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候府上下,進入臘月以來,家中上下人等也是忙碌無比。


    後園的兩座小樓正在加緊施工。本來計劃著年底完工,但現在看來,卻是遙遙無期。徐晚意追求完美,新想法一個接一個。建造的工匠便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一次又一次的返工。


    不過,徐晚意是張家大婦,兩座小樓又是她設計的,自然最有發言權。而且,徐晚意的意見也不是窮折騰,返工之後往往更加的美觀合理,這讓請來造樓的木匠老師傅們也是挑指讚歎不已。


    徐幼棠本來就是無可無不可的,自然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和郡主去爭什麽。相反,徐幼棠自然是希望將來自己有一席之地的兩座小樓更加的精美豪華。至於建造時間上的拖延,倒並不在意。


    新年臨近,家中采買年貨,添置衣物家具用品這些事自然是阿秀張羅。阿秀自從嫁入侯爺府之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第一年在張家過年的時候,阿秀跟著管家和婆子們出去采買的時候,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下人們眉都不皺一下,阿秀卻在一旁心裏肉疼咂舌。心中老是想著:這得浪費多少銀子,用得著買這麽多吃喝之物麽?算計著一車采買之物能夠給趙家莊的普通百姓過多少天日子。


    但是現在的阿秀,早已經不再那麽小家子氣。她明白,有時候采買一些東西倒不是真的為了實用,而是為了排場。在這方麵,京城貴族豪富之家都是有著暗地裏的攀比的,若是太寒酸,丟的便是侯爺的臉。


    大明京城權貴之家暗地裏攀比較勁也不是什麽秘密。街頭上兩家車馬照麵,別說仆役的穿著打扮氣度了,就連車駕和拉車的馬兒都是要比一比的。倘若寒酸了,私底下的聚會之中便會淪為笑料。


    阿秀曾經便參與過侯爺家眷們的一次乞巧節的遊園聚會。貴婦人們聚在一起說的都是這些事情。東家宅子小,莊園少,西家仆役穿得寒酸,拉車的馬兒瘦的跟條狗似的。雖然阿秀覺得這種聚會很是無聊,之後便再沒參加過。但是那次之後,阿秀也明白,這是另外一個世界,跟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根本不同。有時候不得不按照這種規則行事。


    所以,現在阿秀對一大車一大車的采購已經基本習以為常,甚至還有了一些滿足感。


    張延齡送走趙永勝回到家中的時候,正恰逢前庭院子裏的一陣大騷亂。


    七八頭豬在院子裏東奔西走,馬全正聲嘶力竭的指揮著一群仆役們在院子裏追趕。阿秀和杏兒葡萄兒三人站在前廳台階上大呼小叫,笑的前仰後合。那一群豬們上躥下跳敏捷無比,兩支被抓住的豬被捆著四肢躺在地上大叫。


    張延齡進門的時候,一頭大黑豬衝了過來,要不是張延齡躲得快,差點便被豬拱了。


    “怎麽回事?哪來這麽多豬?豬要造反了麽?”張延齡愕然叫道。


    馬全擦著汗趕緊過來解釋:“趙老吉今兒送了西山莊園裏佃戶們養的七八頭豬送來,說是大夥兒孝敬侯爺的一點心意,叫侯爺嚐嚐新鮮的豬肉。阿六把豬關在馬廄裏,尋思著二十六七宰年豬的時候殺了。結果,這群豬拱翻了馬廄圍欄逃了出來。這不,我正命人抓豬呢。一會全宰了,也不用等到臘月二十六了。累的我一身汗。”


    張延齡無語,擺手讓他們繼續。在一片豬突猛進和嚎叫聲中穿過庭院來到前庭前。


    阿秀笑道:“相公回來啦?家裏熱鬧不?”


    張延齡無語道:“你爹爹送這些活豬來作甚?咱們還占佃戶們的便宜麽?”


    阿秀道:“給了銀子呢。再說了,還不是你那日說城裏的豬肉味道不好,我前幾天去莊園跟爹爹說了一嘴,爹爹說莊戶人家養的豬好吃。所以便送來了幾頭。”


    張延齡苦笑道:“這倒是怨我了。”


    阿秀笑道:“也不怨相公。前幾日郡主也這麽說。她愛吃肉皮凍,結果那天吃了一口全吐了。說是滋味不對。我嚐了嚐味道也不正。後來聽廚下的陳嫂說,菜場屠戶們賣的豬肉是用泔水喂養的豬,肉裏帶著一股腥膻之氣。看起來又肥又壯的,其實吃的都是剩下的泔水。給府裏送肉的李屠戶我已經讓人給辭了,今後咱們吃肉便從鄉下買活豬來宰殺。”


    張延齡翻了翻白眼,心道:大明朝也有食品安全問題了,真是不可思議。


    “讓他們抓去吧,我可不想待在這裏,炒的頭疼。”張延齡舉步往後宅走。


    阿秀跟上道:“相公,你勸勸郡主吧。”


    張延齡道:“怎麽了?”


