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怎麽會有出口?你們是怎麽辦事的!渣滓、蠢貨、低能的廢物……垃圾、廢料、該死的蛆蟲……”


    憤怒的質問,從春蘭的口中發出。


    春是春夏秋冬的春,外界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可從她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的造化生機,宛如隆冬的河流,即將凍結。


    她正是森羅殿四大殿主之一,春蘭隻是她在永陵行走的化名,真正的代號是碧影。


    鬼吏們的裝扮與鬼執事差不多,隻是袍子的顏色較深,無比的幽黑。他們之中雖然有的是從鬼執事裏提拔上來的,但隻是少數,畢竟殘廢之後,再怎麽修行,實力也有限。


    大部分還是肢體器官健全,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隻能麵麵相覷,不知該怎樣回應。心裏的話,當然不敢說了,黑山那麽大,誰沒事吃飽了撐的,天天去巡查有沒有洞口?


    春蘭站在通道口往下俯瞰,下方是一段湍急的河流,那小姑娘落下去後,直接就被河水往下遊衝了個無影無蹤,哪怕再高明的追蹤,也隻能望河興歎。


    雖然憑一個小姑娘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中很難活下來,但是萬一呢?


    而且林妙月臨死前的那段話,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觀察了一下通道口,從痕跡上看,非是人為,這讓她安心不少,應該是長年累月的雨水衝刷出來的,是個意外的出口。


    “都給我下水去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另外查一下這個地方在永陵的什麽位置……”


    ……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永陵東市旁有個常樂坊,常樂坊的更夫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他的原名久已被人遺忘,因為他是更夫,脾氣又十分耿直,於是被人稱作更叔。


    更叔這一天晚上按慣例遊走在坊內,來到通往春明門的護城河道邊上。


    這護城河從聖世宮的北麵坤元山而來,流經景曜門,入演武坊,又過西市,至此分岔,一條直往南麵的安化門,一條從長壽坊曲線通往怨鳶樓所在的永樂坊,也就是桃林外的那條河道,而後繞著情人湖,直抵東麵的常樂坊。


    更叔出更前喝了幾兩小酒,坊間近來有鬼的傳聞,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邪魅傳說,加上更夫這個特殊職業,晚出早歸,遇見髒東西的幾率大大增加。


    沿著河道走了數十步,到了一棵槐樹下,正要解開腰間的酒壺喝上一口,不經意的一瞥河麵,卻見河麵上往下漂來一物,不由得揉揉眼睛,仔細一瞧,頓時毛骨悚然,接連退了數步,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卻原來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小人,仰麵朝天,慘白著一張小臉,活像從陰司鬼獄中爬出來找人索命的小鬼。


    河道即將匯入城外的主河道,所以到這裏已十分寬了,水流不徐不疾,載著那小鬼悠悠地往下漂著。


    經過初時的驚悚後,更叔慢慢發現不對勁,那小鬼雙目緊閉,水腫的臉、手以及微微鼓脹的小肚子,原來根本不是什麽妖魔鬼怪,而是一個溺水的小女孩,隻是不知道死活。


    更叔發現不是鬼,連忙將小女孩給撈了起來,探一探鼻息,雖然氣若遊絲,卻是一息尚存,人命關天,更叔也不敢怠慢,連忙將她帶回了家中救治。


    ……


    一晃過去三天,沒人知道,掌握黑山核心隱秘的小女孩,從鬼窟逃到了人間;假使知道,永陵必將出現一場龍爭虎鬥。


    然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燕離自大比以後,潛心養身,每日裏除了上課以外,一概不出門,偶爾連海長今會來邀他喝花酒,也都被他推拒。


    此舉是為進一步加強鞏固四品修為,為突破武夫做準備,畢竟武者和武夫,那是完全不同的境界,越早開始準備,到時就不會手忙腳亂。


    當然,還有避禍的意味。


    自打踏入永陵以來,他不知得罪了多少權貴,像什麽大司空、武神府、長平蕭門,甚至還有黑道,其中任來一個,恐怕都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招架的。


