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滿剌加之後,張延齡等人在街頭巷尾閑逛,迅速摸清整個城市的狀況。</p>


    總體而言,滿剌加是海岸邊的一座港口貿易為主發展起來的城市。在佛郎機人沒有抵達之前,這裏其實便是重要的港口。</p>


    就其格局而言,這裏是馬六甲海峽海岸邊一座難得的深水港灣。兩側的山崖形成屏障,完美的將港口擁入懷中,形成避風的海灣。港口所在的地勢後高前低,呈現階梯狀的向海麵延伸的大片平坦地形。便於人群居住和貨物集散。</p>


    在佛郎機人占領這裏之後,整個滿剌加港口被大致進行了人為的劃分。</p>


    以港口而言,東側是民用貨物港口,因為稍顯逼仄和簡陋,條件也不算很好。而最好的港口位置在西側,但那裏是軍事禁區,是佛郎機東方艦隊的大本營。</p>


    人群也被分割居住,本地土著和外來商賈的活動限製在東側的街市。房舍密密麻麻,街道如漁網一般相連。人們擁擠在這些繁忙簡陋的街道裏,如沙丁魚一般層層疊疊。</p>


    在東區,設有七八處佛郎機國的軍營。荷槍實彈的佛郎機士兵駐守於各處要道口,控製著整個東區城池。除此之外,還有招募的本地的土著地痞,以及從其他番國前來的傭兵作為直接管理本地人群的打手,管理日常的秩序。</p>


    當然,這種所謂的秩序,便是在他們允許下的秩序。這幫人本地人和傭兵其實最為凶狠,反而是秩序最大的破壞者。</p>


    和城市東區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城市西區了。</p>


    西區靠海的南側是東方艦隊的軍港和軍營。靠北部的平緩山地便是居民區。這裏矗立著大大小小的教堂商鋪酒館等設施。鋪設的整齊開闊的石板路四通八達。來來往往的都是衣著華貴繁複的佛郎機移民,男男女女都穿著都很體麵。</p>


    在後方的山坡位置,是幾座巨大的莊園城堡,恢弘而壯美。</p>


    那是這裏最有權勢的總督官員軍中將領以及貴族豪富的宅邸。其中最大的莊園便是東方艦隊總司令阿爾梅達的莊園城堡。位於山坡最上方的平緩坡地,占地數百畝。</p>


    一條從內陸流入海中的大河將整個滿剌加港口一分為二,完美切割。河上幾座橋梁便是關卡,控製住東區西區百姓的流動。</p>


    另外,河流東岸還建有高牆阻擋,隻在牆壁上開鑿了一些孔洞,作為通向河下階梯的入口,供東區百姓取水浣洗之用。</p>


    每天傍晚,便有專人來將這些孔洞上的鐵門關閉上鎖,以防有人趁著黑夜潛入西區佛郎機人的聚集之地。</p>


    東區是擁堵不堪肮髒汙穢的貧民聚集之地,西區是花團錦簇街道整潔寬敞富裕之所。東區每天充斥著汗水辛勞和苦痛和死亡,西區則是悠閑安靜閑適之所在。</p>


    如果說這世上真有天堂地獄的話,那麽滿剌加港口的東區和西區之間的區別,恐怕便是地獄和天堂之間的區別。</p>


    張延齡等人花了一天時間摸清楚了這裏的格局和基本情形。在東區混亂的街市中,張延齡發現了許多類似大明人的樣貌。也有人說著漢話,但是語音都已經很奇特。很顯然,這些人恐怕都已經不是近年來抵達這裏,怕是跟那位董掌櫃一般都是多年前家中祖輩移居於此。</p>


    在這裏,張延齡不肯再去胡亂找這些人搭訕,因為這裏戒備森嚴,處處有警惕的眼睛盯著。張延齡可不想節外生枝。他要盡快的摸清楚佛郎機人的戰船備戰的情形。</p>


    但是,問題在於,佛郎機人的軍港在西區海灣,張延齡等人隻能在東區晃悠。站在繁忙狹窄潮濕的東區碼頭上,隻能隱約看到西區山崖那邊海灣港口之中的敵軍戰船的影子。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p>


    耳聽的那邊戰船炮聲隆隆,似乎整天都在進行訓練和火炮的試射,這更是最好的直觀了解對方戰力的機會。可惜不能去近距離觀察,隻能幹著急。</p>


    這種情形下,張延齡和陳式一商量了一下,決定潛入東區去往西邊的山坡樹林裏近距離的觀察。西邊那座山坡的背麵應該便是軍港所在之地。如果在那裏的樹林裏居高臨下的進行偵察,應該可以對敵軍戰船的數量,配備,作戰的訓練都一目了然。這絕對是極有價值的情報。</p>


    如果知道了對方戰船的這些情報,對於接下來的作戰將有極大的幫助。那麽這一趟前來的目的也就達到了。</p>


    張延齡等人本來想從北邊繞行前往西區,隻要能潛入西區便可。但是他們卻萬萬沒想到的是,離開東區往北繞行了幾個時辰,竟然無一處可以前往西區的通道。這條大河在城市裏是河流,往北進了山林便是一條深深的峽穀。越往北,峽穀越寬,越是陡峭,根本沒有辦法抵達對岸。</p>


