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沒有了蹤跡的徐字營,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痕跡,嶽蕭尋遍了方圓三公裏,一直都不敢確信這原先是徐字營的駐地,若不是那麵黑牆還在,嶽蕭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這裏放眼望去,全是黃沙,哪裏有一絲人生活過的痕跡?


    尋了一個多時辰,嶽蕭終於找到了點東西,一個酒葫蘆,極其尋常的玩意,落沙小鎮裏遍地都是,好酒者隨身攜帶的那種普普通通的酒葫蘆。


    嶽蕭看著酒葫蘆,不由得笑了,不是因為酒葫蘆,而是因為葫蘆裏的酒——十三年的落沙老酒。


    二十三歲,即將步入二十四歲之齡的嶽蕭隻喝過兩次十三年的落沙老酒。


    第一次在靈都,考取了武狀元之後,皇帝陛下禦賜的一瓶十三年的落沙老酒,在靈都內,十三年的落沙老酒可謂萬金難求。


    從天靈朝創立以來,能被皇帝陛下賞賜十三年落沙老酒的人不多,無非是戰功顯赫的大將軍,或是治世之能臣。


    當朝宰相王成至今還一直將那壺十三年的落沙老酒珍藏在家中,準備當做全家之寶傳給後代。


    第二次乃是在這徐字營中,初次見到崇三,與其結拜為異性兄弟時所喝的酒就是十三年的落沙老酒。


    如今嶽蕭再次拿著滿滿一葫蘆的十三年落沙老酒,心中疑惑重重。


    酒中有血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嶽蕭的鼻子不是很厲害,可是摻雜在濃濃酒香之中的淡淡血腥味讓嶽蕭有點不舒服。


    “有人來過?還是不久前,到底是誰?這壺十三年的落沙老酒,應該是大哥埋在這裏的,那為何這裏麵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嶽蕭皺著眉頭,盯著手中的酒葫蘆,仿佛一團棉麻,亂七八糟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嶽蕭左思右想無果,習慣性的伸手拿劍,可是手觸到的是滿地黃沙,莫離永遠的埋在了伏魔穀。


    嶽蕭黯然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來,將酒葫蘆別在腰間。


    繼續朝前走去。


    徐字營朝前十幾公裏處便是藩軍的先鋒營,徐字營人人皆知,兩軍對壘,倒是沒有出現過什麽殊死拚殺的結果,雙方都是以練兵為目的,反正在這偌大的西北蠻荒之地上,徐字營的威名早已是傳揚開來了,藩軍便派遣了先鋒營,約莫萬餘人駐紮於此,抵禦徐字營,而徐字營能之所以一直在西北蠻荒之地上橫行無忌,無非是西北蠻荒之地外,有著天靈朝的一大半兵力駐紮於此。


    要不然,僅僅憑借徐字營三千人馬,就算你能以一當十,藩軍數十萬人馬隻需要片刻間就能將這三千人的徐字營給踐踏的一絲不剩。


    不過那樣就等同於向天靈朝宣戰,藩國那不足天靈朝一半的領土,將會麵臨著天靈朝大軍的肆虐。


    藩國不敢動手,不過對於天靈朝亦是如此,雖然知道藩國野心勃勃,不過卻隻能在西北蠻荒之地外駐紮大軍,以防藩國狼子野心,至於位於狄國,蠻羌,藩國之間的天靈朝亦是不敢與任何一方死磕,一旦全麵開戰,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天靈朝雖說軍力強大,可若是麵對三國聯手,亦是難以招架。


    嶽蕭不懂其中的道理,但是卻能理解一旦開戰,徐字營將會處於戰爭風暴的漩渦之中,而現在看來,徐字營應該是全部撤退了,但是為什麽在商人們的口中,徐字營全部都是被滅了呢?


    整個徐字營全部都是被那妖女控製的藩軍先鋒部隊吃掉了?


    嶽蕭不信,但是在那麵黑牆之上,又確確實實的寫了張誌遠的名字,那麵黑牆,是不會出錯的,這是崇三告訴嶽蕭的,那麵黑牆上,隻要出現了的名字,那人必定是死了。


    嶽蕭不知道那麵黑牆是誰在掌控,但是弗正的名字在上麵,而他卻沒有見到崇三的名字,此刻的崇三應該是找到竹蘆醫仙,正在解毒吧,大哥身上的絕武之毒,可不是一般人能解除的,但是大哥為什麽又能使用內力呢?


    嶽蕭知道崇三中的什麽毒,但心中總是有一個巨大的疑問,可還沒等問出來,就等到了花想容,隨後又是歸真棋局的開始,棋局結束後,不待崇三與嶽蕭見麵,範溪柳就支走了崇三,難道範老前輩知道一些什麽?


    嶽蕭越想越不對勁,其中有很多事情是他想不通的,之前零零散散的一些雜碎紛紛湧上心頭,隻因為那別在腰間的十三年落沙老酒,準確的說是那酒中摻雜的淡淡血腥味。


    嶽蕭的腦海裏不斷的回想著過去和崇三在一起的事情,因絕武之毒而在荒漠之中鬥拳,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麵,而後,去皖地的天柱山參與歸真棋局,一個月的相處,路途之上,絕武再次發作,路上不少的武林好漢紛紛護駕保航,嶽蕭自知沒有那份影響力,而那時在他身邊的隻有崇三,再者,他認識悅來客棧的老板娘,那個客棧內,無人敢動武,還有一個武力值絕對在自己之上的小蟲子,另外一個書生,幾乎是通曉世間事,而他又是徐字營的崇副將,深得軍心。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


    嶽蕭的腦海裏浮現過往,一幕幕不斷的重複著。


    而最後,劍神在臨終前,竟然要自己殺了崇三,這又是為什麽?


