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身著紫色錦衣,腦滿肥腸,皮膚白皙,兩隻手上,有四五隻玉戒指,成色極好,那是上等貨,這家夥顯然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貴之人,他氣焰囂張,走進鋪子內,大馬金刀地在一張朱色大椅子上坐下,拍著桌子,叫喝不止。


    店內亦有三四名夥計,西角櫃台後更有一個年過五十的老掌櫃,見到胖子進來,夥計們都撇過頭去,倒是那老掌櫃帶著淡淡的笑容從櫃台後出來,顯出一絲恭敬道:“雲大東家,我們東家正在樓上議事,你要見他,可得等一等!”


    “等?”胖子一拍桌子,喝道:“孫老九,老子沒時間等,快讓關少河給老子下來。”


    他年紀不過四十歲上下,比之老掌櫃小了十來歲,出口卻是直呼“孫老九”,毫無半分禮儀,而且粗魯不堪,當真是沒有半點風度。


    “老朽可不敢去打擾東家。”老掌櫃神色不變,依舊帶著笑,也不多說,徑自來到門前,對著韓漠深深一躬,道:“兩位不要見怪,請進請進,需要什麽看一看,老朽可以幫二位找上幾件好東西。”


    韓漠見關氏貿易行無論是掌櫃還是夥計都是遇事不驚,顯得極為冷靜,而且毫不失禮節,心中暗暗稱讚,所謂觀其士知其主,關少河能將下屬調教的如此規範,看來還真不是普通之人。


    韓漠抱拳回禮,抬步進了店內。


    乍一進屋內,韓漠倒是吃了一驚。


    這倒不是店麵有多大,韓家府宅占地廣闊,庭院重重,他是見多了,隻是這店內的情景卻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西角是一大櫃台,靠左麵擺設著三個大木架,靠右邊亦是三個大木架,木架檀紫之色,很是古樸,架子旁邊都擺放著桌椅,桌子上茶具齊全,更擺放著難得的瓜果,給人一種極為溫馨之感,如同回到家中,這倒罷了,關鍵是六個大木架上,擺放著各種樣式的珠寶玉器,光芒閃閃,玉麒麟,玉蝴蝶,金蛤蟆,寶石金冠,玉如意,各種難得的珍品玉器充斥其中,讓人頓時大開眼界。


    這些寶物若都是真的,價值實在不菲,敢擺放出來,氣魄也實在不小。


    韓漠立刻想到,關少河這是在向外人表明關氏貿易行的實力,說明關氏貿易行有足夠的能力接待各種大生意,他也相信,在關氏貿易行暗處,一定有一股不弱的保護勢力,否則誰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這樣做。


    無疑,關少河是一個很有氣魄的人。


    ……


    見老掌櫃撇開他不理會,那雲大東家更是將桌子拍得砰砰響,這關氏貿易行的下人還真有修養,一個個不急不躁,甚至臉上都能保持笑容,任由雲大東家在那裏飆。


    即使是關少河,也沒有立刻露麵。


    這關少河,倒也真沉得住氣。


    老掌櫃也不多理會雲大掌櫃,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隻是招呼著韓漠在左邊的茶廳坐下,親自倒茶,很是恭敬,笑著問道:“這位公子,需要什麽東西?玉器?金器還是銀器?”


    他忽然瞥見韓青捧著一個古色木箱子站在韓漠身後,忙道:“莫非公子是有東西要來貿易行出售?”


    他倒也仔細觀察了韓漠的穿著,那顯然是富家公子的打扮,身上的衣料以及腰間的玉帶,在東海城都是上等貨。


    隻是他瞧不到韓漠右手那三根金指,所以認不出來,自己眼前的就是東海城韓家的五公子。


    韓漠的右手,此時已經套上了一個奇怪的手套。


    這手套色澤純黑,薄若蟬翼,三根金指完全掩蓋在其下,但是若仔細去摸,就會現,這黑色手套絕非毛皮絲錦所製。


    ……


    這是韓漠從島主送的木箱子裏找到的好玩意。


    他自知自己的金指很顯眼,以前也曾想過用東西遮眼一番,免得走到哪裏都帶個標記,時常被人認出來。


    隻是一直沒有好的掩飾工具,之前也曾想過帶上絲錦手套,但那感覺太妖,而且絲巾容易髒,很不好受。


    而這個黑色的手套,卻是極為怪異。


    戴在手上,極為涼爽,而且極輕,但最重要的是,感覺上不是毛皮絲錦,反而像是一種極少見的金屬,韓漠做過實驗,大刀砍在上麵,竟是毫無破損,當真是一件極好的掩飾工具。


    這是南洋特產,雖然一時摸不清還有些什麽作用,但是掩飾金手指,不讓人輕易認出來的作用卻是有的。


    老掌櫃若是瞧見韓漠的金手指,隻怕一眼就能認出韓漠的身份,但是此時手指被黑手套所掩蓋,也就沒往那頭想,畢竟他不會想到韓家公子會上門出售東西。


    東海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除了大世家韓族,其它小世家也不少,富貴人家不在少數,一些紈絝子弟偷著家裏的寶物來買,換取銀子花天酒地也是常有的事情。


    老掌櫃即問,韓漠微笑點頭道:“倒是有兩樣東西讓你們東家看看,卻不知關大東家有沒有時間?”


