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念及於此,立刻行動。


    考慮到朱寘鐇定然不會孤身前來,身邊必是帶著護衛的,在院子裏動手恐怕很難得手,也許去那座小樓之中更便於藏匿,且朱寘鐇去見女眷,總不至於帶著眾多護衛一起進去。在小樓中更易得手。


    於是乎迅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發現可以從假山之側的花樹叢中摸到那座小樓左近,當下貓腰沿著假山之側悄悄摸了過去。


    到了花木邊緣之處,距離小樓還有十餘步遠的距離,張延齡猛跑幾步,迅速衝到小樓西牆牆角,緊貼著牆角屏息不動。


    聽得周圍沒有異樣,知道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或許是朱寘鐇要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有些驚惶。幾名站在小樓門前的婢女也根本沒注意異常。


    張延齡摸到小樓北側,想從後麵看看有無進樓的辦法。但是這座小樓並無後門。張延齡抬頭往上看,二樓似乎是一個露台回廊。紅彤彤的木柱和闌幹就在頭頂,不過一丈多高。


    此時此刻,張延齡無暇多想。他脫下外袍,撿了一塊石頭裹在裏邊。然後爬上半人高的外牆半人高的凸出來的護牆邊緣,身子緊貼著外牆揚手一扔。長袍裹著石塊的一隻袖子啪嗒一聲勾上了欄杆。


    慣性讓衣袖在木欄上繞了一圈,張延齡往下一扯,石塊緊緊的卡在圍欄橫檔上。張延齡手腳用力,三下兩下抓著袍子爬上了二樓護欄內。


    立足之處正是二樓房間的外回廊,一眼看去,回廊悠長,盡頭是一棵桃樹的樹梢在風中搖弋,滿樹的桃花嬌豔欲滴。風景甚美。


    張延齡無暇欣賞風景,貼著長窗迅速尋找可藏身之處。突然間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張延齡慌不擇路,伸手拉開一扇虛掩的長窗便鑽了進去。


    兩名婢女並肩走過後廊。一名婢女道:“小翠,你聽到聲音沒有,我好像聽到窗戶打開的聲音。”


    “我好像也聽到了。這裏怎麽會有人?”另一名婢女道。


    “是啊,奇怪的。這裏也不住人的。”


    正說著話,一陣風吹來,廊下的風鈴叮當作響起來。那名叫小翠的婢女嚇了一跳,叫道:“要死,要死。嚇我一跳。我明白了,許是風吹的窗戶聲。”


    另一人道:“可不是,自己嚇自己。最近大夥兒都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處處疑神疑鬼的。都是那個王爺鬧得。哎,欺負咱們慶王府全是婦孺,欺負郡主和小王爺……”


    “莫說了,莫說了,叫人聽見了不得。趕緊拿些果品茶磚去沏茶。說話那人便要到了,郡主已經在小廳等著了。”小翠連忙道。


    兩人不再多言,從張延齡藏身的屋子旁走過,走向前麵的一間屋子打開門進去。不一會。兩人捧著食盒快步離開,往回廊東頭去了。


    張延齡縮身長窗之下,聽到腳步聲消失,這才悄悄直起身來。抬眼大量眼前的這個屋子,似乎是一間放雜物的屋子。擺著些箱籠木架什麽的。


    張延齡想了想,輕手輕腳的來到幾隻箱籠前打開箱子開始翻找,很快,他找到了幾件衣服。那些都是女子穿得舊衣裙。張延齡沉吟片刻,開始換衣服。他知道,自己這身打扮是沒法接近朱寘鐇的,也沒法在這裏活動。這座小樓上應該全是女子,自己打扮成女子會更加的便利。


    雖然張延齡不知道怎麽男扮女裝,但是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家中妻妾穿衣打扮也見得多了,當下將一件素色衣裙穿在身上。發髻暫時沒法解決,便找了塊青布包了頭發。


    此刻外邊夕陽落山,天色已經快黑了,這是很有利的。一會屋子裏也許有燈,但是自己站在暗影裏應該沒人會懷疑。總之,自己也不必百分百的隱藏自己,隻需要給自己一個接近朱寘鐇的機會便可以了,所以倒也不必打扮的那麽精細。


    弄好了這一切,張延齡依舊從長窗裏出來,低著頭沿著回廊往東邊走。不一會,張延齡便聽到了說話聲。就在前方有通向二樓正麵屋子的通道,通向的應該便是那位郡主見客的小廳的方向。張延齡透過一道花窗已經能看到一間小廳裏的燈火,看到一名女子坐在桌案旁的側影了。


    張延齡低著頭站在拐角處的一盆花木旁邊,低聲聽著動靜。等待著時機。不久後,有人匆匆進了小廳,張延齡聽到她向那坐著的女子稟報的話語。


    “郡主,安化王爺來了。”


    張延齡微微籲了口氣,手伸入腰間搭在火銃皮套機關上,身子全身肌肉繃緊著,做好一切準備。隻要朱寘鐇到來,張延齡便會往小廳靠近,瞅準時機出手。


    腳步聲雜遝作響,十幾名身材高大的全副武裝的衛士出現在前方的樓梯口位置。他們快步占據走道各處,口中大聲嗬斥驅趕著幾名婢女。


    婢女們如受驚的鳥雀一般四散躲避。兩名護衛徑自往張延齡站著的位置而來,張延齡忙轉身後退,覺得屁股上被人捏了一把。


    “還挺有勁道。”身後傳來護衛竊笑之聲。


    “老四,莫要胡來,王爺會宰了你的。這裏是慶王府。”另一名護衛低聲喝道。


    張延齡整個人都僵住了。長了這麽大,兩世為人,居然今天被一個男人捏了屁股,簡直是天大的恥辱。他甚至都想著轉身拔槍將那名護衛打成篩子。但是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快步挪動腳步,躲在另一側的陰影之中。


