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製,是世家門閥製度的終結!


    這一道理,到了後世的話,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但是在這個時代,能意識到這一點的人還真是不多。


    為啥?


    因為科舉製是打著公平取才的名義出現的,到現在為止, 也隻有幾十年的時間,而在幾乎所有世家和士族人眼裏……


    公平取才?


    取的還不是世家和士族之才?


    那些窮酸,能讀得起書,買得起書,受到最好的教育?


    幾乎所有的世家之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而如此認為的根源,就在於在這個時代,讀書真的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 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讀得起書的,而寒門之人,雖然讀得起書,但卻未必買得起書,受到最好的教育。


    而在世家和士族那邊,家族有大量藏書,然後請的是最好的老師。


    這樣一來,寒門之人就算能讀書,可是在整體水準上,還是沒法跟世家及士族子弟比,僅有阮留之那樣的少數罕見天才,才能偶爾冒一下頭。


    就好比駱斐,作為國子監的祭酒,他都早已習慣了國子監裏的監生大部分都是世家和士族子弟這一事實。


    這就是科舉製明明是世家門閥製度的墓碑,但在剛推出時, 並沒有受到把持朝政的世家的抵製的原因。


    現如今,鄭經卻把這一事實給挑破了。


    一語石破天驚。


    換做是別人來說這麽一句話,大家可能會覺得這是危言聳聽,然後不以為然, 可這話是從鄭經嘴裏冒出來時,大家卻不得不慎重考慮了。


    為啥?


    難道他比別人特別不成?


    不是,而是他幹了一件其他所有人都沒有做到的事,那就是發明了新型印刷術。


    在此之前,寒門弟子之所以比不上世家弟子,其根本的原因並不在於家窮,而在於買不到書。


    就好比說宋財那樣的,家裏是做生意的,並不缺銀子,他還有大把銀子去逛青樓酒肆,可是在讀書這一點上,卻還是比不上鄭經這樣的世家旁係。


    原因就在於,就算他家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在這個書都得靠手抄的時代,他根本就買不到書,而鄭經雖然窮,但卻有大把家族藏書可看。


    差距就是這麽拉開的。


    可現在卻是不同了。


    鄭經的新型印刷術一出來,又開始大量印書之後,書雖然還是不便宜,但最起碼一點,那些門第雖不高,但不差錢的寒門,卻是能買到書了。


    隻要不差銀子,就什麽樣的書都能買到!


    這樣一來,世家和寒門之間的差距一下就拉近了。


    細思極恐!


    原本還想事後再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宗晚輩的鄭衍,此時卻在怔怔地看著鄭經,忍不住想:所以,你才是置世家於死地的始作俑者?


    而顧傾城等世家子弟,此時則在細細思考著鄭經這番話所蘊含的深意。


    “請大家記住,大勢不可逆,大道不可違。”


    鄭經以這樣一句,結束了這場談不上有多精彩,但絕對能讓所有人都深思的講道。


    緊接著是一場被這場講道稍稍耽擱了一會功夫的小型宴會。


    夠資格參與宴會的,除了張籍和駱斐這兩位名儒之外,自然隻有鄭衍、盧勳,以及德王爺、阮留之這兩位陪客,至於其他的年輕士子等,他們暫時還不夠資格來跟張籍和駱斐這樣的名儒來同席,因此隻能另起灶爐。


    說實在的,自從鄭經不缺銀子之後,他這裏的宴席品質還是相當不錯的,不管是美酒還是菜肴,品質上已在向醉香樓看齊,可在場的這些大佬卻是一個個都無心吃喝。


    大家都還在想著鄭經之前的那場講道。


    心情最為複雜的,還得數鄭衍。


    要知道,在場的這些大佬裏,雖然張籍和駱斐都可以劃入士族的行列,但真正被天下視為眼中釘的,就隻有他這位世家代表,因此,他所受到的衝擊肯定是最大的。


    此時他就在想,假如鄭經所說的是對的,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千年鄭氏就此即將覆滅?


    這樣一極其恐怖的結論,確實讓他一想起來就極為難受,因此,顧不上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忍不住問道:“浪之,你說,現在世家真那麽招人嫉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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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話題又開始延續。


    鄭經心情複雜地看了鄭衍一眼。


    對於滎陽鄭氏,他此時的心情確實是極為複雜的,因為從情感上來說,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滎陽鄭氏人,但他又不能否認的是,他的這具軀體,怎麽也不能跟滎陽鄭氏脫離關係。


    那該怎樣來對待滎陽鄭氏呢?


    眼睜睜地看著它覆滅?


    甚至於來個大義滅親,親手將其送入深淵?


    從德王爺及盧勳近段時間所表現出來的意思來看,當今聖上確實已將世家視為心頭大患,因此,其實用不著他說,各大世家被打壓已經是遲早的事,說不定啥時就會大禍臨頭。


    那要不要聽天命盡人事,再稍稍點醒一下呢?


    想了想,他問道:“族叔祖,您應該是很久沒回滎陽了吧?”


    “嗯,確實很多年沒回了。”


    鄭衍承認。


    “是不是招人嫉恨,我不好評價,但我可以告訴你幾個事實。


    “就以滎陽鄭氏為例。


    “現在在整個滎陽郡,有差不多一半的田地屬於鄭氏,光是太正二年那場黃河大水,就讓鄭氏多了數千畝良田。


    “還有,滎陽郡裏最為賺錢的生意,比如說糧食、鐵器、食鹽、布匹等,也都是有鄭氏把持。


    “這導致了在整個滎陽,起碼有一半的百姓得在鄭氏討生活。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鄭氏配合,朝裏的政令在滎陽根本就行不通,當郡守的,也別想把滎陽給管好。


    “我就問你,這樣的滎陽又怎能不招人嫉恨?”


    鄭經擺出了一連串殘酷的事實。


    鄭衍赫然。


    久居上位者都有一通病,那就是不察世情。


    就好比說鄭衍,他久居會寧,因此對於滎陽老家那邊的事,他能從族人那裏得知,但族人傳遞給他的消息,往往都是隻挑好的說,比如說家族去年又賺了多少銀子,做了啥了不得的事,然後把分紅呈獻給他。


    就算他偶爾回一趟滎陽,他所能見到的,也是族人給他安排好的,讓他感覺開心、舒服的那一麵,至於陰暗的,早已被人隱藏了起來。


    可現在鄭經這麽一說,他立即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假如沒有鄭氏的配合,連朝裏的政令都在滎陽實施不下去,這樣的鄭氏又怎能不讓人忌諱?


    這麽說,現在的鄭氏真錯了?


    一時間,他又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了。


    而鄭經,在最後點醒了鄭衍一番之後,又把目光投向了駱斐。


    該怎樣來通過國子監來薅羊毛呢?


    他又一次開始考慮起這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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