不簽。不簽的話,我就回去,再等你們的消息。不過,石油價格的上漲或者下跌我沒辦法預測。做生意就是要賺錢,看賺多賺少了。我喜歡和真誠的人做朋友,生意不成仁義在,人這一輩子,錢是賺不完的,名聲也很重要。”何碧芬說。看來,何碧芬對人情世故非常了解,熟悉人心。難怪訂單就像雪片不斷飛來。真是人美嘴甜貨多錢多。這樣的時代,這樣的人,這樣的機遇,抓住了,就贏了。人生拚的可能就是現在。季柯南心想,她身價百萬,或者不止,混得風生水起的,真的在女人當中經濟獨立,人格獨立,和男人沒啥區別,除了生理上不同,其他的比男人還強。


    她說完這話,上官將菜端上了桌子,然後問:“東幹事,要不要來點酒啊?”


    “算了,我們都不喝酒。”東幹事說,他自有一套養生的方法,這個怪老頭,有的是自己的想法。


    “不會吧,我才不信呢,作為幹事,相當於副總經理,管了幾千人,還說不喝酒,鬼才信。”何碧芬說著,鼻子哼哼了兩聲,不屑的樣子十分明顯,覺得東幹事實在混不出來。


    “我證明,幹事每次都喝酒,但是,不是每次都喝完所倒的酒,一般都是給了別人。這叫不得罪人,也不得罪自己。真是高人,佩服佩服。”淩會計說。


    “哈哈,幹事是這樣的啊。看來,幹事需要一個女秘書了,能替幹事擋一擋差事了。有了女秘書,等於裏裏外外都可以代理,生活上也可以照顧照顧。”何碧芬說。


    “不要這樣說,我想要個女秘書,又擔心老婆子吃醋,算了,為了後院,不要算了。生活上照顧,那不是老婆幹的事麽?女秘書要是取代了老婆的地位,家裏從此不太平了。”東幹事說,他說的,和心裏想的可能不一致,這是人之常情。季柯南心裏想的,和要說的話,也有衝突。這個很正常。如果心裏想的,馬上一五一十說出來,人家都會認為犯傻。或者人家心裏想這個人一定是個傻瓜,腦袋缺根弦。很多人都認為自己聰明,別人都傻。這是人的毛病。


    “不要白不要,行走帶著女秘書,到了哪裏都很風光。”何碧芬說,“誰不要麵子?出門前呼後擁的,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人捧人,人才會火,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個道理,東幹事比我這個小女子要知道得多。帶個女秘書也不算啥,工作的需要嘛!”


    “你不清楚,我的子女怎麽看?如果我帶著女秘書,他們怎樣稱呼我的女秘書?是喊媽還是不喊媽?喊媽的話,都覺得吃虧。我的孩子比女秘書還大,喊了媽肯定吃虧;不喊吧,又要考慮到我的麵子;我的女秘書也不願意,一喊媽,就喊老了。現在的女孩子,有幾個願意老的?”東幹事說,季柯南心裏不免暗暗佩服起東幹事來,他還真眼光,看問題看到實質,非常到位,分析問題也有條理,有層次,看來,這個幹事不是白白當上的。


    “你說的有道理,就是我自己,我都不願別人喊我大姐,倒願意別人喊我美女或者小姑娘,當然,最好別喊我‘小姐’,現在的這個稱謂簡直太濫了。”何碧芬說。


    “小姐這個詞本來挺好的,後來被人用濫了,很多好詞都被濫用,結果,好詞不敢用,人家往歪處想,誰也沒辦法。本來好好的,結果弄得很尷尬。”東幹事說。他停了一會,又說:“如果你願意,我就喊你小姐怎麽樣?嘿嘿。”


    “算了,都幾十歲到了人了,不湊熱鬧,成了牛屎粑粑了,喊小姐,人家不免身上起雞皮疙瘩。哎哎,說了半天話,盡扯沒用的,不喝酒就扯出這麽多理由,你不喝,我也不喝,難道這些慈善機構的先生女士們都不喝酒嗎?”何碧芬問。


    “是的,他們不喝酒。這個我開始也不信,後來發現,他們慈善界的規矩大得很,說不喝酒,就不喝酒,不是當麵不喝,背後偷偷地喝,他們是真的不喝。”東幹事說,季柯南心裏在笑,背地裏還不是喝,真會說話,其實,好多人表裏不一,嘴上說的好聽,心裏盡想幹壞事。


    尹賢仁、多哥和柯南都頻頻點頭,惟獨金蓮不點頭,柯南覺得納悶,難道說金蓮想喝?


    何女士很聰明,她問:“請問金女士,來點女人喝的葡萄酒怎麽樣?”


    金蓮好像沒聽到,繼續垂下眼,看著桌子上的菜,估計這會兒她在偷偷地吞咽唾液了。


    “金女士,我們來點酒怎麽樣?”何碧芬挺高了音量,大聲問道。不知道金蓮在想啥,是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還是別的原因?


