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前麵有幾棟建築物,建築物的後麵是一片空曠的開闊地,而在這片開闊地的盡頭就是市區邊緣的居民區稠密的樓房群。我們隻要越過這一片開闊地進入居民區就比較安全了。


    敵人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建築物邊上守著。戰士們從夜視儀裏發現有兩輛鬼子裝甲戰車停在那裏,一輛是裝備05毫米火炮的輪式戰車,另一輛是裝備有30毫米機關炮和陶式反坦克導彈的M2步兵戰車。旁邊還有五六個鬼子兵在巡邏。


    我們是從一片樹林邊上繞過來的,敵人沒有發現。在這一片地區有我們原來挖掘的交通壕。壕溝直接通往那幾棟建築物邊上。


    我們七個人大氣不敢出地蹲在塹壕裏。“怎麽辦?”李臨風向大家征求意見。


    戰士們麵麵相覷。我們沒有反裝甲火器,如果強行衝鋒那是找死,還沒到鬼子邊上就會被敵人機關炮撩倒。可是回頭看後麵高地火光衝天,敵人快突破我們的防守了。要是被敵人兩麵夾擊,等到天亮我們更走不了。


    “跟他們拚了,消滅一個是一個。”黑暗中有個戰士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靠在塹壕裏濕滑的泥土牆壁上我摸索著用右手把身上的手榴彈拔了出來。“李排長!”我輕聲喊道。李臨風穿過戰士來到我身邊。“什麽事?”


    “看樣子你們背著我們是不可能突圍的。不如這樣,把我們放在這裏,你們幾個沿塹壕小心地摸到鬼子邊上突然給鬼子來個襲擊。多用手榴彈。然後趁著鬼子混亂的時候趕快跑過那片開闊地衝進居民區,沒準能逃脫。”我說道。


    “那怎麽行?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你們三個傷員扔在這裏!”李臨風又是擺手又是搖頭。


    “還是聽我的主意吧,不然大家都得死在這裏。”我誠懇地勸著李排長。


    “是啊,在這裏大家隻能等死。李排長,你們還是自己突圍吧!”張廷玉和另外一個傷員也勸起李臨風來了。


    “我這還有兩個手榴彈,要是被鬼子發現還能抵擋一陣。”我衝李臨風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榴彈。


    李臨風低下了頭半天不語。看得出來他心裏在激烈地思想鬥爭。好一會他抬起了頭。“好吧,就這樣。不過你們要多加小心,千萬別被敵人發現。我們衝過去立刻找援兵回來救你們。千萬記住了。”


    “我們四個人分一下工。”李臨風開始和戰士們商量行動計劃。很快在一片輕輕的悉悉嗦嗦聲後戰士們開始沿塹壕踏著積水小心地向敵人摸去。我看著戰士們漸漸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暗暗有些傷心。他們即使能給鬼子一個突然襲擊,可是怎麽能跑過那一百多米的開闊地啊!“祝你們好運了。”我暗道。


    我小心地用右腳撐起身體探出小半個頭看著敵人的動靜。雨比剛才更大了,在沉沉的夜色裏稠密的雨滴落在我的鋼盔襯布上又匯成溪流垂淌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左手傷口被雨水浸泡後發出陣陣刺痛。在我身邊的另外兩個重傷員情況更糟,趁著閃電光亮我回頭看見他倆雙目禁閉,麵色慘白。看來就算我們能夠突圍出去他倆也要治療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健康了。


    高地上的炮火聲突然小了許多。我的心一緊,難道同誌們都犧牲了?借著閃電光我隱隱綽綽看見了鬼子的坦克和步兵戰車的身影出現在高地頂部。“李瑋、薑野還有蕭楓他們,都犧牲了?”我心情沉重地眺望著高地。


    過了幾十秒我準備回頭看李排長他們有沒有開始行動。突然高地上空爆出一顆明亮的照明彈!


    在照明彈明亮的光線裏我看見一輛59式坦克像脫韁的野馬穿過雨幕從高地上衝了下來!“是薑野他們,他們還活著!”我激動地衝張廷玉他倆喊道。


    “在那裏?在那裏?”張廷玉他們頓時睜開了眼睛興奮地衝我問道。


    就在我回頭的一刹那高地上升騰起一股巨大的火光煙霧,接著四周都被巨大的爆炸聲所震撼。整個高地頓時籠罩在一片巨大的火球當中。敵人正在準備瞄準薑野那輛瘋狂奔馳的坦克射擊的裝甲車和坦克也被這巨大的火球吞噬。


    是布衣!他引爆了彈藥庫,掩護薑野撤退。


    “布衣!兄弟!”我的喉頭好象被什麽東西堵上,我的熱血在沸騰。我把右手撐在塹壕邊上的泥水地裏試圖高高地撐起身體。


    薑野那輛坦克順著斜坡很快衝了下來朝我們這兒狂奔。守在我們前麵的敵人大喊大叫著掉轉炮口準備瞄準。很快鬼子的步兵戰車發射了一枚陶式導彈。導彈拖著長長的尾焰撲向薑野駕駛的那輛59式坦克。“要是被導彈擊中哪就完了。薑野,注意規避。”


    敵人的05毫米火炮也開始發射,不過由於我們那輛坦克開的速度很快,路線又曲折不定,炮彈沒有打中。


    就在鬼子起勁地向坦克開火的時候,李臨風他們摸到邊上開始動手了。一顆手榴彈準確地把敵人的導彈發射器炸上了天。我們的士兵突然躍起,一個步兵跳上了鬼子的輪式步兵戰車把茲茲作響的手榴彈從鬼子沒有合上的頂蓋裏扔了進去,鬼子那輛輪式戰車閉上了嘴。敵人被從旁邊突然冒出的我們步兵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死的死,傷的傷。反應過來的那輛鬼子M2步兵戰車開始發動,企圖逃離戰場。


