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人滿載魚獲而歸,營中之人皆側目。


    魚從水中捕來,此時還是活的,魚盛在水桶和筐中,這一路走來不停有魚蹦噠出來。


    民夫們見了活蹦亂跳的大魚,目露豔羨。


    拎了半桶魚回到瓦罐旁,關羽著急忙慌的去朝瓦罐裏看。


    要問他為何一副著急模樣,是因為之前李孟羲叫他去捕魚時,關羽一走,忘了瓦罐裏煮著的東西了。


    本以為,離開這許久沒有添水,瓦罐裏的水早就燒幹了,罐裏的煮著的腸早就糊了。


    不想,走近一看,罐裏還是有水,湯水裏,幾段牛腸被煮了數個時辰,已被煮的糯爛發白,隨著沸騰的水在起起伏伏。


    想來是有人見罐裏的水快燒幹了,給又添了水。


    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從罐裏飄了出來,一聞之下,令人心情大好。


    “可吃了。”關羽樂嗬嗬的笑了。


    腹中空空的眾人現在能吃東西了,都是迫不及待,磚頭尤其如此。


    劉備拿來碗筷,碗筷分與眾人,然後伸筷從罐裏夾出一截牛腸,放在眼巴巴看著的磚頭的碗裏。


    剛從滾水裏撈出的腸子,多燙啊,貪吃的磚頭等不及一口咬下去,燙的他忙把牛腸吐了,差點被燙哭。


    “冷冷吃嘛,那麽燙。”李孟羲才不要管傻弟弟。


    用筷子夾起碗裏的牛腸,李孟羲吹了好久,待牛腸涼了,用牙咬了一小口。


    因為事先加了酒,去了部分的肉腥,雖說沒有調料,但吃到的是純淨的肉香,沒有絲毫被調料汙染的味道。


    牛腸入口滑嫩,即韌且糯,被燉了這麽久,被燉的爛呼呼的了,一嚼就爛,吃起來很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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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腸竟然意外的好吃,李孟羲於是大口吃了起來,狼吞虎咽的。


    李孟羲吃的嗷嗷的,兩個大人劉備和關羽吃相也是跟李孟羲差不多的。


    很快,眾人碗裏空空,就再分罐裏牛腸。


    不一會兒,四人就把牛腸分吃完了。


    吃完之後,李孟羲放下碗筷,有些意猶未盡。


    之前把牛腸大部分都給車夫老鐵讓其拿去了,這邊留的隻有七八段。


    “味道如何?”李孟羲抿了抿嘴,笑問劉備關羽二人。


    “可好吃了!”劉備關羽還未回答,弟弟就舉著碗搶著說了。


    “是極!如磚兒所言,牛腸甚為爽口。”關羽拂須大笑。


    平日都沒人要的牛腸,淘洗幹淨之後一吃,味道不比肉食差,甚至還有些獨到的口感。


    想到鄉人屠宰牲口時腸子之類的都丟給家禽啄吃了,如今想來,真是浪費了很多。


    牛腸既然能吃,味道不錯,日後再殺牲口,就不能亂丟了。


    區區幾根牛腸,四人根本就沒吃飽。


    今晚剛好捕了魚,晚上煮魚吃正好。


    關羽放下碗筷,開始拿短刀給魚刮鱗,弟弟在邊看著,李孟羲也在邊看著。


    看關羽四處找水,李孟羲若有所思,“……魚洗完,還得用清水衝洗,要我說,下次咱多找點人,魚捕上來,直接刮鱗去髒,然後就地湊著河水把魚洗好再帶回來,豈不便捷?”


    關羽抬頭,無奈看了李孟羲一眼,“何不早說?我等已回。”


    不是李孟羲不想早說,是因為抓了那麽多魚,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往回趕,一時有些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哪想的起把魚在河邊處理完了再拿回來。


    下次就有經驗了,下次再派捕魚隊去網魚,同時也把殺魚的工具帶好,人力也要配充足一點,那邊網魚,這邊就同時把魚處理好,當洗幹淨的魚帶回來,直接就可分與眾人,直接煮了吃。


