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宇文佋深夜召喚。


    王憲倒台之後,宮城內外大事,皆係於宇文佋一人之手。


    新帝即位,諸事繁多。


    宇文佋召集大臣議事,所談之事,還是各州愈演愈烈的匪患。


    從南到北,幾乎到處都是亂匪,其中,西州、幽州、遼州等地的匪患最為嚴重。


    宇文佋的右相府,一下子成為了神都新的政治中心地。


    接到通知之後,匆匆而來的各部尚書、侍郎等大臣集聚。


    宇文佋坐在了首位,底下大臣大多默不作聲,等待著右相的開口。


    “左相到!”


    不多時,歐陽曾也來到了現場。


    令眾人感到意外的是,歐陽曾穿了一身白色的喪服,仍然在為先帝披麻戴孝。


    這樣的穿戴與眾人的錦衣綢緞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很多人內心大罵歐陽曾裝比,很是不屑。


    宇文佋見到之後,神色如常,邀請歐陽曾上座。


    隨後,文臣們便開始討論家國大事。


    商談到後麵,關乎各州剿匪大事。


    “剿匪得出錢出人,如今朝廷疲敝,還要縮減禁軍,錢沒了,人也不多,如何平定天下騷亂?”


    開口的是當今戶部尚書丁鴻,他極力反對縮減禁軍。


    之前喊國庫沒錢的是他,現在反對縮減禁軍數量的也是他。


    眾多大臣被他搞得雲裏霧裏,也不知道國庫到底有沒有錢。


    “我同意丁大人說的,錢沒有我們可以想辦法去掙,大不了神都各家族過幾天緊日子,捐點出來為朝廷度過難關,但是人沒了,將來再想培養如此精銳之師,可不是短期就能夠達到的。”


    有人竟然還同意丁鴻的觀點,跟著戶部尚書向前衝。


    這一看就是小寒門,在場的諸多大臣很多臉色變了變。


    從各大家族口袋裏拿錢,這合適嗎?


    現在神都之所以還有一些安穩,就是因為各大家族是跟著朝廷走的,且很多家族實際上就是朝廷官員的家族,從家族裏拿錢,等於從他們口袋裏掏錢,不合適。


    有人立馬開口反駁道:“不可以!”


    “如今國庫吃緊,就靠著來年的大戶繳稅,若是把神都城的大戶都逼亂了,那神都就徹底亂了,到時候得不償失,更加糟糕。”


    這聽著也有幾分道理。


    兩邊各執一詞,頓時大堂裏吵得不可開交。


    歐陽曾不說話,宇文佋聽得腦仁疼,一拍桌子,嗬斷了眾人無意義的吵架:“行了,此事暫且不用管。”


    見到當朝右相發怒,眾人連忙都閉口不再多言。


    宇文佋繼續道:“今日召你們來此,還是要先討論各州匪患之事,如今西州、幽州、遼州等地,皆有大賊梟攻城略地,靖擾各州安寧,為之奈何?”


    西州的頭號賊梟名叫陶明文,名字起的十分儒雅,但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自陶明文起兵以來,西州已有多路叛軍響應,陶明文自己號稱“衝天大將軍”,置辦官署,有了席卷西州的氣象。


    遼州和幽州的大賊寇,實則是同一撥人,隻是他活躍範圍橫跨兩州。


    名叫李行錫,也同樣裹挾了數萬大軍,縱橫兩州之地,一副要顛覆兩州政權的樣子,幽、遼兩州連連告急,向朝廷求援。


    “西州是因為連番遭遇羌禍妖禍,導致民不聊生。”


    “而幽州、遼州在去年發生了水旱災,麥才半收,秋季的莊稼幾乎沒有,致使百姓流殍,無處控訴。”


    天災人禍,導致邊疆動蕩。


    宇文佋把這一樁樁的事情說出來,眾多大臣都十分忐忑。


    帝國江河日下,話題太沉重。


    不過心中多少還是些僥幸心理,這些地方距離神都都太遠了,就連西州,實際上距離神都也有千裏之遙。


    而幽州更遠,至少是數千裏外。


    眾人沉默不語,等著宇文佋的安排和指令。


    宇文佋道出實際情況後,便講起了削禁軍的法令。


    “神都禁軍體係冗雜,官僚太多,空餉太多,神都安穩,根本不需要這麽多禁軍來守護,削減神都禁軍數量,是必行之舉。”


    “減下來的禁軍,統統派向各州平叛。”


    “其中,西州、幽州等地,匪患嚴重的,就必須要朝廷重號將軍帶隊。”


    宇文佋一字一句說下來,等於是攬過了大將軍的活。


    眾大臣無人反對,場麵十分寂靜。


    最後還是一席白衣的歐陽曾開了口:“那依照右相所看,誰領兵比較合適?”


