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星期天上午,龍隊跟付隊在老花家落座,龍隊小心地在心裏念叨“杜玉琴,杜玉琴,杜玉琴”生怕一個不小心把老花的綽號帶出來。說實話老花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一般常人眼裏的花癡怎麽說呢,都是有點姿色的,可這個杜玉琴呢,叫人怎麽也跟花癡聯想不到一塊去。她個子瘦瘦小小的,膚色又黑又糙,但是臉盤卻出奇的大,好像身上的贅肉都集中到了臉盤子和下巴上,老付也一眼就想到了武大郎的燒餅,並在想象中在她臉上撒了一小把芝麻。她小小的個子,卻拖著快到腰際的長頭,披散著全都拽到頭的一邊,本應該很嫵媚的想象畫隻能叫個擰巴!


    她丈夫也在,她丈夫倒是一表人才,個子也很高,兩人站齊應該最少高她一頭之上,知道他們是為了林凱旋的事情而來,他的臉上滿含惋惜的神情,說:“老林我也熟,真真正正是個好人。這兩年他們公司的效益是不怎麽好,但前幾年這些老人也都沾了實惠。老林死的真冤!”


    龍隊詫異道:“怎麽他跟你還熟識?”


    老花的老公李衛星瞅了一眼老花,對龍隊說:“我跟老林沒什麽正麵的接觸,就是去過他們公司幾次,再說就是逢年過節在一起聚餐都帶著家屬。”


    老花把話搶過來:“你跟他以前的老婆不是還有業務上的接觸嗎?”


    李衛星臉上不卑不亢:“是啊,這都有好幾年了,以前小馬,哦,就是他前妻,在學校的行政上工作的時候,因為體育器械的事兒來過我們體委,是我接待的,後來他們公司員工聚餐的時候見過兩麵,這還是他們離婚之前,說起來都是好幾年的事了,就是小馬,我現在也沒見過。”


    老付說:“她後來又重新帶班,當班主任了。”


    李衛星恍然:“我說呢。”一邊招呼他們喝茶水,一邊自己從房間出去了。


    李衛星離開客廳之後,老花的雙手自然地放在胸前,攪著那幾縷長頭,眼神也象活過來一樣,充滿神氣,一眨一眨地盯著老付,老付離她近,嚇得趕快跑到她的另一邊,在她老公剛坐過的沙坐下,這樣那個長沙上就剩下老花跟龍隊,他跟龍隊等於在老花的一左一右兩邊,老花側著身,左胳膊肘放在沙的扶手上,眼神就有點忙不過來,隻能盯著龍隊一個人看了。


    龍隊問問題的語也似乎比往常快了一些,簡單地問了問一些公司的情況,包括後來她跟小梁一塊去林凱旋家,還有主張分錢的事。老花也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說的基本上跟李壯誌介紹的情況一致。


    但當龍隊問她知不知道林凱旋跟什麽人有不和的時候,她倒是想起一個情況。


    她說:“年前吧,有一個人來找林總,我當時拿了一份文件讓林總簽,你們別見笑,我在公司裏雖說是個科長,但文件簽收的事我幹慣了,我們也沒有個正兒八經的秘書,我就把自己當秘書用,也給林總減少一些工作量。哦,說到這個人來找林總,看的出兩個人說話有點不對付,我進去的時候臉上還都帶著臉色,一見我進來,兩人就都不說話了。我出去了以後,把門關上,我也沒好意思偷聽,就隱隱約約聽林總說‘不可能’,好像還有什麽‘dna’之類的。”


    龍隊聽了這個情況很感興趣,但有些納悶為什麽李壯誌沒有提到,按說老花的性格是有點愛嚼舌頭有點市儈習性的女人,或許是自己太先入為主了。


    “你說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老花搖搖頭:“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那後來你又再見過他嗎?”


    老花答:“沒有,就那一次。”


    龍隊又問:“他是什麽時候來你們公司的?他來的時候還有別人看到嗎?”


    老花說:“他是年前,具體什麽時候,叫我想想。好像應該是在臘月裏,我好像還沒開始組織年貨呢。對,是臘月頭。他來的時候,沒別人看見。”


    龍隊問:“他走的時候,你沒有起懷疑嗎?”