    “老朽倒有些見識,東家正忙,公子若是著急,老朽倒是能幫著看看。”老掌櫃微笑道。


    韓漠也沒有推辭,從肩頭往後伸手,道:“取一件東西出來,給老掌櫃看看。”


    韓青立刻打開木箱子,取出了那副刀刻的獸皮畫。


    韓漠接過,遞給老掌櫃,笑道:“老先生看看這件東西是否稀罕?”


    老掌櫃抱了抱拳,小心翼翼地接過獸皮畫,隻看一眼,連連點頭道:“好東西,好東西!”他倒也沒有顯出震驚之色,畢竟是關氏貿易行的大掌櫃,見多識廣,無數的珠寶他都是見識過的,這獸皮圖雖然很新穎,卻絕不會讓涵養極佳的老掌櫃吃驚。


    那邊一直在飆的雲大東家見這邊有狀況,小小的眼珠子轉了轉,他也瞧出韓漠錦衣玉帶,非富則貴,想來是一個大主顧,躡手躡腳靠過來,大胖手搶過獸皮畫。


    老掌櫃豁然變色,道:“雲大東家,你這是?”


    韓漠倒似沒事人兒一般,端起茶杯,悠閑地品了一口,這茶倒也是上等的好茶葉。


    雲大東家不屑地瞥了老掌櫃一眼,道:“孫老九,老子看看這玩意不行啊?這位公子要賣貨,可不能讓你這奸猾的老東西給坑了。”他倒是做出一副大好人的模樣。


    老掌櫃淡淡道:“雲大東家,這不是我貿易行的貨物,乃是這位公子的寶物,你要看,也需這位公子同意才是。”


    韓漠立刻笑眯眯地道:“老掌櫃,無妨,這位雲大東家既然要看,讓他看便是!”


    雲大東家得意地瞥了老掌櫃一眼,大大咧咧地在韓漠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細細看了看,臉上露出貪婪的目光,轉向韓漠道:“這位公子,你這東西,準備賣多少銀子?”


    老掌櫃立刻咳嗽道:“雲大東家,你這不合規矩!”


    這裏是關氏貿易行,雲大東家若是與關氏貿易行的上門客人談價格,那就違背了商行的規矩,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這就是明目張膽上門搶生意的行徑,也是商界最忌諱的事兒。


    雲大東家白了老掌櫃一眼,罵道:“老東西,你哪隻眼睛看我壞規矩了?若說壞規矩,你們關少河才是壞了規矩,他人呢?怎麽還不出來,莫非不敢見我?”


    老掌櫃平靜地道:“雲大東家該明白,咱們慶商能夠在中原四方貿易,那是誠實守信占了理兒,你這般為難,隻怕不好吧。”


    老掌櫃也不知是涵養好還是對這個雲大東家有幾分忌憚,眉眼間雖然隱現著幾分怒意,卻一直沒有作。


    “大家都是求財,不要傷了和氣。”韓漠嗬嗬笑著,又一次端起茶杯品了品,斜眼向雲大東家問道:“雲大東家,依您之見,我該買個什麽價兒合適?”


    雲大東家也不理會老掌櫃的目光,笑嘻嘻地道:“公子這東西從何而來?”


    “祖上傳下來的。”韓漠悠然道:“算是個好玩意兒吧。”


    其實這雲大東家也能看出來,這獸皮圖乃是豹皮所製,上麵的圖畫也是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那份刻畫的刀功,那可不是普通人能雕刻出來的,紋理清晰,下手均勻,實在是好東西。


    最重要的是,物以稀為貴,這樣的東西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雖然一時並不能說出它的真實價值,但是心裏卻也估算,這樣的東西,即使二三十兩銀子收下來,那也是穩賺不賠的。


    不過他更明白,上門搶生意,那可是商家忌諱,自己再有後台,那也禁不起這種臭名,隻打算將韓漠引出關氏貿易行,在外再拉攏韓漠低價收購。


    “其實這樣的好東西,價值不菲。”雲大東家嘖嘖讚歎道,眼珠子轉動,湊近道:“這位兄弟,你先聽聽這孫老九能給你什麽價,我給你看著。”


    他是打定主意要破壞這樁買賣的。


    韓漠不動聲色,隻是想著,從雲大東家手裏接過獸皮圖,再次遞給老掌櫃,笑問道:“老掌櫃,您給個實在價。”


    老掌櫃小心翼翼地捧著獸皮圖看了小片刻,才正色道:“公子,老朽不敢有瞞,這東西是好東西,但也卻非無價之寶。公子且看,這獸皮乃是豹皮,在我中原也不少見,並非難求之物,雖說畫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但意境粗野,倒不是中原文化的主流,說起最優之處,乃是刀功細致,不同凡響。”頓了頓,瞥了旁邊不懷好意的雲大東家一眼,沉聲道:“雲大東家,本來行裏的規矩,我們的買價是不能讓你知道的,但是這位公子在場,為了表明我關氏貿易行的真誠,老朽冒昧開價,願出二十五兩銀子購買此物。”


    韓漠嘴角泛起笑意。


    這獸皮圖在南洋那邊,市價值二兩銀子,也算不低,老掌櫃開出二十五兩銀子,高出了十倍有餘,算是比較誠懇的價格了。


    果然,雲大東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老掌櫃道:“孫老九啊孫老九,我就知道你會糊弄這位公子,你們這關氏貿易行,真是沽名釣譽,我雲士嵐是瞧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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