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有腳步聲走近,車門打開的聲音。


    “郡主小心些,當心撞頭。”一個清脆的女子的聲音道。


    “嗯,彩雲你快上來,咱們趕緊回家去。也不知街上又怎麽了?又鬧騰起來了。”另一個好聽溫柔的女聲回應道。


    張延齡縮在座位下邊,隻覺得眼前一暗,有衣裳抖動的聲音響起。本來坐席的木板縫隙還有一點點的光亮透進來,但瞬間便被遮蓋住了。


    與此同時,一股女子身上的香氣沁入鼻端。


    張延齡很無奈,他知道車廂座位上必是那兩名女子坐上去了。她們的裙琚遮蔽了光亮,自己的位置正在她們的裙琚之下,屁股下邊。這搞得自己跟個偷窺狂似的。


    那也是無可奈何,眼下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隻得大氣不出縮在座位下。


    “牛叔,咱們快走吧。”清脆的女子聲音大聲道。


    “好嘞。郡主和彩雲姑娘坐穩了,小的可要動身了。這些當兵的在街上折騰,咱們怕是要快些。顛簸了郡主和彩雲姑娘,莫要見怪。”車夫沉聲道。


    “無妨,牛叔你快些吧,咱們快回府去。免得跟這些人鴰噪。”清脆的女子聲音叫道。


    車門關上的聲音,車夫揮鞭打馬的聲音傳來,馬車啟動,開始迅速移動。車座下邊,張延齡的身子在暗格裏顛簸著,撞擊著周圍的一些雜物,身體撞的生疼。但也隻能咬牙忍住。


    “郡主,這街上也不知鬧騰些什麽?成天搞得人心惶惶的。這日子可怎麽過?”


    “哎!彩雲,莫要說了。叔父鬼迷心竅造反了,現如今已經是回不了頭了。咱們現在隻能聽天由命了。可憐我慶王府無端天降禍事。被裹挾在其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現在隻能是過一日算一日了。”溫柔的女子聲音幽幽的說道。


    “郡主,咱們得想法子啊。安化王爺他想當皇帝,他自己去跟皇上打去,可別牽連咱們慶王府啊。將來朝廷兵馬攻過來,要殺他的頭的,咱們要是不想辦法,將來也會被朝廷以為我們慶王府是跟著造反的。咱們得想辦法逃出去才成啊。”名叫彩雲的女子輕聲道。


    “彩雲,我何嚐不想逃走,可是現在這情形,咱們怎麽逃?叔父已經派人守住了府門。城裏都是他的人。城門也守著。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如何能逃得出去?現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台浤和台濠都這麽小,還有娘她們,一家婦孺老小,我隻能全力保護他們。先治好台浤的傷勢再說。”那語音溫柔的女子輕聲說道。


    張延齡在坐席下方聽得真切,心中疑惑這車中女子的身份。適才便聽到什麽慶王府的字眼,又是什麽郡主什麽。聽那女子叫安化王是叔父,似乎大有身份。


    再細細一想,忽然記起來了這些人的身份。


    寧夏鎮有兩位藩王。都屬於朱元璋的第十六子朱栴一脈。安化王一脈是長子一脈,而另一脈便是慶王一脈。這車中的郡主,應該便是慶王一脈的一位郡主,輩分應該比朱寘鐇晚一輩,所以叫安化王為叔父。


    “郡主,你當真要聽命於安化王爺的話,嫁給那個孫景文麽?那個人獐頭鼠目的,麵相不善。過年的時候見到郡主的時候,那副嘴臉令人作嘔。聽說安化王爺造反便是他慫恿的。郡主當真要嫁給他麽?”彩雲的聲音又響起。


    “莫要提那個人,我怎麽會嫁給他?我朱靜儀就是死,也不會嫁給那樣的人。”那郡主沉聲說道。


    “可是,安化王爺逼得緊,又拿小王爺他們來威脅你,這可如何是好?”彩雲問道。


    “……”那郡主沉默著,沒有回答。


    “對不住,郡主,奴婢不該提這些事。讓你又煩惱了。”彩雲道。


    “彩雲,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但我想,先治好台浤的傷勢再說。再者,叔父現在也沒空來逼我。朝廷兵馬打到靈州了,他現在忙著去操心對敵的事情。我想,事情總會解決的。也許朝廷兵馬會很快打過來,那他自身難保,還如何逼我?現在我們要做的便是找機會脫身,別被他裹挾著一起死。我死了倒也罷了,兩個弟弟可不能死。我答應了父王好好的照顧他們的。他們年紀那麽小,叔父好狠的心,居然那麽折磨他們。簡直是黑了心的魔鬼。”郡主輕聲道。


