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山縣黑部峽穀內某一處呈凸形的山崖上,坐落著一所小巧而精致的洋館,它的側麵有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樹海,另一側和其正麵則是刀削一樣平整峻峭的懸崖,泉水從懸崖下的峽穀一直流入幾十公裏外的黑部湖,水汽中漂浮著淡淡的硫磺味。


    這座仿若海中孤島一般的洋館,就是因附近常有大量烏鴉出沒而享負盛名的“烏鴉之館”。


    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仍然是鉛灰色,暗沉得如同別墅裏每個人的心情一般,羽田的死固然是一方麵,而使他們更加不安的則是那位不知身份、不知目的、不知是否會再次出手的殺人犯。


    “真是討厭,我為什麽非得要拍什麽時代劇不可啊,不然也不會來這個惡心的地方了,”


    “別、別這樣說,杏香さん……”


    剛出道不久的女演員雷山杏香正是容易出名的十六、七歲,一張花瓣一樣嬌豔的美顏上此時綴滿了淚水,梨花帶雨的樣子確實挺有觀賞性——至少交叉著雙腿坐在對麵沙發的黑澤和美正看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地瞥一眼手足無措地安慰著雷山的經紀人辻本帶人,渾不知自己此時譏誚的表情有多麽惹眼;而一直挺著脊梁站在牆邊的老管家也坐了下來,織滿了皺紋的臉上印刻著深深的疲憊。


    奈緒四人在與客廳隻有一牆之隔的娛樂室裏坐了下來,透過大開的雙扇木門冷眼看著客廳內的眾人的一舉一動,麵上的表情均是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冷靜。


    “這麽說,犯人並不是在那些人中間了?”


    聽完了柳生對於那個房間的描述,服部不由得這麽猜測。


    ——柳生和仁王在那間門牌上寫有“rintarou”、也就是北爪凜太郎的房間裏找到了決定性的證據,證明了那柄拆信刀與房主之間的聯係……不僅如此,第二起案件的現場也找到了與北爪凜太郎有關的證物,因此不光是服部平次、連其餘兩位少年都覺得案件已經就此明朗。


    但奈緒並不這麽認為。


    “任何人都有可能去那個沒有上鎖的房間裏拿到凶器,這並不能證明什麽。”


    “喂,別忘了還有第一起案件的死亡訊息!”


    見奈緒搖頭,服部不自覺地在“死亡訊息”四個字上加了重音,“死者大川研磨被刺的時候正是淩晨,在黑暗的環境下不可能看到刀柄上的字,所以那條‘犯人的姓名首字母是k’的死亡訊息應該是他憑自己的發現所留下的,並不存在誤導,而北爪凜太郎又正好符合了這個標準,再加上第一、第二案件現場均發現了刻有‘r.k’標誌的證物……就算凶手不是他,也絕對與他有關!”


    “與他有關是沒錯,但我可不認為凶手會在案發現場留下能指出自己身份的東西喏。”仁王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用兩根指頭捏起了一個塑膠袋:裏麵裝著奈緒與服部在第二案件的現場發現的證物——刻有r.k-e.s.s、明顯和拆信刀是一個係列的金屬打火機——雖然耀眼的外殼已經被燒得斑駁不堪,但字跡卻依然深刻醒目。


    “不僅如此,”奈緒用餘光瞟了一眼仁王,轉過頭接著他的話繼續對服部說道,“你忘了另一個還未解開的死亡訊息了嗎?被刺的部位是左胸,死者卻緊緊抓著右胸——這又是什麽意思呢?這個訊息沒有解開,所持的證據就不足以斷定凶手的身份。”


    “這……確實……”


    服部平次緊緊捏著交握的雙手,長籲了一口氣靠坐在椅子裏,“但就目前的證據來看——不管是拆信刀還是打火機——大部分的嫌疑都壓向了北爪凜太郎啊。”