    “好啊,好啊。”金蓮說。金蓮說了這話,將尹賢仁和季柯南在鬆柏村樹立的形象全部毀壞。這個無異於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妖魔鬼怪都泡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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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名男士當時就石化在那裏,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金蓮這一聲“好”不要緊,一聲“好”完全讓大家手足無措,徹底改變了東幹事對他們的看法。這個相當於摧毀了一個巨大的道德牌坊,最後的防線被同一個戰壕的內部力量摧毀。將季柯南和尹賢仁建立的防線攻破。


    東幹事當時也愣住了,他笑了。這個笑可以包括所有的意思,隻要肯喝酒,就好辦,也是,都是炎黃子孫,為什麽格外不同?這裏的土地,這裏的傳統,這裏的文化,多少都會影響這一代人或者這幾代人,完全脫離,不現實,也不太可能。包括飲食文化,包括飲酒文化,每個人都有深深的烙印。


    淩會計對上官說:“上好的白酒來兩瓶。”


    “好嘞。”上官跑下去,不一會兒,就拿上來兩瓶陶瓷裝的白酒,“啪嗒”打開了蓋子,給了淩會計,他很熟練地在一次性的塑料杯裏斟滿了白酒,給每人麵前放了一杯,東幹事說:“對不起,我不是年輕人,這些酒我的確喝不完,來,我看金女士有些酒量,來,給你勻一些吧,我謝謝你。你瞧,我都沒動過,剛倒出來的,不要嫌棄我老頭子髒啊!”


    “東幹事,你是笑話我吧?我一個女流之輩,怎麽會喝酒?我說喝酒,是表示我有誠意,想要喝一點,想簽訂合同書,這樣,石油漲不漲價,我們都可以按照合同價得到這個水管,沒有別的意思,我可不想再鬆柏村醉倒,我還要趕回九峰縣城的。”金蓮說,季柯南心裏罵她,什麽東西!明明想喝,還裝無辜,還想裝清純,想要麵子,這是得了好處就賣乖的典型。


    “算了,你喝了酒,還想走嗎?”淩會計問。


    東幹事懶得搭理她,淩會計看出來了,如果都不理她,氣氛有些尷尬,再說,金蓮也是機構的工作人員,這個身份還在,多少要給機構一個麵子,不會讓機構名譽掃地。


    “我當然能走。”金蓮信誓旦旦地說,季柯南心想,人到了這個無恥的地步,天下無敵了。這個家夥聽不出人話,還多說什麽呢?不說話不行嗎?可能怕別人把她賣了。


    她的這個態度,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看來,金蓮是個能喝酒的人,她生怕別人忘了她,總要整出有些幺蛾子出來嚇嚇人。


    因著金蓮的出賣,他們也就端了杯,這個金蓮讓尹賢仁和柯南在東幹事麵前樹立的形象大打折扣,讓他們在東幹事麵前陷入尷尬的境地。不知道這樣的後果,其實,柯南心裏也想喝酒,隻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注意掩飾,免得到時候有人會主動告狀,這麽一來,就沒有誰敢告狀了,誰告狀,就等於告自己,愚蠢人做的事,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今天算開了戒,再也無法掩飾,柯南倒很放鬆,尹賢仁也喝了酒,但是,看不出來他的臉紅沒紅,看多哥的臉,也是一樣,不是很紅,因為他們的基色就是黑色為主。紅和綠結合,有可能是黑色,也就是黑能遮蓋紅色,一點臉紅,不算什麽,但從他說話的口氣裏,已經聞出了久違的快樂,這個快樂,就是普通農民所具備的短視和功利,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


    多哥也是,他也是這樣的,要想得到他們真正的想法,恐怕還要想一想。這個問題就是他們從來不會為將來考慮,他們現在在這裏喝酒,就是快樂,柯南不這樣,在這裏喝酒,心裏卻在琢磨怎樣達到目標,至於什麽目標,他也不清楚。有兩個,一個是繼續重操舊業,回家當律師,第二個是當作家,這是他從小就立下的誌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實現。


    既然有夢想,就不怕路遠,隻要堅持走下去,一定會走出一片天地來的,柯南對於這個夢想,早就立下了誌願,隻是還沒完全實現。隻要堅持,就能最後得到勝利的果實。喝酒其實也是為了促進和睦。酒能活躍氣氛,讓人說話,人一說話,就顯得熱鬧,看起來有共同語言。實際上是酒肉朋友,相互利用的關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是這個道理,最終會曲終人散各奔東西


    大家吃飽喝足,這時候,大家都已經如在夢中了,說話的舌頭都直了,竟然吐字不清不楚起來,這可怎麽辦?


    不過,令人高興的是,在吃飯之前,已經看好了合同內容,對於工作人員的安排,他們需要派安裝技術工人到場,因為這種水管,是通過熱熔技術將水管粘合在一起的,通過柴油機發電,然後再通過粘合器,讓工具發熱,讓水管熔化後,進行銜接,水管就很牢固,不容易弄壞。


    大家吃完飯後,開始閑聊,東幹事說:“來,打牌。”


    “好,我很想打牌,可是我不會來,不過,既然來幹事說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吧。”何碧芬說。


    她的確是聰明人,如果給東幹事錢,東幹事肯定不會要,在這麽多人麵前,怎麽好意思?但是,通過“鬥地主”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打了幾個回合,何碧芬果然沒有贏過一局,全部輸給了東幹事和淩會計,兩個村幹硬是贏了何碧芬女士將近五百元錢。


    不過,何女士好像一點都不心疼,反而嗬嗬一笑,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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