    此刻,三名身材魁梧的漢子簇擁著一名錦衣華服大腹便便的男子出現在小廳門口。


    張延齡知道那必是朱寘鐇了,隻可惜計劃已經泡湯,這麽多護衛在此,自己是根本無法動手的。誰能想到這朱寘鐇居然帶了這麽多護衛前來。


    “哈哈哈,清儀,叔父來看你來了。哈哈哈。”那華服男子大聲笑道。


    小廳中的慶王府郡主朱清儀麵罩寒霜站起身來,沉聲道:“叔父,來我慶王府後宅,怎帶著這麽多男子前來?簡直失了體統。這裏全是女眷,這些人跑來大聲吵鬧,言行粗魯,傳出去豈非毀了我皇族清譽。叔父怎可如此,難道這麽做你臉上有光麽?”


    朱寘鐇嗬嗬笑道:“清儀,你息怒。這些都是本王的護衛。特殊時期,本王不得不防。你可不知道,本王得到了消息,朝廷派了刺客混到咱們寧夏城裏來了。今日一早本王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現在正在命人全城搜捕。本王現在身邊可不能沒有護衛,那可是衝著本王來的。”


    朱清儀冷聲道:“朝廷派了刺客進城,難道會在清儀的住處藏匿不成?叔父這話真是好笑。”


    朱寘鐇收了笑容,沉聲道:“清儀,你莫要不懂規矩。我是你叔父,我來看望你,你不請本王落座,卻來跟我發脾氣。我可告訴你,叔父我的脾氣可不太好。你可莫要惹我生氣。”


    朱清儀冷笑道:“叔父是長輩,清儀怎敢得罪。何況現在叔父威風的緊,我慶王府都被叔父霸占了,又何必說這些假惺惺的客套話。台浤就因為不願意聽你的命令都被叔父打成重傷,叔父真是大英雄,對自家侄兒都下得了手,我們又怎敢得罪你。”


    朱寘鐇怒目瞪著朱清儀片刻,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自顧走到一把椅子旁一屁股坐下,大聲道:“清儀,你一個女子,嘴巴這麽尖酸可不好。本王瞧你是缺了人教養。不過不要緊,以後你嫁了人便有人教你了。孫景文文武雙全,對你又一網情深,這門婚事很快叔父便替你們操辦了。到時候你便有人管教了。”


    朱清儀大聲道:“死了這條心吧,我會嫁他?清儀寧願去死。你若逼我,我便自盡。”


    朱寘鐇一拍桌子喝道:“住口。休得放肆。你怕是不知道現在的情勢。本王已經起兵,要和那朱厚照爭一爭皇帝之位。等本王打敗了朱厚照的兵馬當了皇帝,到那時你該感謝本王。你慶王府和本王是一根枝上下來的,現在本王做大事,你們卻不肯幫忙。朱台浤小小年紀,不肯和本王同心協力,我要他發布公告檄文,一起討伐朝廷,他居然不肯。本王是他叔父,教訓他也是應該的。你父已經去世多年,你們理當聽本王的安排。本王要你嫁給誰,你便要嫁給誰,由得了你?”


    朱清儀冷笑道:“虧你能說得出這些話來,你自己不覺得虧心麽?”


    朱寘鐇怒喝道:“朱靜儀,你莫要惹怒了本王。否則,你那兩個弟弟本王讓人把他們丟到黃河裏去。本王跟你好言好語。你卻不識抬舉。那便休怪本王不義。”


    朱靜儀聞言雖然惱怒的臉色煞白,卻也不敢再多言。朱寘鐇拿自己兩個弟弟的性命來威脅自己,這正是自己最擔心的。這個禽獸老賊喪心病狂,他怕是真的會什麽都做得出來。


    朱寘鐇見朱靜儀沉默不語,聲音也柔和了下來。沉聲道:“靜儀。你想清楚。本王其實是為了你們好。本王若是當了皇帝,你們將來也會得好處的。你想,本王又無子嗣,將來還不是台浤台濠兩個親侄兒裏選一個繼承皇位?本王是在為他們拚命呢。你們反倒不識抬舉。可是辜負了叔父的一片心呢。”


    朱靜儀低著頭,報以沉默。


    朱寘鐇皺眉坐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趣。於是站起身來,沉聲道:“你給我聽好了。本王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你必須讓台浤以慶王的名義發布公告,跟隨我一起和朝廷對抗。還有,你們必須說出慶王府密室的位置。現在我急需大筆軍餉招兵買馬。另外便是和孫景文的婚事,你也不得推辭。三天後若不統統照辦,便休怪本王狠心。不為本王所用,本王留你們何用。”


    朱靜儀胸口起伏,咬著牙不出聲。


    朱寘鐇站起身來冷哼一聲往外走,走到樓梯口轉身回頭喝道:“對了,從現在開始,你不得離開這裏半步。除非你答應了本王的條件。你想要死,本王也不攔著你。上吊跳樓你隨便選。你就是死了,也救不了你那兩個弟弟。你好好想清楚。”


    朱靜儀氣的渾身發抖。朱寘鐇卻冷哼一聲喝道:“王誌安,帶人守著院子。不許郡主出門。但也不許你們騷擾這裏的人。誰要是敢胡作非為,本王把你們剁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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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護衛大聲應諾。朱寘鐇快步下樓,一群護衛也飛快跟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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