    阿秀道:“這幾天聽詩情畫意說,郡主身子似乎有些不適,吃東西吐得厲害。但是後園的小樓建造她又不肯放手,在那裏忙忙碌碌的。真擔心她累壞了自己。我說話她又不聽,相公得勸勸她才是。快過年了,別累的生了病。”


    張延齡聞言忙道:“吐得厲害?那豈不是生病了?沒讓如青瞧瞧麽?”


    阿秀道:“精神頭很好,談小姐這幾天忙著製藥作坊的事情,也累的夠嗆。相公這兩天也不見人,晚上也見不到你……”


    張延齡老臉一紅,這段時間自己白天忙著營中的事情。晚上回府後也沒在後宅睡,而是睡在書房裏。最近和幼棠這小妮子搞得火熱,晚上翻江倒海的玩的有滋味,倒是有些樂不思蜀了。主要是晚意和如青阿秀三個都很害羞,又當不得自己癲狂,很少能盡興。徐幼棠倒是配合的很,所以自己也放縱了一些。


    “郡主在哪裏?我去瞧瞧。”張延齡道。


    “在後園工地呢。”阿秀忙道。


    張延齡快步往後園趕去,進了園子,遠遠便聽到徐晚意的說話聲、


    “這窗戶位置得改,必須得改。這本來是賞景的窗戶,結果被廊柱擋住了半截,這可不成。廊柱承重,不能更改,但是窗戶位置得改。”


    “郡主,這窗戶可是整體拚接的花窗。這要是一改,這上好的梨花木便沒用了。榫卯拚接之後,可是沒法一個個的退出來的。得砸了才成。浪費銀子啊。”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想必是工匠在回話。


    “砸,銀子算什麽?一時的妥協,換來以後長期的不舒坦,那可不成。多花銀子算什麽?咱家缺這麽點銀子麽?砸了。”徐晚意道。


    “是,是。既然如此,我們立刻便砸。”


    張延齡繞過大片的梅花來到工地一側,看到了站在廊下正聚精會神的看著鋪在露天台子上的圖紙的徐晚意。徐幼棠站在她旁邊對著圖紙指指點點,兩個人低聲的說著什麽。


    張延齡笑道:“好熱鬧啊。這兩座小樓什麽時候蓋好啊?”


    徐晚意聞聲抬頭,看到張延齡走來,笑道:“夫君來啦?怎麽?急著娶幼棠進門了?”


    徐幼棠在旁紅了臉,不敢多言。


    “急什麽?那不是遲早的事兒。我是擔心有人追求完美,投入精力太多,累壞了身子。小樓完工了,便不必這麽忙碌了。省的有人天天泡在這裏,據說身子不適還不肯歇息。”張延齡笑著上前道。


    徐晚意笑道:“聽誰說的?我好得很。隻是最近可能是天氣冷的緣故,心裏有些犯惡心。應該是涼了胃口了。”


    張延齡上前端詳著徐晚意的臉,皺眉道:“不對,晚意,你的臉有些浮腫,不對勁。你不能這樣了,得回去歇著。一會我讓人叫如青回家,給你好好的瞧瞧身子。”


    徐晚意嚇了一跳道:“浮腫?我怎麽沒發現?早上梳妝的時候我怎麽沒看到?莫不是故意唬人?”


    張延齡仔細盯著她臉瞧,轉頭問跟來的阿秀道:“你瞧著呢?”


    阿秀仔細看了片刻,皺眉道:“我還是讓葡萄兒去請談小姐回來,給郡主瞧瞧吧。確實有些浮腫。”


    這一下徐晚意有些緊張了。倒不是擔心病有多麽嚴重,而是因為臉上如果浮腫的話,那可就不好看了。變醜了是最要命的事情。


    阿秀本想讓葡萄兒去藥坊請談如青回來,想了想還是自己親自去了。張延齡也有些擔心,他不知道臉上浮腫意味著什麽,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陪著徐晚意回到後宅正房裏,徐晚意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然後,她自己也傻了眼。確實,自己的臉有些浮腫。她本來是標致的瓜子臉,現在眼瞼下方腫起,確實有些走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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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晚意嚇壞了,驚慌失措起來。張延齡在一旁安慰她,同時詢問這幾天她有沒有身上感覺異樣,疼痛或者是其他的不妥之處。結果徐晚意想來想去,就是有些心裏犯惡心,吃東西吐了幾回,聞著飯菜有些倒胃口。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情形發生。


    張延齡心裏很矛盾。聽起來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有任何其他的不好的症狀。但是,惡疾往往便是沒有什麽異常的情形,待發現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張延齡暗自祈禱,可千萬別讓徐晚意染上什麽惡疾。


    半個時辰後,談如青回來了。張延齡等人見到她像是見到救星一般。


    談如青神情也有些緊張,但是她還是保持鎮定,立刻對徐晚意進行診斷。張延齡等人在旁緊張的關注著此時,張延齡的頭上都開始冒汗了。


    【作者題外話】: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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