    老花說:“怎麽沒有?我還納悶呢,林總平時人緣好,從來沒得罪過什麽人,會是什麽事跟人鬧翻呢?再說聽他們說什麽‘dna’也跟公司的事不沾邊,我也怕自己是不是聽錯。後來那個人走了以後,我又去林總的辦公室,是想跟他商量過年福利的事,他還專門交代我,說剛才有點誤會,叫我別跟別人說什麽,我也知道我平時可能有點嘴碎,愛絮叨,但這次林總專門交代了我,我不能再去傳這個閑言閑語。”


    龍隊沉吟:“哦,是這樣。”


    又說:“這個人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


    老花想了想:“年齡大概在中年,四十來歲吧?人的模樣我倒還能記個七七八八,但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龍隊說:“那你把他的體貌特征給我們介紹一下吧?”


    老付從口袋裏掏出了記事本,準備把這個重要的情況記下來。


    老花看自己說的這個情況得到了兩人重視,心裏也很欣慰。就把剛才卷頭的手放了下來,鄭重其事地說:“這個人的個子不很高,撐足了能有一米七或者剛出頭吧,也不胖。我當時恍了他一眼,臉上也就是正常人吧,也說不上濃眉大眼,但是還挺順當,這個人別看個子小,講話的時候底氣很足,他當時我感覺是盡量壓住嗓門,他要是放開了,就應該是聲如洪鍾,很象是唱戲裏邊唱高音不費勁的小老生。”


    龍隊笑了:“你倒是比喻的挺貼切的,怎麽會有這樣的印象啊?”


    老花也笑了:“我們那口子有個本家的叔,就是那副模樣,個子小小的,講話幾裏地之外都能聽到,而且心眼特別多,人家都說,他那副嗓子不唱戲都虧死了。我當時看到那個人,第一印象就是衛星他叔的翻版,所以印象挺深。”


    老付說:“老龍啊,但這個人沒有名字,咱們怎麽查。杜科長,這個情況這麽重要,你為什麽之前沒有跟我們聯係?”


    老花說:“你看這個事,距離林總出事都好長時間了,我跟我們家那口子說了,他說我出什麽風頭?哎,我家那口子,什麽時候意見都跟你扭著,我要是說,我覺得沒必要去匯報吧,他肯定會說,這麽重要的情況,一定得匯報。反正我們倆就老這麽擰著,磕著。這也是我的失誤,應該跟你們去匯報,說不定能有用呢?”


    龍隊點點頭:“這個情況很重要,我們也不多耽擱了。”起身告辭。


    出門之後,兩人上了龍隊的別克君越,龍隊還沉默,在想著剛才老花介紹的情況:“我看不是沒有辦法,查林凱旋在臘月頭幾天的電話清單,那個人要找他,肯定要跟他電話約見,從電話清單上一一排查。不過,這個林凱旋的私人生活好像不是特別複雜,他這兩年跟樸玉文交往,在外邊拈花惹草的可能性不會很大。”


    老付想想說:“但也不是沒有啊,他今年三十不是跟他的前妻弄到一塊了嗎?”老付這麽說,心裏似乎有一絲心痛,但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這個‘弄’字也是他掂量之後才用的。


    龍隊不知道老付還有這點小心思,他這會也顧不上,隻是在想怎樣找到這個人。他自言自語“這‘dna’一般什麽情況下要用?老付,這‘dna’一般什麽情況下要用?當然除了咱們之外。”


    老付想了想:“做親子鑒定吧?”


    龍隊還在思索。


    過了一會:“親子鑒定,有道理。跟林凱旋以前有過交往的,不是還有一個女人,後來嫁到外地去的嗎,這個事我得再問問李壯誌和唐豐民,看這兩個人知道多少。”


    龍隊把車停下,分別跟兩個人打了電話,他有點失望,“李壯誌說當時買房子的時候並沒有用女方的身份,所以不知道她叫什麽,再說那個時候林凱旋跟馬**也還沒離婚,所以兩個人的關係還算隱蔽。唐豐民跟他的媳婦以前跟馬**的交情也不錯,所以對林凱旋在外邊有第三者也好像不怎麽知道,還是後來聽說的。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明天上班以後調林凱旋以前的電話清單來查了。”


    想了想“如果電話隻是打進來的話,也不好查,除非是他自己打出去。”


    老付有點懷疑地說:“剛才這個老花,你不會覺得她誇大其詞吧?”