    “目前的線索確實無法斷定凶手的身份,但若是說起有什麽外來人員進入了別墅的話,大抵就是那個r.k——北爪凜太郎了。”一直未發一言的柳生在幾人疑惑的眼神中抬了抬眼鏡,冷靜地開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服部君和早乙女さん到來的那天晚上,從樹海中一直指引著你們到達這裏的那道光線——聽服部君的形容,那道光是始終都在他眼前不遠處的樣子——如果說是這所洋館裏的燈光,再怎麽醒目也不會在幾公裏之外就能看到吧,更何況中間還有層層疊疊的樹海和濃霧呢。”


    “有這種事?”奈緒一愣,看向了服部平次。


    “確實,經你這麽一說……”服部的臉色也是一變,“當時我的精神太糟並沒有注意到,現在想想確實有很多疑點,那種天氣下沒人領路的話我根本不可能走出那裏……所以你覺得那是北爪凜太郎?”


    “我認為那個人就是北爪沒錯。”柳生篤定地點了點頭,“我在他房間裏調查的時候——仁王君,或許你沒注意到——他房間裏的書除了各種偵探小說之外,還有相當一大部分有關野營、遠足和登山的書籍,牆上還掛了很多獎牌,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個有帳篷浮雕的銀色盤子。”


    “有帳篷浮雕的銀色盤子……這個很有名呐!”


    聽到這裏,奈緒忽然笑了,微斂的狹長雙眸內金綠色的光線忽明忽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是立山區露營登山大賽的優勝獎杯!來這裏之前我在介紹立山縣民俗的手冊裏看到過,真沒想到北爪大師的兒子還有這等能耐呀。”


    “所以說那個徒步穿越樹海、一直在我們前麵‘引路’的人就是北爪凜太郎?並且比我們早一步到達別墅,搭帳篷藏在樹林附近或者其他的什麽地方,再伺機潛入別墅、打開房門拿到凶器……”服部順著奈緒的思路推理著,忽然皺了皺眉頭,“但這裏是他們北爪家的別墅呀,究竟有什麽理由讓他寧願在外麵受凍也不回家呢?難道是因為別墅裏的某個人,或者是……”


    聽著服部喃喃自語的聲音,奈緒將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緩緩地吐了一口氣,陷在沙發裏有些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從懸崖上滾落時受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大腦的運轉也有些緩慢、意識始終保持在模糊和清醒之間……感覺到傷口周圍的濕暖粘膩和身體的寒冷,已經對受傷後的身體反應很熟悉的奈緒不禁暗叫糟糕——這是傷口發炎和發燒的征兆。


    雖然她大可在幾位少年的看護下放鬆心神一直睡到警察來臨,但內心深處不時閃現的強烈違和感還是讓她強撐著精神讓自己不要倒下。


    (還沒分出勝負呢——)


    某種意誌在胸中燃燒。


    隨著越來越深沉的吐息,赤發的少女進入了類似於冥想的狀態。


    她的意識空間仿佛就是一個宇宙,懸浮於其間的每一顆星球都是案件的碎片;星球與星球互相碰撞、分開、吞噬、融合,或是形成新的星、又或是湮滅在了暗謐的黑幕中,變成了塵埃……


    北爪凜太郎——將拆信刀和打火機這兩個分別在第一、第二案件現場發現的證物聯係起來的人物是目前最可疑的嫌犯,但他如果已經計劃好了殺人劇本,為什麽又要將樹海中奄奄一息的服部和奈緒引向別墅呢,他難道不怕被未知因素影響到計劃嗎?


    或者是,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跟隨?但即使如此,等他們到了別墅之後一樣會被發現——如果北爪到達目的地之後一直潛伏在樹林中的話。殺死或者囚禁兩個瀕臨昏迷的人應該輕而易舉,但他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還是說,有什麽東西阻礙了他?


    所有的碎片融合成了一顆新的星,破曉的那一刻,霞光乍現。


    奈緒的眼睛倏地張開,瞳孔像被針紮了一樣猛然緊縮。


    那一霎,她想到了某種可能——


    某種……隻是想想都覺得危險無比的可能性。


    “醒了嗎,覺得怎麽樣?”