    我們的坦克以飛快的速度逼近鬼子。敵人的步兵戰車瘋狂調轉車身試圖逃往建築物後麵,匆忙中把躲在自己後麵的幾個步兵給碾死了。敵人戰車一邊轉向一邊用30毫米機關炮轟擊坦克,有幾發炮彈打中了坦克。可是這種炮彈對坦克根本不起作用,隻是在坦克炮塔上激起一溜火花。當我們的坦克距敵人戰車隻有一百多米的時候突然停止,李瑋從炮塔裏伸出頭來,手上擎著一部火箭筒。


    略略瞄了一下李瑋把火箭彈發射出去了。穿過夜雨,火箭彈很快追上鬼子的步兵戰車。


    轟的一聲,這枚重型火箭彈利索地紮進了步兵戰車。鬼子的步兵戰車車尾和炮塔被炸得稀爛,真是一個倒黴的家夥。


    我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裏。


    李臨風衝李瑋他們喊叫擺手。接著幾個士兵朝我們這邊跑來把我們背上來到建築物旁邊。在分開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又重逢了,大家高興地握手拍肩。可我感覺好象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一樣。


    “我們得趕快走。”李瑋下令道。


    “中校,這輛輪式戰車還可以用。”在兩三個戰士幫忙把鬼子屍體從車裏拖出來後薑野試著發動了一下戰車發現可以開動。


    “那趕快把傷員轉移到車上去。我開坦克在前麵開路。”李瑋說道。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我們三個傷員抱上輪式戰車。這時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絲曙光。


    虛掩的車後門有道縫隙,我倚在車門邊上向外看去。


    我們已經穿行在市區的建築群裏。市區這一段時間被鬼子的炮火轟炸已經麵目全非,到處都是殘牆斷桓。原來繁華的市區街道上堆滿了炸毀坍塌的磚瓦門窗殘骸,街邊上牆壁露出焦黑的鋼筋水泥。路過城市廣場的時候我發現廣場上原來的雕像已經被炸飛了,原來雕像樹立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炸彈坑。整個城市已變得空曠死寂,沒有生氣。


    不時有敵人的炮彈在四周爆炸。天上還在下雨,路麵不時出現彈坑。泥土被炮彈爆炸翻得到處都是,經過雨水衝刷使得道路泥濘不堪。我們的車輛顛簸地翻越地麵上的雜物。我緊緊抓住車裏的扶手免得被甩出車外。


    “這幫畜生!又一座城市給他們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原樣?”我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終於我們的車隊停了下來,隱約中我聽到外麵有不少人群的說話聲。“我們到了,大家趕快下車。”是李瑋的聲音。接著車門被打開。


    這是個大型坑道的進口,坑道高越三米,麵積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坑道口停放著許多掛著迷彩防護網的卡車和吉普車,還有幾輛畫著紅十字的醫療車。許多士兵在忙碌著用擔架搬運傷員送上醫療車,穿白大褂的軍醫和護士們忙著給重傷員實施緊急治療。在幾個集結點士兵們正忙著報告番號姓名並被幾個軍官分類編隊,整個人群都顯得匆忙疲憊。一個站在雨裏喊話的軍官用嘶啞的嗓音喊道:“有裝甲兵沒有,到我這報道。大家聽見沒有。”另一個軍官則在喊:“狙擊手,有沒有狙擊手,到我這裏來。”


    不斷有滿載士兵和傷員的軍車、醫療車緩緩發動駛入坑道深處向山區轉移。


    天色已經變得明亮起來,但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抬頭看去,隻見坑道的四周被大型防護網遮蔽著,在稍高一些的位置上架著幾門高射炮,火炮也被防護網遮著。在坑道的一角架著一部電台,兩個士兵正在聯絡,旁邊站著一個神色嚴肅的軍官。看軍銜好像是個少將。少將看見我們的車隊和李瑋的軍銜後向我們走來。


    “你們是那支部隊的?守衛什麽陣地?”少將衝李瑋問道。


    “報告。我是42軍摩步3師2旅旅長李瑋,我們是從97高地撤下來的。共有名戰士,其中三名傷員。”李瑋立刻立正向少將報告。


    “哦,請稍息。你們打得不錯,還繳獲敵人一輛裝甲車。據前指通報說敵人在你們防守的97高地麵前損失慘重啊!打的好啊!同誌們辛苦了!”少將握著李瑋的手說道。


    “我叫周乾坤,是4軍摩步2師師長。”少將說道。


    “你們3師在前一階段損失很大啊,現在你們的剩餘部隊已經撤到山上去了,趕快回歸建製吧。”周乾坤拍拍李瑋的肩關切地說道。


    “是啊!我現在成了光杆旅長了。”李瑋難過地低下了頭。


    “沒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還剩個架子咱們就再組建回來,向鬼子討還血債。要連本帶利!此仇不報非君子啊!”周乾坤感慨地說道。


    醫療兵上來給我們幾個傷員進行治療。給我左手重新洗滌包紮,上了夾板。腿上的傷口也把彈片取了出來然後重新包紮。上擔架前給我打了一針破傷風並給我掛上葡萄糖藥瓶,最後把我送上了醫療車。


    我抬頭向外試圖找到一起回來的戰友們,可是在忙碌的人群中一個都沒有找到。終於我的頭開始有些昏昏沉沉。隱約中又有幾個傷員放在我的身邊,門關上了,接著汽車發動。搖搖晃晃中我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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