    想靠魚解決軍糧問題不太可能,但多少能緩解一下糧食的壓力,而且,還能豐富下營養結構。


    一直隻吃糧食,營養單一,有了點魚肉,就補充了蛋白質。


    過段時間,等漁網織好,魚獲會常有。


    魚是有了,可如何分配,讓李孟羲拿不定主意。


    最簡單的方法,魚獲有了之後,誰也不分,給想辦法醃製還是熏製之後放起來,當做軍糧儲備。


    但細想,此法不可行,醃製需要大量的鹽,熏製則需要花很多功夫。


    把魚當做軍糧儲備,沒有實施條件。


    按李孟羲所想,魚獲應該每人都有機會嚐到的,萬餘人的大軍,每人都隔三差五能吃到魚,則能把有限魚獲,發揮最大的作用。


    現下條件下,魚肉最大的作用不是充饑,而是用來補充油脂和蛋白質,,效用簡直等同於藥品了。


    義軍萬餘人,哪怕每日都能捕得千條魚,一人分得一條魚,萬人輪換一遍,也得十天之久。


    而且,該如何輪換,現在民夫營還是一團混亂,沒有嚴格劃出營屬。


    按照排序分魚的方法,可確保平均和公平,可現在義軍沒有好的秩序,就沒有操作的基礎。


    現下如果給民夫營分魚,一定會出現爭搶一片的情景。


    再者魚有大有小,並不好分。


    既然整魚不好分,那就把魚一股腦全部剁碎,然後再分成均等的重量,可以保證公平。


    難點,就在把魚一股腦全部剁碎——沒有桌子。


    細數能用來剁魚的平展地方,隻有門板,現在軍中僅有的一些門板,在木匠營那裏,木匠們在門板上刨木頭等等。


    或許可以從木匠營那裏借來一個門板,一扇門板就夠。魚可以先剁碎再稱量,如此可以分的比較公平了。


    剩下的,還有分魚的流程。


    按李孟羲所想,魚應該優先供給戰兵和婦孺營,尤其婦孺營,那麽多小孩子,不吃肉很影響健康。


    每日魚獲,半數分於戰兵營和婦孺營。


    餘下半數,分與民夫營,按每營輪換來分。


    但這要等民夫營有了一定組織度再分才可以。


    民夫營要有最低限度的組織度,就像現在的婦孺營一樣,婦孺營分為二十一灶,每日吃飯,每一灶的人員都是固定的。


    隻要當民夫營做到有基本的分屬和紀律之後,魚才可以被較為公平的分下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


    要是做不到分魚公平,那還不如不分呢。


    本來沒魚,大家都隻能吃糧食,大家都吃一樣的,沒什麽。


    突然要分魚了,頓時民夫們眼睛都盯著魚上去了。


    這要是沒分好,誰多一點誰少一點,亦或是把誰露了,豈不大生矛盾。


    本來不分魚還沒有矛盾,一分,分不公平,還平添了矛盾。


    所以要是分不公平,還不如不分了,能少生些事端。


    ——


    關羽刮完了一條魚的魚鱗,然後從魚的腹線用刀把魚剖開,準備取出魚的內髒。


    魚腹剖開,關羽摘出魚鰾,隨手把魚鰾遞給磚頭,讓磚頭拿著玩,磚頭開心極了。


    不一會兒,第一條魚處理完,關羽剖第二條,“呀,有籽。”魚腹裏,一堆黃澄澄的魚籽。


    有魚籽是意外的收獲,魚籽很好吃的。


    “關將軍,把魚腹內的黑膜扯掉,這東西很苦,煮了壞了一鍋湯。”李孟羲建議。


    關羽於是就按李孟羲說的,把魚腹內黑膜盡數扯掉。


    李孟羲說黑膜很苦,關羽很有探究精神的拿起一點黑膜塞進嘴裏,嚐了一下,果然極苦。


    “呸!”關羽吐掉黑膜。


    關羽作為一個漢末土著,在料理魚類方麵,竟然不如李孟羲經驗豐富。


    想來正常,古代知識交流不發達,漁業也不發達,古人吃到魚的難度比較大,因為吃魚少,處理魚的經驗也就不太成熟。


    加上交流等方麵的限製,可能皇宮裏的庖廚說不定已經懂得利用蘑菇之類的含穀氨酸(味精主要成分)的材料來提鮮了,在偏遠鄉下,老農們吃魚甚至不知道撕去魚腹內膜。


    關羽出身底層,他家是偏遠鄉下嗎?是的。


    關羽為草莽中的豪傑,但他老父,大概率是偏遠鄉下的老農。


    關羽之父如果不怎麽會料理魚,關羽更不會。


    今晚,就吃魚了。


    關羽就要把魚整條放進罐中,李孟羲接過魚,拿刀把魚砍成數斷,再往罐裏放。


    關羽見李孟羲對料理河魚之事頗有見地的模樣,便笑問,“羲兒,你可還懂庖廚之術?”