    龍隊此時稍微放輕鬆一點:“不會吧,我覺得在這麽嚴肅的問題上她不敢,為什麽呀?隻是為了吸引注意力?這可是命案,她不會。“


    老付也搖搖頭,“我也希望她不會。嘖嘖嘖嘖,真沒見過這樣的神仙人物,簡直就是個大仙,嘴上點顆痣,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媒婆。就連你這個降妖除魔的大隊長,都抵不住啊!我看她的眼睛在你身上繞啊繞的,繞的我都不自在。要叫我一個人來,準保兩分鍾都待不到!”


    龍隊佯裝生氣:“你也夠不地道的,你先開始坐在中間,繞也是繞你,後來才繞的我,還拿著幾根頭在那繞,倒讓人想起懷春的老少女。”


    老付:“還老什麽少女?就是一個老娘們,滿腹淫心的老娘們。”


    龍隊不無感歎道:“林凱旋涵養真夠好的,這樣的人物把她擺在公司裏好幾年,沒一定的涵養功夫還真不行。”


    老付:“最重要模樣太醜,用他們現在年輕人的專用名詞叫什麽——顏值太低。我看她愛人人高馬大的,長得也帥帥氣氣的,這倆人怎麽成的姻緣,真難說,權勢之下還解釋的通。不過我看他愛人也製不住他,索性也隨著她去吧,骨子裏帶的,改也改不了。但瞧他的眼神,對老花一股不屑的樣子,我擔保他在外邊有女人。”


    龍隊把車重又動著:“咱們不好隨便猜測,找小三不歸咱們管,再說老花那麽潑,真要有,她能不去鬧?”


    老付扣上安全帶:“未必。你忘了,李壯誌說她以前在稅務局出過事,自己有醜事在先,怎麽能對別人不依不饒呢?難不成就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倆人一塊笑了起來,龍隊忙說:“咱兩個大老爺們在這兒嚼舌頭根子,象什麽話!不過你有沒有觀察到,老花講分錢的時候,她老公沒在旁邊,老花的眼睛一直偷偷瞄著客廳的門,仿佛怕他聽到一樣。估計老花在公司分錢的事,瞞著她老公。”


    老付說:“這個我看到了,這是肯定的事。他倆看樣子就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女人最會往手裏攢私房錢,她老公肯定不知道。”


    龍隊又說:“不過老花倒說了幾句良心話,說林凱旋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正人君子,公司經濟效益好的時候,對員工從不吝嗇,老花的老公不是也說老林是個好人,死的太慘。如果連老花這樣的人包括跟她貌合神離的老公都能這麽公正地評價林凱旋,看來林凱旋的人緣還真不錯,老花說的那個情況無論如何我們也得一查到底。”


    車行到路口,前邊有點擁堵。“什麽事兒啊今天,還挺塞車的。”


    老付也把頭探出車窗,“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前邊的小區門口貼著‘喜’字,肯定是迎婚嫁娶的車隊堵住了。今天是個好日子,陰曆陽曆都占個三,到下個星期六又是個好日子,陰曆陽曆都占九,還掛是個星期六。結婚的人肯定更多。”


    龍隊笑了“你對這個倒門清。”


    老付一拍腦門,“看我大意的,我忘了跟你說。我昨天給馬**打電話的時候,她說今天中午得參加學校一個同事的婚宴,所以跟咱們約到晚上五六點以後。咱們現在不往她那兒去,到晚上再說吧。”


    車開始緩慢行起來,龍隊說:“啊,是這樣。今天晚上鳳梅的哥哥嫂子從香港回來,我還得去省城接他們的機,要不這樣,我讓鳳梅自己開車去得了。”


    老付連忙勸阻:“別介,別這樣,我再跟她約個時間吧。”拿出電話要打。


    龍隊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摁著老付“先別,讓我想想。”思索片刻,“要不這樣,你看芷樺跟牛牛有沒有時間?”


