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張延齡改變了策略。他發現去逛商鋪自己找線索,反而不如道聽途說得來的信息更多。酒樓掌櫃說的便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許街頭巷尾百姓們知道的甚至更多。


    於是乎一下午時間,張延齡和陳式一便專門找那些在街邊的茶攤涼棚跟裏邊歇息喝茶的百姓們搭訕閑聊。辦法自然是裝冤大頭套近乎,請所有人吃茶吃點心,裝作外地來此遊玩的富家紈絝,懵懂無知的詢問廣州府一些事情。


    有的人不肯多說,有的人吃人嘴短,倒是好心提醒了一些事情。其中便有關於城中失蹤人的訊息。收獲倒是有一些,不過零零碎碎的不成係統,而且需要甄別。


    比如說,那些人中十個有八個說什麽海龍王媽祖顯靈之類的話,甚至賭咒發誓說自己見到過海龍王顯靈,夢見媽祖托夢什麽的。這顯然是張延齡不能采信的。


    倒是有幾個人說的話引起了張延齡的警惕。他們說,有人傳聞,是海上的倭賊偷跑上岸來抓人去海島上當海匪。說這種事其實以前就有。某年某月某日他爺爺的爺爺便曾被抓去過,某年某月,他表親認識的某人便被倭賊抓走,然後逃出來了雲雲。


    這種話雖然不能全信,但卻給張延齡提供了一種思路。那便是,這些失蹤的人也許是什麽人抓走了。具體到底是怎樣的情形,卻是一頭霧水,尚無頭緒。


    一下午,消息沒打探出來多少,倒是累的夠嗆。不是身體累,而是腦子累。跟廣州府的百姓聊天真的累,他們說的那些當地土語,雖然已經盡量往官話靠攏,但是聽著還是雲裏霧裏半猜半估。什麽灑灑水啦,什麽母雞母雞的,咩不咩的,真是令人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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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回到客棧之後,兩名親衛今日倒是找好到了一處宅院租了下來。宅院就在距離客棧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裏,獨門獨院,倒也清淨。


    張延齡去瞧了瞧,當即拍板租了下來。付了半年的租錢,價格自然是昂貴無比。房東看著張延齡等人是外地人,又似乎很有錢的樣子,獅子大開口宰了一筆。張延齡也懶得跟他還價,畢竟銀子給的多,房東看在銀子的麵上也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當晚,眾人便搬出客棧住進了小宅院裏。


    晚間,在小廳裏喝茶乘涼的時候,張延齡和陳式一梳理了一天的消息,都覺得這廣州城裏確實古怪的很。


    “侯爺,我覺得這麽查下去怕是查不出什麽名堂來。莫如咱們亮明身份,直接去廣州府衙問詢這裏的官員。甚至可以去問兩廣布政司衙門尋求協助。這裏發生的事情他們當是知情的,見了侯爺,他們敢撒謊麽?”陳式一道。


    張延齡擺手道:“不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暗中查訪。我懷疑這所有的事情都和本地衙門官員有關。否則這麽大的事情,怎會堵人的嘴巴?這些出入於城中的白種人和一些番國商賈來去自如,是誰的允許?沒有官府的允許,他們敢在城中自由通行麽?這裏邊名堂不小,水也許很深。”


    陳式一道:“那可太可怕了。他們怎敢如此?”


    張延齡微笑道:“這世上的事,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人不敢做的。原因嘛,無非利益二字。為了利益,有人甚至能出賣妻兒父母,更何況是普通百姓的生死。朝廷律法不過是約束良善百姓罷了,對這些人是沒用的。沒什麽不好理解的。”


    陳式一點點頭,沉聲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查?繼續街頭巷尾的查問麽?”


    張延齡想了想道:“沒這個必要了。百姓們口中知道的不多,還是的靠我們自己。之前我們沒有線索,所以隻能先找個方向。現在我卻有了明確的方向了。明日我們改變策略行事。”


    陳式一道:“怎麽做?”


    “明日我們兵分兩路。你帶著幾名兄弟出城去南門外珠江碼頭上瞧瞧。重點盯著碼頭上卸下的貨物的走向。咱們在城裏沒見到商家大量銷售番國海貨,這事兒很是蹊蹺。但是番國海貨大量走私的事情卻是確定的。這些貨到底去了哪裏?得順藤摸瓜。你明日便去查這件事。看碼頭上有無番國貨物卸下,如果有,這些貨物又去往了何處。卸到了何處,或者是運往了何處。我斷定,這些貨物必是有我大明內部人員接手的。找到是誰在接手,這便是重大突破。”張延齡緩緩道。


    陳式一點頭道:“對啊,這絕對是條線索。明日卑職便盯著碼頭。定追查出結果來。”


    張延齡道:“要小心些,不要驚動對方。這種事對方必是極為謹慎的。找幾個機敏的兄弟跟你去。查不到也不要莽撞,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陳式一道:“侯爺放心便是。跟著侯爺久了,這些事我還不明白麽?”