    庖廚之術,通俗來講,就是做飯。


    李孟羲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某善庖廚之術,更長於兵法。”李孟羲信心滿滿的回答到。


    雖然吧,前世也不會做飯。


    但是,漢末原始至極的烹當式,李孟羲還真看不上。


    一是,漢代沒有成熟的榨油技術,植物油利用程度不高,人們吃油,吃的是動物脂肪,稱之為“膏”。


    二是,炊具也欠發達。


    看軍中現在的情況就知道了,軍中炊具,不是瓦罐就是陶翁,這樣的炊具,除了煮,還能有什麽別的烹飪方式?


    較複雜的烹飪工具,李孟羲倒是曾見過,其大致還是瓦罐的形狀,隻是瓦罐上層,有一個像是帶孔的篦子一樣的東西,麥粒或者米放在上邊,下邊加水,然後用火在底部加熱,於是麥粒和小米等就被蒸熟了。


    漢代是有蒸的工具的。


    就算這樣,烹飪方式,也隻有蒸煮兩種。


    主食就算了,可菜也隻能一鍋亂燉,味道能好到哪裏去。


    而傳統的中國菜式,其烹飪技法有,炒、爆、溜、炸、烹、煎、貼、燒、燜、燉、蒸、汆、煮、燴、熗、拌、醃、烤、鹵、等等等等……


    如果說,沒有植物油脂,用動物油脂也可替代,可沒有鐵鍋,炒菜就不能炒了。


    鐵鍋炒菜的色香味等各個方麵,都完爆一鍋亂燉的燉菜。


    隻要把鐵鍋弄出來,區區庖廚之術,足可遠超同代水平。


    曆史上鐵鍋是到宋朝才普及,李孟羲猜測是因為鍛造和冶鐵技術進步的原因。


    而到底相比漢代,宋代的冶鐵和鍛造技術哪裏進步了才因此有了鐵鍋普及的物質基礎,這李孟羲就不知道了。


    日後有空,看想辦法能不能把鐵鍋整出來。


    做出可口的菜式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鐵鍋做飯極其快捷方便,放在漢代,說是半個神器也差不多了。


    李孟羲至今還記得初中上學的時候,學校的食堂做飯是用賊大的能放頭豬的大鍋,炒菜用的鏟子,是用鐵鍬直接炒的,菜論筐倒,油論桶倒,鹽論袋撒,然後三二十個廚師,拎著鐵鍬做豬食一樣,拿鐵鍬在鍋裏一陣亂翻。


    好了,一個學校兩三千人的飯,被三二十個廚師就給搞定了。


    現在義軍之中,萬餘人,每天負責做飯的人是多少呢,按十人一什有一個夥夫算,做飯的人手足有千餘人。


    而要是有了大鍋,為萬餘人做飯,隻需要五十個夥夫。


    如此,節省了千餘人的人力。


    這節省下來的人力,不管是分出去巡邏,還是出去拾柴,還是幹別的東西,千餘人力能幹的事,頗為可觀。


    哪怕是在戰陣之上呢,千餘空閑人力,亦不可小覷。


    既然提到了庖廚之術,李孟羲好奇的問,“關將軍,你可知醬油?”


    “額,”關羽愣了下,手中的柴停在半途,“醬啊,有啊。”


    李孟羲說的是醬油,關羽回答的是醬,這讓李孟羲疑惑了,醬油和醬是不是一個東西來的?


    醬油,李孟羲不知道怎麽做的,但醬這玩意兒小時候在外婆家好像看見過怎麽做的。


    做醬的時候是先用一些沒有加酵的生麵團子加鹽等東西放在醬缸裏,然後放在太陽下曬,等一段時間之後,生麵團子開始長出一些食用黴,繼續曬,最終,生麵團就變成了一堆很稀看起來有點惡心的棕黃色東西。


    這些做成的麵醬用來燒肉之用,做出來的肉很好吃。


    而醬油,是用大豆發酵做成的。


    從關羽的回答中,李孟羲沒有得到準確的答案,他於是就不清楚漢代有沒有成熟的釀造大豆醬油的技術。


    李孟羲再問,“那關將軍,我大漢可有釀醋之術?”


    關羽笑了,“你這問的,我大漢如何沒有釀醋之法?”


    有醬油,有醋,還有鹽,糖麥芽糖也有,即,糖飴。


    那麽,糖醋魚用麥芽糖,麵,還有醋,應該也能做出來。


    糖醋魚,一想到味道,李孟羲流口水了。


    又很不巧的,流口水又被弟弟看到了。


    “哥哥你是不是可想吃魚了?”弟弟走到李孟羲麵前,瞪著大眼睛看著李孟羲。


    “沒有。”李孟羲麵無表情的用袖子擦著嘴角的口水。


    “你就是可想吃魚了,哥哥你都流口水了。”弟弟天真的說到。


    關羽聞言哈哈大笑,李孟羲一臉黑線。


    第三百五十六章 烹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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