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山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說道:“小氣鬼,又不管你的事,代娥姐不好嗎?順東,你說說。”


    江信北有噴血的衝動,作勢再打。


    江信山早有防備,跑開,江信北追,石順東攔。


    三人好一陣追打,大約江信北發泄夠了,不再理會石順東和江信山,率先在溪邊的草坡上躺了下來。


    今天天氣不錯,碧天清爽,白雲卷舒,日頭並不強烈,微風送來溪水的清新,夾雜著秋草的氣息,江信北唳氣漸漸平複下來。


    靜靜躺著,江信北打破沉靜,道:“這幾天,你倆死哪裏去了。”


    石順東:“你先說說,下次什麽時候進城,我長這麽大,還去過縣城,我想跟你去開開眼界。”


    江信北:“你倆這段時間跑了哪些地方,效果怎麽樣?”


    江信山:“就跑了兩個鄉鎮,五六個村寨吧,本金不夠,沒有現金支付,效果不大好,比起開始做的時候,總感覺到力不從心。”


    江信北:“利君和劉玉成最近怎麽樣?”


    石順東:“根本就見不著利君,聽楊妹說,好像跟他爹出去做木工,根本就沒跑幾天山貨。劉玉成也難見一麵,想必也不會比我們強多少。不過,也很難說。”


    對楊利君,江信北好理解。秋收之後,各村寨人家建屋,打家具,準備嫁娶之喜事多了起來,工夫隨之應接不暇。去做木工,熟門熟路,收入有保證,而收購山貨卻是個未知數,楊利君做出這個選擇沒什麽奇怪的。如果做山貨是別人為頭,自己又沒有參與去打獵,江信北自己也會這樣選擇。


    江信北:“幹事情,什麽都有難處,活人還能被尿憋死?隻要想對辦法,就沒有過不去的坎。隻是開始的時候,可能要辛苦一點。”


    站著說話,不腰疼。石順東和江信山辦法是想過不少,但落實到走村進戶時候,期待就沒了著落。聽江信北這麽一說,有些不服氣,但江信北說的也是事實,沒有回應江信北。


    見兩弟兄沒作聲,江信北道:“必要的本錢,我想你們應該是有的。我想吧,我們做這個事情,其實有點像空手套白羊,途徑就是讓手中的貨物盡快地流通起來。像滾雪球一樣,貨物流通越快,我們手中的本錢才會快速地越滾越大。囤積貨物,等到一定量後,才出手不是個好辦法。這樣的話,不但積壓了自己手中不多的本錢,而且讓後續收購受到影響。”


    道理倒是容易懂,做起來就沒這麽簡單,石順東和江信山愣愣地看著江信北。


    江信北無奈,把頭扭到一邊,懶得看他倆。


    江信山:“讓貨物流通快起來,我們懂。我們倒不是怕累,現在家裏存放了一千來斤貨物,就想跟你到縣城裏去開開眼界,有些事情真的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情,你的法子,我們也嚐試用過,但沒用………”


    石順東接過話頭,道:“在一些村寨,我們委托村裏的朋友幫忙收購,有一定量後,送到西林壁來,如果方便,直接送到長塘你那裏。本來指望依靠朋友在本村寨的人望,可以暫時拖欠,奈何我們本錢不夠,朋友又不會記賬。收一批貨,空擋拉得有點大,得點送點,人工上太不劃算。”


    江信北忽地明白石順東和江信山找自己的原因,這倆人想直接送貨進城,的確是個麻煩,跳過江信北這一環節,江信北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江信北知道自己根本就難杜絕這種想法的產生,不過江信北也不過分擔心,要走通這一步,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主要是運輸不方便,想得到,未必做得到。江信北考慮自己要做的是如何利用先行一步的優勢,利用熟知出貨渠道的便利,對此進行掌控。


    江信北不接話,石順東和江信山自覺閉嘴。倆人是無意識的,並沒有想越過江信北,否則可能也難直接跟江信北提,這顯然有點不近人情。


    三人躺在草地上,各想心思。


    有腳步聲走近,三人幾乎同時坐起來,一起扭頭看去,見是伍郎雄,丟開當下想不清楚的事情,把問齊柳笙的事情勾了出來。


    伍郎雄:“這幾天,我也沒見到過柳笙,柳先生沒說,我就沒問,怎麽啦?喔,對了,信北,前幾天,你跟我爹說的事情,我爹讓我好好跟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那天,吳家上江家吵鬧之前,江信北想跟伍澤獵說點事情,因為吳家吵上門來,沒了心情,對伍澤獵也就語焉不詳。伍澤獵回家琢磨來琢磨去,覺得有得一試,有心想跟江信北好好說說,但江家出了江信忠的事情,心裏存了些顧忌,想等等兩天再說,也就隨便跟兒子伍郎雄提了提,伍郎雄上了心。


    四個各有各的話想說,相互打岔,伍郎雄又說不清齊柳笙的事情,漸漸也就偏離要說的話題,變得天南地北胡亂海侃起來。


    這裏離石代娥家不遠,聽到大聲的吵架聲,石順東道:“好像是代娥姐家吵架。”


    江信北仿佛沒聽到,石順東江信山和伍郎雄站起來,朝石代娥家的那個山彎處望去。


    江信山忽然說道:“好像很激烈,我們去看看?”


