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齊舟示意三人先跟那人去吧,畢竟答應過的事,他也不想食言,然後領了一個號牌,在教工指引下,推開向裏的竹門,進入籬笆內的操場,然後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號牌——四百一十六?!!


    操場遠比齊舟想像中的要大出許多,長寬各有百餘丈,臨近竹籬是一圈可供十餘匹馬並肩齊馳的馬道,馬道圈起的廣場一分為四,東南方近中線處搭了一座長數十丈的竹棚,竹棚下設了幾十組箭靶,居然是一個大型的靶場;


    西南方有一回形長廊,廊下掛有各式長短兵刃,回廊入口門簷處上書三個大字:“演兵場”;


    而離齊舟推門而入最近的西北方則是由木柵圍起的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中間圈養著數十匹駿馬,空地北側一排低矮的木屋顯然就是馬廄;


    真正讓齊舟感到吃驚的是西北方,黑壓壓一大群人,分散成好幾堆,沿中線的步道走近一看,西北方規整地建了十二座圓亭,每個圓亭都是直徑五丈、高約四丈,由四根粗大的木柱支起,亭分八角,無欄無椅,亭內光禿禿空無一物,高出地麵約一尺,每座亭子四周都圍有一圈六尺寬的沙坑,而此時人群正圍著其中八座亭子。


    將賀齊舟帶到的校工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到了,你去‘子’字亭直接找亭中教授即可。”說完轉身離去,心中自是對這通過門路進來的最後一名考生甚是鄙夷。


    賀齊舟發現每個亭子四周簷下果然按天幹排序都掛了一個大字,‘子’字亭位於路邊第一個。聚在各個亭邊的考生早就亂烘烘地嚷個不停,離原本正式開賽的時間早已過了一刻有餘,見到齊舟來了之後馬上就開始比賽,誰都明白是怎麽回事,紛紛對齊舟報以怨忿的目光。


    齊舟也管不了這麽多了,腆著臉踩過沙坑,跳入亭內,隻見亭內地麵鋪的是略有彈性的木板,而非常見的青磚,獨自站在亭內的是一名三十餘歲的黑袍教師,手裏拿著一份名單,齊舟遞上木牌,那老師見跳上戰台的賀齊舟絲毫沒有輕功根底,仔細看了一眼齊舟後,嘀咕了一句:“越來越胡鬧了,等來個廢物!”然後讓齊舟不要回去了,朗聲叫道:“一號,李仁!”


    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跳上台來。亭中教授大聲說道:“下麵的人都聽著,規則我再說一遍,徒手格鬥,不許著甲,不許身藏利器,不許戳眼撩陰,誰先雙腳離開亭子為負、口頭認輸為負、我見你們誰有危險,出手相救後被救之人判負!我認為誰犯規了判負!好了,一號和四百十六號開始比試。”


    一號身高略高於賀齊舟,看上去還要老成一些,聽黑衣老師講完馬上就說:“先生,李某若是不濟請勿出手相救,身死自由天命!”說完還挑釁地看了一下賀齊舟,抱拳道:“陝西李仁,請賜教!”


    賀齊舟一聽他跳入亭內時的呼吸脈動,便知對方不過是初通二脈,想來是聽到那老師的嘀咕,還真當自己是“廢物”了,也不願搭理,便抱拳道:“南直隸賀齊舟,請!”


    剛說完,那人也不客氣,居中直進,雙掌齊出,居然想一招就將齊舟


    轟出亭外,賀齊舟一看那人的出掌速度,不禁啞然失笑,不過也不急於一招製敵,先看看對方都使些什麽招式,隻是微微側身閃開,那人見第一招“居然”被對方“堪堪”避開,大河拳一招緊似一招地展開。


    賀齊舟也不反擊,隻是默默避開,饒有興致地看對方出招。自從設立了武備館,封禁天下門派以後,原本六大門派的基本功夫早已流傳天下,北方多流行雲門、全真的功夫,而南方則習練金陵、峨嵋居多。


    看了十餘招後,賀齊舟也沒了興致,讓過對方的連環踢腿後,用肩一靠,那人重心不穩,失足從亭中滑落,掉入亭外沙坑之中,正欲跳入亭中再戰,卻被那教師攔住,直接判負。


    那人憤然問道:“先生,您看,我處處占優,已經逼得他節節敗退,隻是自己最後不小心滑倒的,這有失公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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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看似平和的教師忽然大吼起來:“你當我剛才說的是放屁嗎?滾!四百一十六號勝,把號牌拿去,下一輪,九號對四百零六號!”


    那人頓足離去,臨走又送了賀齊舟一記殺人眼神,賀齊舟退到亭外,亭外一共站了約五十餘人,本想找個人少點的地方,看看其他人的對戰,卻有一人主動走來搭訕:“你好兄弟,我叫陶巍,是直隸本地人,你剛才的身法好快啊!不過我沒看出來是何門何派的功法,兄台可否賜教?”


