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的長寧張府,後花園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天卯月一大早就在自己房裏煮著茶,方見南聽丫鬟說卯月煮了白家新送來的茶邀她去屋內閑聊,去了一見,果不其然張暨白也在那裏。


    這半年來卯月對方見南照顧有加,方見南沒有姐妹,一起玩到大的姑娘們到了十三四歲就都出嫁了,近些年來她也隻與書簡為伍。現在家裏又遭厄運,她更是孤苦無依,遇到了卯月和姐姐一樣多方照顧自己的人,竟是比父親和兄長大大的不同的感受,見南自然是依賴至極,進府不過短短幾****便與卯月推心置腹了。


    卯月也是父母早亡的孤兒,見方見南如今家破人亡處境,不免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方見南出身還算清白,不像她,記事起就身在青樓,從小就被當花魁培養著。比起煙花地裏麵各色女子為了名牌先後的勾心鬥角,方見南剛直的性子倒是可愛的緊,卯月對她也是喜歡得很。


    方見南雖然不及卯月容貌出眾,可方子孝也是教過她讀書的,細算起來除了門楣高低,論才學論樣貌方見南與張暨白也是很般配的,況且在個性上麵,張暨白偏有些優柔寡斷,未免拖拖拉拉,而方見南則是正直果斷的性子,正好相得益彰。


    卯月對待張暨白有感恩之情,她年少時也曾貪圖富貴過,可多年來在鉤月樓見多了癡情女子薄情郎的種種慘況,再加上自己的好姐妹銀鉤的淒慘下場,她便如脫胎換骨一般看淡了名利財富,安安穩穩的有一個落腳處便好。


    此刻,她隻想報答恩公張暨白,在府裏的名分不重要,外人如何看待自己也不重要,她隻想讓張暨白好好的,醫好了情傷,娶個好夫人,好好的過日子。她知道,這世間女子除了方見南這般男兒心性的,極少有能容忍得了張暨白與之前李宛思的深情厚義,如若張暨白另娶他人,依著張暨白拖泥帶水的性子鬧得家宅不和事小,李宛思與太子一黨牽連甚深,恐怕將來丟了性命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這樣就大大的不值了。


    張暨白與她二人在一起總是不自在,他此刻心裏還是隻有李宛思,聽那被他吐了一身的杜儒繪說,李宛思被太子接入東暖閣,看樣子受寵的緊,連李氏一門成了太子黨中舉足輕重的所在,他由此心傷複生。知道卯月有意撮合他和方見南,可是他現在絕無半點心思。


    喝完了茶,卯月提議去後院賞梅,於是乎三個人,張暨白走在前頭,後麵跟著被卯月硬拖著去的方見南。不情願的去了後院。


    那天自從太守大人差人送了賀禮來,隨後卯月一番關懷和詳細詢問下,方見南把白引鳳之前求親,下聘送禮,父親蹊蹺死因都一一道明原委,張暨白隨後也差人去居留山探尋了究竟,總算是肯還她一個清白。


    方見南初見張暨白內心還是落下了嫌隙,以她的性子,不想多做逗留,張暨白不待見她,她也無心攀附名門。方見南起初一心要取休書一封好去尋父親死因和兄長下落。既然她與張家疑竇已解,她以為最為重要的就是盡快找到那白家的白引鳳,將一切的始作俑者找來,她疑惑的事情也自然能了然了。隻是白引鳳不知去了何方雲遊,至今未歸。


    少頃就到了後院梅樹下,張暨白想起昔日與李宛思梅樹下的情境正待出神。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梅香合著茶香,可是更為雅致。”見那梅花枝頭掛著雪,卯月說完話將見南攜到張暨白跟前,眼睛看著見南,示意她。


    “多虧了那白府的茶,還有姐姐半年來對梅樹悉心栽培,才應和了今日這份難得雅致。”方見南不是不領情,可是她看得出來,張暨白是極為看重卯月的,若不是出身,恐怕卯月早已有名分,她既然對張暨白無意,也不想耽誤了他二人。


    “茶香暖暖戲枝上紅梅”


    “雪落颯颯邀蒼穹銀月”張暨白每當有意興出對,卯月從不答話,見場麵冷了下來,方見南隨便對了幾句。此時的方見南早就在府中修養得當,退去來時一臉黃氣。還是為父親守孝一身白衣,身上器物都是卯月從她自己的首飾盒裏麵撿了最簡單最素的式樣拿來送給她的,與她此時冷淡灑脫的氣質算是相符,張暨白望著她,還算是個美人,做他的妻子也算相稱。


    “好對好對”卯月和往常一樣插科打諢的調笑著。張暨白仔細打量方見南,雖說算不上出塵美人,方見南麵容還是很清秀的,令他不喜的是,她這性子裏自有的一份烈性,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這樣有主意的女子不是他所喜。


    況且他內心對於方見南還是不妥貼:早前他親自去白家,白家倒是認同了聘書禮書,甚至連著婚書也已準備周全,說是白家張家還有方家早年立下此契約,白家白茂江的地位在那,張暨白也不好再否認什麽。隻是白府內未見白引鳳其人,他曾假作詢問下人,他們隻說是公子外出。


    方見南重孝在身,婚約至少三年後才能履行。在一切還沒有得到百分百的弄清楚之前,他不想對這天上掉下來的女子有過多牽扯。見她身世當真可憐,自己也沒道理讓名義上未婚妻流落在外,半年來,對方見南,張暨白也總是疏淡著。


    可想而知這三人的心思有多麽的糾結;卯月想在這三年內撮合張暨白和方見南,她知道張暨白內心還為李宛思掛牽;方見南對張暨白無意,她一心隻想要為父親之死求一個結果,為兄長求一個下落,又想要成全卯月;而張暨白,表麵上疏淡著方見南,心理藏著李宛思,又依賴著卯月的溫柔來治愈情傷。


    方才見這滿院子的梅樹,張暨白出神時腦海裏是和李宛思一樣的情境,他記得不如李宛思明晰清楚,他隻覺得那一日,陽光明媚,雪是漫天的白,梅花是滿樹刺眼的紅,還有李宛思眉間的紅痣,是那樣的讓他動心。


    遠望山塵色,近觀雪芳輕。


    新年還尚早,惜惜手足情。


    添衣深厚意,贈結鵝毛情。


    知君莫恨晚,餘生共長情。


    張暨白道出了這李宛思當年寫下的打油詩,那年也是這個時候,李宛思回家過年時,留下了這詩,隻是,怎麽如今詩還在,人與事都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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