    嶽蕭越想越離奇,總感覺自己大哥崇三很可疑,但是卻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自己在他身邊,有一種親切感,難道這就是與生俱來的親和力?


    一般在某一領域內的人,或者說是在其靈域內達到一定境界的人,都懂得一種叫做勢的東西。


    練武之人當然有,他就能看到青蟲湖邊的糟老頭子身上的氣勢,還有當初劍神的氣勢。


    隻一個背影,就能讓他心驚膽戰。這就是勢。


    皇帝陛下有他自己的王者之氣,張致遠身上,有種果斷的強烈殺伐氣息,這也是勢,各種各樣的勢,各種各樣的人。


    但是嶽蕭卻在崇三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勢,他就像是一潭死水,但在平日的交往之中,嶽蕭知道那不是一汪死水,而是一個樂觀向上,不懼任何艱難困苦的人。


    嶽蕭不緊不慢的走著,同樣在腦海裏不斷的思索著,蠻荒之地上,全是黃沙,當然,還有微風伴著烈日。


    再繼續往前,可就是藩軍的先鋒營了,嶽蕭吃過隨身攜帶的幹糧,然後抬眼望了望黃沙之地。


    嶽蕭的目光是極好的,一般來說,練武之人,六識都強於常人。


    嶽蕭看見了藩軍先鋒營的旗幟,一個個碩大的鷹頭在風中搖晃著。


    嶽蕭死死的盯著那片飄揚的旗幟。


    如果說僅僅隻有那藩軍先鋒營的旗幟,嶽蕭倒不會如此,而是在那旗幟隻見,一根樹立的杆上掛著一個人。


    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女人。


    衣衫襤褸,身體模糊看不清,嶽蕭隔得有點遠,看不清模樣,隻是那掛在杆子上的女人吸引了嶽蕭的眼球。


    為何在藩軍的先鋒營中會掛著一個女人?


    嶽蕭不是那種特別喜歡管閑事的人,但在此刻卻不知道怎麽了,仿佛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驅使著嶽蕭走上前。


    嶽蕭越過一座小沙丘,站的高了點,放眼望去,依舊隔著許多個小沙丘,也許是站的高了點,看的更遠點,本來隻能看到飄揚旗幟的一角,以及那掛在頂端的女人。


    可此刻卻看到了整個藩軍的先鋒大營,千餘個帳篷圍繞著中軍大帳,而在中軍大帳前,豎著一根粗壯的長杆,杆上掛著一個人。


    嶽蕭依舊看不清那女人的臉,隻能模糊的感應到一股熟悉感覺。


    嶽蕭緊緊盯著那由一根麻繩掛在中軍大帳樹立的長杆上的女人,腦袋裏想到的是花想容。


    “難道那就是那個妖女?”


    “不過不應該啊,不是說妖女一直追殺著徐字營麽。”


    “不過為什麽我會心跳加速呢?”


    嶽蕭自言自語。


    此刻已近黃昏了。


    嶽蕭看著那掛在長杆上的女人,心裏不是滋味,那女人顯然死了,可是卻依舊被曝曬著,這不人道啊。


    嶽蕭不想管閑事,可卻腦海裏的那股衝動總是讓自己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嶽蕭潛伏在黃沙之中,躲過了三次巡邏隊伍,當然,嶽蕭自認有著可以無聲無息的滅殺掉三支巡邏小隊的實力,可是他卻沒有那麽做,打草驚蛇的舉動,對於此刻的嶽蕭來說,無異於暴露自己。


    夜幕降臨,嶽蕭等了好久才等到一支巡邏隊經過,他悄悄靠近,摸掉最後麵那人,換了身衣服後,迅速的追上那隊人,悄無聲息,就連前麵的幾人都沒有人任何發現。


    跟著巡邏隊伍,慢慢靠近先鋒營的嶽蕭此刻才近距離的觀看到了那掛在長杆上的女人。


    衣衫襤褸,明顯是在臨終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被刀劃的麵目,已是無法辨識。


    在火光下,嶽蕭邊走邊看,繞著先鋒營走了一圈,嶽蕭雖然跟著巡邏隊伍走著,眼神卻一直在那女人身上。


    這女人到底是誰?


    為什麽會被掛在大帳前?


    嶽蕭已經走到中軍大帳後麵,撇過頭,再次看了眼那掛在長杆上的女人,女人的屍體在風中搖擺著,而此刻卻正好麵對著嶽蕭。嶽蕭隻是隨意的一撇。


    隻是在這隨意的一撇中,嶽蕭發現了一樣東西,一文錢。


    外圓內方的銅錢。


    稀鬆平常的玩意,買一個包子都得兩文錢,一文錢,還有啥用?


    對於別人來說,這一文錢不足為奇,但是那文錢卻是紋在女人的胸口。


    嶽蕭呆愣在當場。


    那是花想容?


    嶽蕭心中逐漸升絲一股絕望。


    除了花想容,還會有誰無故的將一文錢紋在胸口?


    這世界上,估計就那麽一個傻女人了。


    “君當誌存高遠,妾自三生石上觀。”


    “孟婆湯不忘,來生喊嶽郎。”


    嶽蕭腦海裏回想的都是花想容最後走時留給自己的那封信的內容。


    那是一首挽歌。


    妾自蠻羌來,自當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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