    “是啊,我們小時候,代娥姐對我們不錯。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麽事情要這麽大聲爭吵?我們碰到了,不去看看,不好吧?”


    石順東雖然住在大團,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但一筆寫不出兩個石字。和石新牧不對付,不代表對鴨嘴彎石家整體不對付,人活在世上,總會有遠近親疏。


    石代娥的事情已經夠亂的了,江信北這個時候參合進去,隻會更加說不清楚,但有兩人堅持,伍郎雄沒出聲,看樣子好像沒反對,江信北隻好從眾。


    石代娥回到家,卻見弟弟石力勤正和吳仁喜對峙,捏緊拳頭,青筋暴露。


    石力勤來找姐姐,是奉母親之令,接姐姐回家幾天。


    明明是案板定釘的事情,怎麽就越說越不清楚了呢?吳仁喜脾氣暴躁,在江敬林家不了了之,憋了一包氣回家,越想越不是滋味。


    昨天,吳仁喜到鴨嘴彎朋友家竄門,把心中戾氣灑向石代娥娘家,說石代娥父母養女不教,連累吳家丟盡臉麵。恐怕連種都是野的,吳家沒有義務幫人養野種。如果石家不把石代娥接回娘家,一旦吳家抓住把柄,就要趕石代娥出門,莫怪出言不瑜。否則就隻有請長老出麵,把那對狗男女浸豬籠,以儆效尤。


    碰巧這句恰巧被人聽了去,告訴石代娥的弟弟石力勤。石力勤一聽,心中光火,當時就要去和吳仁喜幹架。姐姐的事情即使是真,無理也得幫三分。要不然,別人也隻當自家好欺負。


    石力勤人年輕,跑到別人家,和吳仁喜爭吵以致差點幹架,幸好主人嫌棄在自家爭吵這種破事,忌諱的很。兩人移師,吵鬧聲驚動寨子,不少人過來或是看熱鬧,或是勸架。


    石力勤將就吳仁喜的話,鴨嘴彎就有一個長老石萬達,吳仁喜不是要請長老出麵嗎?那好,就應吳家兄弟的話,搬來石萬達。


    一個團寨總有一兩個威信卓著的人,否則團寨在村裏說話也不響亮。石萬達恭為長老,那就不僅僅在本團寨說話擲地有聲,在村裏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果不是鐵證如山的事情,石萬達維護本團寨或本家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這個本家沒有血緣關係。


    在江敬林家,吳家就已經輸了一陣,石萬達對吳仁喜口沒遮攔,這麽執迷不悟有點看不起。平時閑碎話,說說沒關係,但較起真來,就得拿出足夠說服人的證據來,否則,如何能讓人信服?


    石萬達一句話讓吳仁喜幾人沒了脾氣:“說到底,石代娥的事情是你們吳家的事情,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你如果上石家說理,那沒話可說,是對是錯,石家都得接著。要是想在鴨嘴彎前耍威風,那就不行。”


    說理,吳仁喜連江信北都沒有說過,在鴨嘴彎就更說不過石家。一三二五六,一個年輕**,受些閑言碎語很自然,流言蜚語,空口無憑,也沒人會較真。但真的搬上桌麵講,吳仁喜就屬於典型的沒事找事,無理取鬧。


    吳家兄弟多,但石家人更不少,撒氣不成,吳仁喜反而得一包氣回去。


    石代娥的事情,不論真假,石代娥父母兄弟都覺得臉上無光,但怎麽說都是自己的人,能幫的,該幫的一定要幫,這同時關係到自家的臉麵。否則,人家議論起來,自家連抬頭的機會都沒有。石代娥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心裏夠苦。孤兒寡母的,要盤養小兒,又不受吳家待見,家裏再不給點支持,石代娥根本沒法活。


    石代娥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娘家想幫也不知道從哪裏幫起,才有石力勤來找姐姐回家住一段時間的事情。


    不想吳仁喜回家越想越氣,今天,或許想找機會和石代娥吵一架,或者其他什麽事情,吳仁喜和兩個人路過石代娥家,正巧碰上石力勤到來。倆人針尖對麥芒,互不對付,惡語相向,一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石代娥的出現無疑引燃了吳仁喜和石力勤倆人戾氣,倆人不待石代娥走近,一陣拳來腳往,邊上的兩人手腳無措,這個架還真不好拉。


    “吳仁喜,你帶著人來我家,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算什麽本事,算什麽男子漢?”