    “我聽芷樺昨天說一句,說今天晚上他跟牛牛約好了去樸玉文家。”


    龍隊果斷地說:“那這樣,今天你自己去吧。一來跟人約好了,二來你以前也見過她兩麵,也不陌生了,要問什麽你也知道。就這樣吧,待會我把你扔家裏,晚上你自己開車去吧。”


    老付喃喃道:“那行吧。都怪我,也不全怪我,都是你們昨天給我灌了兩杯紅酒,我這酒量真是不行了。”


    龍隊拐進一條小道,把車調過頭來。“誒,老付,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的。今天早晨你也沒跟我說約的幾點啊,我順其自然地就以為見完老花見小馬。再說了,昨天沒人勸你酒,知道你胃不好,白的都沒敢拿出來,還讓你悠著點,能喝喝,不能喝別逞強,現在倒咬上呂洞賓了。馮唐寫書的時候沒把你寫進去,一個人能當好幾個人用,什麽魏妍,甘妍,費妍,常妍,你就是壞透了。再說喝多了,昨天摳幾圈麻將也沒見你贏了把錢拉下呀!”


    老付隻顧自己嘿嘿地悶笑。


    龍隊看著他,也跟著笑起來“我看出來了,我看出來了。昨天牛牛還說老付動春心了,我還說他小子又不知道胡說什麽呢。我這火眼金睛怎麽沒把你看穿。”


    老付還在笑,一邊笑,一邊絮叨著:“我可真不是成心。我,我我,我哪兒知道你今天晚上有事啊。”


    龍隊問他:“那你笑什麽呢?”


    老付還在笑,笑的說不出來,“我笑老花呢。”


    龍隊衝他嚷嚷:“不對!”


    老付又說:“我笑你說話呢,我不是狗,你也不是呂洞賓!”


    龍隊:“我是不姓呂,但我們家呂行長姓呂啊!”


    老付越來越笑的厲害。


    龍隊忽然把臉枕起來:“機緣啊!”


    老付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笑的更厲害。


    龍隊又忽然想起什麽來,自己反而嘎嘎地大笑起來。


    老付看著他,停住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龍隊笑得合不攏嘴,“回頭讓牛牛跟你講講猿糞的典故。猿猴的猿,大糞的糞。”


    第35章


    晚上快五點半鍾的時候,老付心情稍有忐忑地來到了馬**的家屬院裏,他把車停好,看看手表,在車裏坐了兩三分鍾。他穿上自己認為最帥氣的墨綠色的獵裝,獵裝也隻是個款式,跟地理場合沒有絲毫關係,不用象那些中世紀的英國貴族出獵時還要夾著一管獵槍,旁邊跟著幾十條獵犬。但一沾獵裝,普通的中年男人隻要不是身材極度臃腫者,都會多多少少透著一股帥氣,就隻口袋別太多,扣子也別太多。他自己一向對穿衣服並不講究,也不象小年輕們會趕時髦,現在忽然開始對自己的著裝這麽上心,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可笑。但如果今天晚上跟這老龍一塊過來的話,他是肯定不會換衣服的,就白天穿的那件深灰色的夾克衫也不錯啊。他離開車子之前又打量自己一眼,除了這件他平時不怎麽舍得穿的獵裝之外,他還穿了最喜歡的那條牛仔褲,這條褲子還是去年牛牛在網上打折的時候給他淘的,聽說還是什麽牌子。皮鞋他也擦的鋥亮,其實在選擇穿皮鞋還是運動鞋的時候他也很費了一番思量,最後覺得運動鞋好像顯得有點太過隨意了,皮鞋還顯得稍微正規一點,畢竟來說跟馬**還不熟,不想顯得太唐突。就這麽一身打扮,他還基本滿意,現在要想的是待會跟馬**的對話,怎麽起頭,怎麽收尾,話該怎麽問,語氣怎麽拿捏的最到好處,他故意拖著慢到不能再慢的腳步,慢慢思量著。哎,四十好幾馬上奔五的人了,此刻心裏竟然開始“撲通撲通”跳起來,手心裏也開始冒汗,他甚至有點想打退堂鼓,但好不容易約了馬**,而且天賜良機,今天又是他一個人來,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幾時會再有?昨天還開完笑地嘲笑老花是“懷春的老少女”,他現在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懷春的老男人”,什麽時候開始對馬**開始有好感了呢?是第一次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時候?還是第二次見她臉色蒼白用手輕輕撩頭的溫柔模樣?哎,天知道呢,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顧不得再想了。