    張延齡微笑點頭,輕聲道:“明日我留在城中,追查另外一條線索。便是那些在城中遊蕩的番國商賈。重點便是那些佛郎機國的白種人。這幫人在城中何處落腳,跟什麽人打交道,是否和衙門裏的人有聯係?跟著他們,或許能夠摸到另外一隻大瓜。你跟貨物,我跟著人,兩條線齊頭並進,隻要一條藤上有收獲,那便是重大突破。”


    陳式一道:“好,就這麽辦。不過,這城裏失蹤人的事情,咱們不查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張延齡沉吟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或許就是跟走私的事情有關係。雖然不敢確定,但總是有這種預感。我想,我們一路查下去,或許這件事便會水落石出。”


    ……


    次日上去,張延齡和陳式一兵分兩路,一路出城追查貨物線索,一路在城中追查番國商賈。


    張延齡帶著兩名親衛,依舊扮做遊玩的富家公子在城中溜達。到晌午時分,張延齡盯上了目標。兩名騎著馬嘰哩哇啦有說有笑的佛郎機國白種人沿著大街旁若無人的走過。張延齡叫了一輛馬車跟上了他們。


    這兩人顯然是沒什麽目的,沿著街道到處閑逛,然後到了中午時分,一頭紮進了一座樓裏。


    張延齡傻了眼,這座樓叫做海雲樓,門口掛著大大的紅燈籠。卻是一座青樓。這兩個佛朗機國的家夥居然是進青樓嫖妓來了。


    張延齡本來想在外邊等他們,但是想了想,還是進去瞧瞧。起碼能夠旁敲側擊的了解一下情形,於是等了一會,便搖著折扇邁著方步帶著兩名兄弟走向海雲樓門口。


    門口一名塗脂抹粉風韻猶存的婦人見到張延齡的打扮和做派,看到張延齡手上帶著寶石戒指,以其閱人無數的職業的敏感性,一下子便斷定這是各有錢的肥羊。


    “哎呀,這位公子,來了啊。快裏邊請,裏邊請。”


    那婦人自來熟的貼上前來,伸手抱住張延齡的胳膊,胸口緊緊的壓住張延齡的手臂。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和張延齡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張延齡動了動胳膊想甩開,結果對方抱得緊,倒成了用手肘去故意觸碰她敏感部位的舉動了。


    “嘻嘻嘻,小公子還挺壞。裏邊請。裏邊的人都瞎了眼麽?沒見到這位小公子來了麽?還不來招呼客人。”那婦人扭著身子笑,朝著裏邊叫道。


    一瞬間,門內衝出來五六名女子,彩衣濃妝鶯鶯燕燕,看到張延齡的一瞬間,一個個眼睛發亮。一個相貌英俊又貴氣的冤大頭站在那裏,這可是最好的獵物。今日不得搶了他狠狠榨一筆麽。


    於是乎她們一個個對著張延齡嬌聲衝來,拉胳膊拉手的叫嚷起來。


    “小公子跟我來,我叫歡歡,年方十九。”


    “小公子,奴家愛愛,年方十八,歡歡比我老一歲。”


    “小公子,奴家田田。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小公子跟我來……”


    “小公子……我會疼人……”


    場麵一時鬧哄哄的有些失控。


    “幹什麽?別這樣。別扯我胳膊。哎呦!”張延齡叫道,努力試圖從粉臂素手之中掙紮出來。


    “哎呦,原來還是個外地來的小公子……”眾女子聽到了口音,更加的欣喜若狂起來。


    兩名親衛見局勢有些失控,忙從旁邊衝出來叫道:“幹什麽,放開我東家。東家,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張延齡擺手道:“沒事,沒事,她們隻是太熱情了。”


    兩名親衛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張延齡被一幫女子拉扯著進了樓。他們也不敢進去,侯爺可沒允許他們進去,兩人隻得愁眉苦臉的在牆根下蹲著大眼瞪小眼。心中均想:侯爺會不會被這幫如狼似虎的女子給活活吃了。廣州府的青樓都是這麽凶殘的麽?


    張延齡被一幫女子簇擁進了大廳,五六名年輕女子兀自爭執著吵鬧,相互之間為了這頭肥羊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張延齡隻得大聲道:“都不要吵了,都留下來陪爺便是了。”


    眾女聞言驚喜萬分,一名女子吃吃笑道:“小公子,胃口還真大。吃得消麽?”


    另一名女子笑道:“這叫什麽話?一看小公子便是天賦異稟的。沒有金剛鑽,敢攬瓷器活麽?”


    張延齡實在無語,沉聲道:“從現在起,誰多說一句話,便給爺滾蛋。”


    “哎呦,小公子還挺凶的。人家說話還不能說麽?”一名女子嬌聲笑道。


    張延齡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往桌上一拍,沉聲道:“這些東西夠讓你們閉嘴的麽?”


    “……”全場頃刻鴉雀無聲。所有的女子眼睛都盯著桌上的那疊銀票,眼睛放光。那可都是五十兩一張的銀票,一大疊。起碼得有一千兩吧。真遇到了肥羊了。


    一名女子猛然扯下胸前絲巾快速紮在嘴巴上,指了指嘴巴,表示自己再不說一句話。


    張延齡苦笑道:“不是不讓你們說話,爺不喜歡吵鬧。咱們正常聊天說話,別吵吵嚷嚷的鬧騰。多不體麵?幾位都留下來,銀子大家分,這不是很好麽?”


    眾女子心中均想:來這裏還要體麵,當真是笑話。不過有錢說什麽都對。於是紛紛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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