    幸好書院威嚴依舊,還沒有敢把手腳伸到書院裏來的蠢貨,所以燕離隻要不離開書院,安全還是有很大的保障的。


    這些天燕離也嚐試著修煉劍訣以外的法門,可是他發現,他對那些法門居然一竅不通,別說修出什麽成就來,哪怕領會了微言妙義,也無法在混沌天地裏引動法門的要義。


    換句話說,他似乎隻能修煉劍訣,這實在讓人有些氣餒,畢竟劍訣也不是萬能的。


    由此可見,一等劍主雖然強大得不可思議,卻還是有其極限的。


    混沌天地,五色虹橋宛然川流不息,如五盞顏色不一的明燈,驅散廣袤蒼茫的迷霧。


    《修行法紀》有雲:‘人體自成小世界。’這話確實一點也不虛。


    那天門,如今成了真正的一扇大門,實在有些恐怖了,即便是修真境的強者,也不可能擁有如此龐大的天門。


    修行“藏劍訣”發生的意外,如今也得到解答,就是天門過大的緣故。


    要知道,天門乃是靈神溝通天地的橋梁和媒介,燕離在靈神境界不足時,強行修行“藏劍訣”,足可稱得上是逆天而行。


    雖然修行也未必就是順應天道,可境界與境界之間的溝渠,那是亙古存在的,否則也沒有必要按劃分強弱和前後次序。


    燕離強行修行,也就是違抗天道的意誌,隻消滅了他的形體,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第二次強行突破,是因為他突然想到混沌天地畢竟是他的“地盤”,“天道”再如何蠻橫,也不可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天地,況且還有“劍心”存在。


    劍心是超越一切“可想象”範疇裏的“不存在”的事物。就拿與秦易秋的那一場對決來說,最後那三劍真是神乎其神,精妙到了巔峰,完全超越了水平發揮。


    “藏劍訣”雖然也不弱,可與之相比,還是遜了不止一籌;而且,“劍心”還隻是《太白劍經》的入門級功法,也就所謂的鍛體法門,誰知道它的鑄源法門又是怎樣的呢?


    原本他打算利用青蓮第三式來決出勝負,為此埋下的伏筆便是,在體內藏了大量外部勁力,都是從秦易秋身上吸取而來;可沒想到,那宛然“神來之筆”的三劍,把力量消耗得幹幹淨淨。


    戲劇性的勝出,也隻能算是僥幸了。錯非秦易秋並不執著於勝負,否則結果如何,還真的很難說。


    天門到了這個階段,雖然還在增長,但幅度已是極微的了,幾乎無法察覺,燕離知道,這大概是快到極限了。


    原本從天門外湧進來的天地元氣就駁雜不堪,須經精煉後,才能融入骨血之中煉體,或化為精純元氣,歸入丹田之中。


    洗心劍進化成藏劍之後,好似洗去了原本的“輕佻”和“浮誇”,變得沉穩許多,或者它終於明白,自己是無法對抗劍心的,隻能乖乖當個小弟了。


    作為“年紀”最小的青蓮,依然是一朵花苞的模樣。


    重新擴漲的中丹田,元氣已然充盈了一半以上,已然徹底鞏固了四品的修為;尋常修行者要到這個地步,至少要兩年,燕離卻隻用了四個月。


    一個是他從不懈怠地修行,一個便是天門和真名的作用了;而且修為愈高,效果愈是明顯。


    武道九品,畢竟還是肉體凡胎,神州大地並不缺天才,現階段修行快一些,還引不來太大的關注,這也正中燕離下懷。


    就在這時,燕離忽然睜開眼睛,淡淡道:“我說過幾次了,不要在我麵前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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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窗門潛入的不速之客僵住了手,旋即撅了撅粉唇:“哼,笨蛋主人,一點情趣都不懂,枉費人家帶來了你最想要知道的消息。”


    來人自然是燕離的小密探芙兒,她從榻上下來,就像自己家一樣,跑去倒水喝。不知為什麽,她每回來這裏,都喜歡倒水喝。


    “我讓你去探黑山以及夜王的消息,探得怎麽樣了?”燕離隻關心結果。


    這小鬼頭一去幾個月沒有半點音訊,他原本都已經忘了,沒想到這時候突然跑回來,似乎有結果了。


    芙兒扭過頭來,滿臉的“幽怨”,委屈地說:“人家辛辛苦苦那麽久,笨蛋主人連一點慰問都沒有,難道芙兒在主人心裏就是一件工具嗎?”


    “不是已經給你水喝了?”燕離似笑非笑地說,“再說你消失幾個月,我怎麽知道你幹什麽去了。”


    “這也算嗎?告你虐待童工哦!”芙兒很生氣地說。


    “我去完成任務啦。”她臉像變魔法一樣神奇,突然就喜笑顏開,“人家這回成功暗殺了好幾個目標,主人快誇誇芙兒啦。”


    “這麽說,你並沒有在為我辦事。”燕離可不吃她這一套。


    芙兒道:“人家現在還隻是外圍的小殺手,聽說隻有被黑山選中的高級殺手,才會被吸收進入黑山,享受特殊待遇,也就能探聽更多隱秘啦。”


    “哦,那你再接再厲,不送。”燕離說完就又閉上眼睛。


    “聽人家說完嘛。”芙兒跺了跺腳,很生氣地跑到燕離身前,去掰開他的眼睛。


    燕離重又睜開,對上她那純淨無暇的美眸,稍稍被觸動的怒火便消失無蹤,他有些無奈地說:“快說。”


    芙兒這才笑嘻嘻道:“聽說前幾天黑山逃出來一個小姑娘,被賞紅六萬黃金,整個黑道找她都快找瘋了,想必她一定知道黑山的許多秘密,主人要是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她,不就得償所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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