    宇文佋開口道:“平西將軍曹肅,麾下皆為精銳騎兵,本就是從西州平亂歸來,可以作為平西主帥。”


    宇文佋點出了一員將領的名字。


    曹肅的名字,在眾人耳中是比較陌生的。


    但幾個曾經在先帝書房裏收到字畫的人,馬上想起了先帝對這位青年將領的“偏愛”,幾乎是僅憑借著一首“表忠心”的詩詞,此將就進入到了先帝的視線中,而且又是這麽的年輕,若不是先帝駕崩了,將來他一定還會繼續攀升高位。


    宇文佋一點此人,眾臣子都覺得比較合適。


    因為就在神都亂前,曹肅從西州平叛歸來,打退了妖族,打退了羌族,再滅掉一個農民起義軍,問題應該不大。


    且此人十分忠心,出征平叛,最好不過。


    但宇文佋抬出了此人以後,立即就有人反對了。


    一名禮部的侍郎走出來,直言道:“曹平西的能力肯定是沒有問題,但此人出身微寒,豈可連擔大任?”


    “再者,我聽聞曹肅與西州豪紳、北涼王室都關係密切,此番再去西州,是否有些欠妥?”


    北涼王剛剛倒台,北涼王世子聞天嘯則是按照宗室規矩,被降低一等爵位,封為涼國公,送到北涼,如果沒有天子令,永世不得踏出北涼半步。


    雖然還算是王室,但爵位降了以後,將來他的子嗣被封的爵位也會越來越低。


    禮部的這位侍郎提出的問題很尖銳,一下子讓眾多大臣覺得很有道理,連宇文佋也皺起了眉頭。


    本來他想的是曹肅是平定西州最好的將領人選。


    他深深看了一眼這位侍郎:“蔣新,那依你之見,誰是平定西州最合適的將領?”


    蔣新也不客氣,直接說出了他推薦的人選:“在下推薦西關守將、鎮東將軍朱明,朱將軍深受先帝信賴,曾任羽林軍左衛長、中壘校尉一職,戰功赫赫,能力出眾,實乃平定西州的一員良將。”


    朱明比曹肅還要低調,做中壘校尉的時候,曾經與眾多臣子有了一些交流。


    但此人一向沉默少語,隻默默做事,先帝十分信賴,彌留之際,安排他在西關守衛。


    宇文佋點了點頭:“朱明倒也合適,但朱明如果要走,就必須還得帶走一部分的禁軍,否則對於我這個削軍的政策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誰去平亂,宇文佋根本就無所謂。


    他隻是剛好想到了清白之身的曹肅,現在有一位將領的條件不在曹肅之下,那麽換一個人去西州平亂,也是可以的。


    “那幽州呢?”


    光西州有人平定還不算,幽州總也該有人去一下。


    文臣們商討數千裏外的幽州之亂,想想就覺得路途遙遠。


    “年輕人可以吃吃苦,曹肅是南人,正好也沒有去過北方,可以讓他去幽州平亂。”


    “加之他麾下騎兵眾多,幽州平原較多,適合騎兵作戰。”方才的那個侍郎又開口了,禮部的蔣新,一副要把曹肅調往蠻荒邊疆的嘴臉。


    然而他說的都合情合理,甚至還從兵法角度作出了分析,令眾人生不出任何反對的話。


    宇文佋也覺得可以,幽州遼州的那個大賊寇,據說聲勢浩大,不比當年的萬平軍弱,曹肅百戰百勝,讓他麾下精騎平亂最為合適。


    他現在唯一覺得比較麻煩的,就是應該如何說服曹肅?


    雖然可以直接詔令調走曹肅,但宇文佋不想落下獨裁專政的口舌,更何況曹肅是大將軍身前紅人。


    現在有一種趁著大將軍沒有醒來,趕緊偷著減除他羽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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