    石代娥擔心弟弟吃虧,把洗衣盆一丟,跑上前,攔在石力勤麵前,狀如憤怒的母虎,侍機而噬。


    “哼,這裏算是你家嗎,你家在大團。”


    吳仁喜並不為石代娥所動,鬧到這個地步,石代娥名下的田產,以後怎麽樣不去說它,先出出心中惡氣再說。


    雙方聲量越來越大,歇斯底裏,似乎誰的聲音大誰就占理似的。


    江信北跟在石順東等人後麵,來到石代娥家柴門前。見石力勤倒在地上,石代娥拚命用身子擋住吳仁喜的攻擊,護著弟弟。石力勤推開姐姐,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又要衝上和吳仁喜廝打。吳永平被鬧醒,哭聲從屋裏傳出來,嘶啞而又悠長,顯然嘶哭不是剛才的事情。石代娥顧不上這些,攔在中間吳仁喜和弟弟石力勤之間,不肯讓位。


    吳仁喜看到江信北四人進來,讓開石力勤的攻擊,對石代娥吼道:“好啊,看你還怎麽狡辯,連野老公的家人都叫來了。”


    江信北本來就覺得到石代娥家身份尷尬,被吳仁喜如此一說,臉麵掛不住,毫無征兆地,越過前麵三人,衝上前對著吳仁喜就扇耳光。吳仁喜也不是好相易於的,自然不能如江信北所願。不過,吳仁喜防住上盤,卻不料江信北真正的實招在腿上,被江信北一腳踹在膝蓋側麵上,骨痛欲裂,幾欲跪倒。


    “你給我講清楚,誰是誰的野老公,誰是誰的野老婆,你那隻眼睛看到了。你要不給我講清楚,兩隻腳我都給你廢了,你信不信?”


    “我家的事情管你屁事。”


    石力勤認為姐姐是被江信忠害的,對江信北也沒好臉色。江信北話才說完,石力勤就插上去,把江信北推開,沒一句好話。


    跟著吳仁喜的兩人和石順東江信山伍郎雄麵麵相覷,江信北,石力勤和吳仁喜三人互不對付,一時之間,眾人都啞口無言。


    片刻,江信北“哼”的一聲,轉身就走,江信山跟上,石順東和伍郎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來還想趁晚飯的時候,把石代娥帶的話跟全家說出來。或許,大家一商量,家裏這幾天的沉悶窩心就化解了。江信北心情不爽,對二哥江信忠莫名其妙地不待見,對江敬林和楊卯幾也懶得理會。晚飯後,江信北還在生悶氣。這幾天家裏亂套了,誰看誰都不順眼,江信北蒙頭大睡。


    第二天,一覺醒來的江信北似乎心情好了許多。本來一天無波無浪,卻沒想到,下午,伍郎雄過來告訴江信北,柳香玲在和楊利妮楊利純幾個年輕姑娘在山遭遇土匪。奇怪的是,楊利妮幾個毫發無損,獨獨柳香玲被綁架了。


    咋一聽這消息,柳安和石平汝頓時崩潰,石平汝當場昏厥。柳安還算堅強,不過臉色極差。嚇得前來告知消息的楊家倆姊妹和伍郎雄慌了神。大呼小叫之下,村裏來了不少人,現在柳家,加上三十多個學童,亂糟糟的。


    江信北隨伍郎雄來到柳家的時候,學童已經北趕回家了。院子裏,柳安夫婦精神萎靡,楊念豪在場。楊念豪隻留下楊利妮楊利純父親,和幾個與柳安關係近的家主,其餘人等都被勸離柳家。


    院子裏的幾個成年人也沒有好辦法安慰柳安夫婦,柳安的回應似乎沒怎麽配合。江信北和伍郎雄走進院子,楊念豪沒有說話,江信北和伍郎雄在柳安家的地位特殊,平時也幫忙不少,這次事情,他倆知道了,沒理由不出現。


    柳安精神漸漸回醒過來,紙裏包不住火,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跟楊念豪低語一番,楊念豪便跟著柳安走進屋內。


    沒多久,楊念豪走出來,把江信北和伍郎雄叫了進去。


    人多嘴雜,於事無補。屋外幾人很理解,但卻滿心疑惑,這事來得蹊蹺,莫非柳安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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