    熟悉的男聲略帶緊張地在近距離響起,讓她的大腦忽然間一陣恍惚,待那抹薄紗般的朦朧過去之後,奈緒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那張最初醒來的床上,身旁是難得肅穆了表情的仁王雅治。


    “……怎麽回事?”


    奈緒動了動唇,覺得喉嚨焦灼無比,四肢也酸軟無力。


    “你突然從沙發上倒下去了,怎麽叫也叫不醒。”


    銀發的少年蹙著眉,熟練地拿起毛巾墊在了奈緒的下頜,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另一隻手端著杯子喂水給她,“發燒41度、脫水,腰後破了那麽大個洞還跑去檢查屍體,把傷口搞得比昨天還嚴重!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自虐的習慣?”


    “那隻是……”


    “隻是什麽?”仁王冷笑了一聲,“明明有更專業的醫生在,為什麽還要自己跑去驗屍?難道我們警界新秀的萬能領域已經延伸到醫療行業了?”


    “在洗清嫌疑之前所有人……唔!”


    “不許頂嘴!吃藥!”


    一句話沒有說完,嘴裏就被怒氣全開的仁王塞進了兩顆藥丸。少年略帶涼意的手指擦過嘴唇,奈緒下意識一抿,剛剛潤過水的雙唇便包圍住了他的指尖,發出了輕微的“啵”地一聲。


    “……”


    “……”


    就像被掐斷了電源的機器,赤發的少女和銀發的少年瞬間凝固成了上一秒的姿勢。


    手指上令人無法忽視的溫柔觸感雖隻是一閃而逝,卻無可避免地讓年少的男性紅了耳根,他感覺自身所有的血液全部朝著頭頂湧去,巨大的壓力衝擊著他的耳膜、暴動的心髒簡直要砸破他的肋骨跳出去。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情感順著他的身體直流而上,盤踞在胸腔內開枝散葉、蜿蜒成了綺麗的藤蔓。


    仁王雅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滿華彩的碧綠對上了似乎有些躲閃的金綠——他凝視著她,眼瞼微斂、睫毛下的澄透綠色逐漸加深,其中包含的深邃情感充盈地幾乎就要溢出來……


    “抱、抱歉。”


    奈緒猛地開口,像是剛回過神來似的對他尷尬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卻僵硬地像是臉皮抽筋了一般。


    她不懂嗎?


    顯然不是。


    但是,她金綠色的目光很快地偏移開來,再也沒有對上他的視線。


    她不能——


    奈緒低垂著眼睛,含在口中的藥丸慢慢化開,味道苦澀得幾乎讓她落下淚來。


    她聽見男孩歎了口氣,隨即眼前出現了一杯清水。


    “喝點吧。”


    仁王無奈又心疼地看著少女接過了水杯慢慢啜飲,忍不住伸出手掌按了按她的頭頂,看著她的肩膀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顫抖了一下,有些挫敗的同時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夾雜著憤怒的憐惜。


    她就這麽排斥與他的接近嗎——為了讓他遠離危險?


    可惜,從那次在海邊她第一次向他訴說纏繞在她身上的宿命之後,他就決定不會有任何遲疑了。


    那道罪惡的光,會因為他不在她的身邊而減弱嗎?會因為他的遠離而增強嗎?


    當然不會!!


    那麽,一個人和兩個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更何況——


    少年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無意間勾起的笑容也顯得冰冷。


    “別想太多了呐,偵探小姐。”


    他略顯粗暴地揉亂了少女的紅發,彎下腰,在她布滿了驚愕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著,桀驁的綠眼睛裏深埋著她從未見到過的銳利。


    “我可不是什麽‘普通’的中學生呀,噗哩!”


    作者有話要說:我怎麽覺得我寫的東西越來越神奇了……


    ps:好久沒來了!!!我的姑娘們,我太想你們啦——!!!


    在醫生的要求下試著不吃藥來調整作息,於是我決定每天用碼字來消耗我的精力,挖鼻。


    所以!!!


    我要寫文我要碼字我要恢複更新嗷嗷嗷——


    我再也受不了窩在床上長毛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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