    “那郡主還叫他叔父,這等豬狗不如之人,叫他一聲老賊不為過吧。”彩雲氣呼呼的道。


    “老……賊!這……不太好吧。”郡主道。


    “有什麽不好的,就叫他老賊。郡主,咱們今後就叫他老賊,或者叫他豬狗不如的老東西,你選一個。”彩雲道。


    “這……這怎麽選?那就叫他老賊。嘻嘻,那一個其實也不錯。叔……那個老賊當真是豬狗不如之輩。”那郡主笑了起來。


    “不如就叫豬狗不如的老賊!如何?”彩雲道。


    兩個女子突然間在車廂裏笑成了一團。


    兩個女子裙琚下方的張延齡此刻已經基本上聽明白了十之六七。這位郡主的身份是絕對確定了,正是慶王府的郡主,她自己說的名字叫做朱靜儀。上一代慶王已經死了,現在的慶王應該是這位郡主的兩個弟弟中的之一繼承著。聽她口氣,這兩個弟弟應該歲數都不大。現在安化王朱寘鐇以叔父的身份裹挾著慶王府上下跟著他一起造反。這其中甚至還牽扯了什麽婚姻的事情。


    孫景文這個人,不就是稟報到朝廷的叛軍情報中說的那個寧夏鎮的文人麽?在安化王府為幕僚,慫恿安化王造反,現在是叛軍的軍師的那個人。


    張延齡想了一會這事兒,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得趕緊脫身才成。但是,現在被人坐在屁股底下,也不知怎麽脫身。


    正想著,忽聽外邊有人說話。


    “郡主,彩雲姑娘,到府裏了。”趕車的道。


    “牛叔,直接趕到後宅去吧,郡主不想跟那些兵士照麵。”彩雲道。


    “好嘞。”


    車輛停了一下,又繼續走動。有人上前查問,彩雲大聲應付那些人,那郡主也說了話,馬車這才顛簸著似乎過了幾道門,停了下來。


    張延齡聽著那主仆二人下了車之後離去,感覺車夫趕著車又走動了起來,忙從車座下爬了出來,將車窗掀開一條縫隙往外看。外邊花木茂盛,回廊樓閣,紅牆綠瓦,景物甚美。果然是置身於一處大宅之中。


    看著那馬車的走向是往前庭方向去,適才在前庭聽到了不少兵士的說話聲,張延齡無暇多想,瞅了個機會開了車門一躍而下撲倒在路旁的花木之中。


    車夫渾然不覺,趕著車離去。


    張延齡在草木之中躲了片刻,看周圍不斷又婢女婆子走動,也不敢隨便亂走。眼看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心中焦急的很。這裏是慶王府,或許能躲藏一陣,比在外邊被叛軍搜捕要好。但是這也不是個事兒。也不知陳式一和其他兄弟是否無恙。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等天黑再偷偷摸出去的好,這大白天的不能瞎晃悠。一旦被發覺,在這王府之中,豈非是被甕中捉鱉。


    為了更好的藏匿身形,張延齡翻過院牆來到院子裏的花樹假山之側躲藏。不遠處有一座小樓,雕梁玉柱廊簷飛角甚是精美。不時有婢女進進出出。張延齡也不敢亂動,隻得耐心的看著那回廊處來往的仆役發愣,等待天黑


    不多時,有一名婢女從院子外跑進來,差點撞到了另外一名婢女。


    “小蓮,你個冒失鬼,差點打翻了茶壺。這麽慌張作甚?”“王爺……安化王爺來了。要來見郡主,快稟報郡主。”那冒失的婢女慌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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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可如何是好。我趕緊稟報郡主去。”被撞的婢女也立刻驚惶起來,轉身便往樓裏跑去。


    張延齡聽得真切,安化王朱寘鐇要來?那座小樓應該是那位郡主的住處了,朱寘鐇要來找那郡主。這豈不是天賜良機?自己若是能拿住那朱寘鐇,豈非大事已成?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種機會,怎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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