    賀齊舟看對方身材略矮偏胖,麵相老實,眼神也頗為誠懇,便據實說道:“我哪會什麽功法啊?說來慚愧,至今一脈未通,隻會一套粗淺的掌法而已。”


    那人一愣,轉頭麵向亭子,微笑道:“賀兄弟,一起觀戰吧。”


    賀齊舟看了一下那人的側臉,心想,這家夥想來覺得自己不再是對手,故已經可以放心觀戰了。


    賀齊舟連續看了幾組對戰,水準參差不齊,多數是通了一脈到三脈初境,有的一兩個回合就分出勝負,時間長的則超過了一盞茶,那名教師一共出手了兩次,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所以也沒有考生受什麽重傷。賀齊舟越看越無聊,惟一的興趣就是看那名差不多五脈中境的教師臨危出手。


    這一組一共有五十三人,兩兩對戰後,有一人運氣較好,輪空直接進入下一輪。對戰十幾組後,那名叫陶巍的上場比試,對手也是直隸本地人,陶巍顯然壓了實力,十餘招後了一招險勝,麵帶笑意又走到齊舟身旁,連說“僥幸”,賀齊舟也隻是客套地恭喜了一下。


    兩人此時也有閑情多聊幾句,多是齊舟發問,那人回答。從陶巍處,賀齊舟得知,此次天刑院一共招生四百名,前來報名者足足超過四千人,遠遠高於其他三所學校,原因很簡單,作為頂尖學府,其他三校的門檻實在太高,唯有天刑院每年招生又多,初試條件也不高。


    前九日的比拚已經決出絕大部分名額,方式和今天的一模一樣,先是勝者場決出十二個名額,然後負者場再決出幾個名額,至於究竟最終錄取多少人都要在每個戰亭決出勝者後公布,從前九日來看,最少是五人,最多是十二人。賀齊舟早已知道,今天隻有兩人可以過關,


    不禁為這些拚盡全力的考生默默衰歎。


    陶巍問及賀齊舟師承及為何這麽晚才趕來參賽,賀齊舟隻說武學為家傳,路上被事情耽擱了,隻能直接參加這負者賽了。而像陶巍這樣前來報名的,大多是全國各地武校撥尖之人,隻是武舉失利,才決定前來報名,其中又以直隸武校生為多,洛陽城內城外有大大小小的武校數十所,天子尚武,一些文科失意的學子仍能通過武舉登科致仕,不過最有機會一步登天的卻是那些文武全才之人,像蕭寄懷這樣的雙科壯元,才二十出頭,尚未怎麽取得戰功就已經是欽定的六品指揮使。四校中那些有秀才身份的學子亦是中央各衙門部院搶手的人才,聽說賀齊舟居然還是一名秀才,那陶巍自是羨慕不已。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後,“子”字亭才結束了第一輪對戰,一共有二十八人勝出,再次抓鬮兩兩對戰,賀齊舟又是第一個上場,由於已經大致看過前麵此亭所有人的出手,賀齊舟隻是閃躲了幾招後,覓得對方一個破綻,勾腳出掌將一名二脈考生推出戰亭。


    獲勝後還未走出亭子,就已經聽到圍觀的考生有人在竊竊私語,說要注意自己靈活多變的步法,賀齊舟隻當沒聽見,回到原來站立的地方。陶巍道了一聲喜,臉色稍有凝重。


    這一輪考生之間的水準要接近許多,打鬥更加激烈,那教師足足出手了四次,還是有幾人受了不輕的傷,好在學校安排的醫師在不遠處的小屋內就地醫治。陶巍也是再次勝出,雖然繼續隱藏實力,但怎能逃過齊舟的雙目,兩輪下來,齊舟也得出了個結論,那就是——這裏沒一個能打的!


    第二輪雖然對戰場次少了一半,但也用了半個時辰,午時早已過去,有些考生吃起了帶入校內的食物,可憐賀齊舟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水米未進,又不好意思開口響別人討要,而尚能說上話的陶巍好像也不願分享自己的吃食,居然蹲在不遠處吃喝起來。賀齊舟決定再勝一場就去找點水喝,實在是饑渴得不行了。


    第三輪一上來,對手初通三脈,實力比前兩個顯然要高出許多,應該是想好了怎麽對付賀齊舟,居然靜立不動,抱了個金陵派柳綿掌的拳式,也看不出什麽破綻,靜等賀齊舟先出招,然後對教師說了句無須相救。


    賀齊舟也不客氣,一個箭步上去就是一拳黑虎掏心直取中路,那人見來勢極猛,頓生怯意,邊退邊使出拂風式欲卸去齊舟拳勁,隻是在架開齊舟手臂時如觸鐵棍,運足真氣的一靠隻是將齊舟轟向胸口的一拳架開數寸,然後左肩被重重打到,本就已經在後退的步伐瞬間加快,一下子退出亭外,也不顧左肩的酸痛,就呆呆地站在沙坑中一動不動,竟似懵了。


    亭外考生愣了一下後,頓時喧嘩起來,有多人認識那名被擊敗的考生,他可是直隸一所排名不低的武校裏撥尖的學子,居然連一拳都招架不住就這麽敗了下來。而最吃驚的卻是亭中那名教師,賀齊舟平淡無奇的那一拳,隻不過就是一個“快”字,一個“重”字,光這一拳,就算是自己來接,都好像有點吃力,看來自己真是小看了這個“關係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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