    而且遠遠的還能看到,即便離開了港口城市的位置,還是能看到對麵不時有哨塔矗立,有佛郎機巡邏兵馬騎著馬巡邏。</p>


    這顯然是為了西區的安全,防止有人想要從峽穀偷摸過去。</p>


    這要是一直往北走,再繞行回去,且不說能不能過去,過去後會不會被發現。就算一切順利,怕是也要花個十天半個月的。那是絕對不成的。</p>


    張延齡等人折返回來,決定夜晚冒險偷渡城中大河去西區。那可能比繞行還要簡單一些。</p>


    夜幕降臨,臨河岸邊的街道上,大批提著水桶從河中打水的百姓們在一群西區守衛的嗬斥聲中紛紛快速的散去。</p>


    那些西區的守衛開始鎖上高牆上的那些通向河流階梯的小門。</p>


    兩名本地的守衛鎖上自己所管轄的三道鐵門之後,將鑰匙揣進懷裏,一邊笑著說話,一邊搖搖晃晃的離開。</p>


    兩名守衛穿過雜亂嘈雜的街市,走向一家酒館。放工之後,他們也要喝上一杯酒放鬆放鬆。</p>


    酒館掌櫃上了一壺酒和兩盤菜,兩個家夥邊吃邊喝,眉開眼笑。兩人聊著最近從古裏販賣來的幾名來自迦羅國的女子,互相交流著她們和本地女子的不同。身上的氣味,肌膚的手感以及深入交流時候的感覺。談到得意處,不覺膩聲而笑。</p>


    一壺酒喝完,兩人搖晃著起身出門。酒館掌櫃的上前想說什麽,兩人瞪眼喝道:“記賬,還能少你的不成?回頭一道結賬。”</p>


    掌櫃的敢怒不敢言,隻得點頭哈腰,目送他們離開。這幫家夥就是東區的地頭蛇,他們可得罪不得。</p>


    兩名守衛走到一條狹窄街道的巷子口。一人尿急,轉身打了個招呼進了巷子裏小解。另外一人在外邊等著。</p>


    等了半天,也沒見裏邊的人出來。外邊那人笑道:“他娘的,你是在自己的尿裏淹死了麽?快些。說好了今晚你請客,去逛窯子的。”</p>


    巷子裏沒有聲音。外邊那守衛罵道:“你該不會反悔,偷偷自己跑了吧。”</p>


    說著話,他走近巷口探頭往裏邊瞧。突然間,一隻大手從黑暗中探了出來,抓著他的脖頸一拉,他整個人便被扯進了巷子裏。</p>


    </p>


    他正要張口呼叫,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頂在了眉心。同時,他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同伴。</p>


    “叫什麽名字?”麵前一個黑影低聲喝問。</p>


    雖然這守衛是本地土著,但因為本地大明來的人很多,一些簡單的漢話還是能聽得懂的。畢竟既然能夠當上東區守衛,還是需要一些語言上的優勢的。</p>


    “馬哈迪爾。饒命!”那人趕忙道。</p>


    “很好。鑰匙呢?交出來。”那人喝道。</p>


    “什麽鑰匙?”馬哈迪爾有些發蒙。</p>


    “河邊牆壁上的鐵門鑰匙。”那人道。</p>


    “啊,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想幹什麽?”馬哈迪爾道。</p>


    “廢話什麽?我們隻是家裏缺水,想弄幾桶水罷了。跟你們商量肯定是不成的,所以我們打算自己動手。交出來,不然宰了你。”</p>


    “原來是取水。那也不用這樣吧。你們要是取水就算了,要是想偷渡過東區,那可莫怪我沒警告你們,對麵的佛郎機國的士兵的火槍可不是吃素的。”馬哈迪爾忙道。</p>


    “對麵有佛郎機人的火槍?”那人問道。</p>


    馬哈迪爾驚愕道:“你還真是要偷渡?”</p>


    那人嗬嗬笑道:“老子要做什麽,還要你批準不成?鑰匙拿來。”</p>


    馬哈迪爾稍一猶豫,那人一巴掌打過來,馬哈迪爾眼冒金星,嘴巴裏泛起了血腥味。</p>


    “別打,鑰匙在此。”馬哈迪爾忙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p>


    “聽著,我們隻是想過去瞧瞧。你若不想惹麻煩,便不要聲張。回頭我們會把鑰匙放在十七號鐵門外的地上,一個時辰後,你醒來之後自去撿回來,鎖好門,神不知鬼不覺。除非你想自己聲張。那便不幹我們的事了。”那人沉聲道。</p>


    馬哈迪爾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一個時辰後醒來是何意?”</p>


    那黑影嘿嘿一笑,一個手刀劈過來,馬哈迪爾頸部動脈受到重擊,身體轟然倒下。</p>


    “陳將軍,這一下能讓他躺一個時辰?”暗影裏另外一個黑影低聲笑問道。</p>


    “怎麽?不相信我的本事。要不你也來試試?”</p>


    “不敢,不敢。其實,直接搶了他們鑰匙便是了,何必這麽麻煩。”</p>


    “你懂什麽?國公爺說了,搶了鑰匙,他們會因為怕擔幹係而聲張。殺了更不成,屍首被發現了便會打草驚蛇。這麽幹他們自己會替自己遮掩。這是最好的辦法。莫廢話了,國公爺怕是等急了。”</p>


    兩條黑影將兩名倒在地上的守衛往巷子深處拖了拖,這才戴上鬥笠出來,直奔河邊而去。</p>


    不久後,四條黑影來到河邊十七號鐵門前。他們迅速開了鐵門閃身進入河堤下。陳式一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什麽動靜,伸手將鑰匙丟在門口草叢裏,縮回頭去,緩緩關上鐵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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