    他手有點哆嗦的敲了馬**的門,開門的正是她。他知道她有一個兒子,還在盤算會是誰來開這個門。馬**穿了一件綠色的衛衣,下邊穿了一條灰色的運動褲,看起來比前兩次見他添了些活力,就連臉上也仿佛帶著一點紅暈,可能是中午喝的喜酒酒色沒有完全褪下。她客氣地把老付讓進來,又下意識看看老付的身後,看到他隻是一個人。


    老付跟芷樺馬**進到客廳,深呼了一口氣,佯裝坦然大方地在沙上坐下,解釋道“本來說好龍隊跟我一起來,但他臨時有事來不了。”**應了一聲,問他要不要喝茶水,他微笑著點點頭“好啊,喝什麽都隨你,客隨主便。”


    趁著**去準備茶水的時候,他又理了理思路。


    等**從廚房回來,坐下,倒了茶,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我這兒沒什麽好茶,也就是普通的茉莉花茶。”


    他捧著茶盅,有點局促“我平時喝茶也不講究。你最近心情好點了嗎?”


    **帶點苦笑的點點頭。


    他又問:“孩子也在家嗎?”


    **又點點頭:“在呢。在房間裏打遊戲呢。”


    為了避免尷尬,他決定單刀直入先問一些案子的情況。馬**按著他問的把林凱旋來這裏包括兩個人一起商量那件匿名信的事,詳詳細細地又說了一遍,這些情況跟上次芷樺反饋的情況沒有什麽出入。


    他想了想,覺得有點為難,但不得不問她兩個人當初離婚時的細節。


    **想了許久,避重就輕地談了當時兩個人的問題。“那時林剛十歲,不瞞你說,那個孩子從小就不愛學習,他倒也不是十分地調皮搗蛋,反而倒像是有點不合群,成績就老是倒數幾名裏頭。我跟凱旋因為孩子的事沒少生氣,但是我什麽辦法都想盡了,也不能讓他對學習產生興趣,所以也挺絕望。以前學校讓我教課,我還不怎麽情願,行政工作活比較輕鬆,朝九晚五,也沒什麽壓力。但看著孩子真沒什麽長進的時候,我也放棄了,後來又回到了教學的第一線。哦,這是我跟凱旋離婚之後了,我也需要充實自己的時間。雖說對離婚我是有預料的,離婚前凱旋也時常的忙業務,顧不上家,但真正離了婚,好像還是大不一樣。”


    老付問:“那你們離婚就隻是因為孩子這麽簡單嗎?還是有別的什麽難言之隱?”


    **看著老付的眼睛“我哥上次也跟你們說了吧?凱旋有個打牌的毛病。”歎了一口氣,“他人也不在了,再什麽壞毛病現在也都微不足道了。他以前是喜歡打牌,也輸了不少的錢,如果那個時候他能醒悟得早,老唐也不至於跟他散夥。聽說他這兩年又換了新牌友,那些人我都不熟,他新接觸的那個姓樸的老總,聽說還挺精明能幹的,怎麽沒能煞煞他的壞毛病。那個女的,現在不知道怎麽樣呢?她避著我不見,但凱旋現在這樣了,她是什麽反應呢?”


    **說話的時候思路很清晰,話裏總是一環一環,有很多信息,層次分明,但她的問題也讓人不能相答。她到現在還以為樸玉文當時沒有見她,是為了回避。但林凱旋這邊的案子都還沒有頭緒呢,怎麽跟她說樸玉文的事情呢?想了想,最好的辦法還是略過不談。


    **沒有追問。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


    還是**打破這種氛圍“付隊,您的孩子有多大了?“


    老付對這個問題措手不及,囁諾著:“我女兒今年快二十六了。我們結婚早,她跟她媽媽一直在外地。”


    **有點無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也?”


    老付:“愛人跟我離婚十年了,也是我以前混賬,對不起她娘倆。”說到此,老付覺得自己應該勇於擔當,但還是點到為止,不宜說的太多。


    **也小心選擇措辭:“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老付也小心自己的言語。道:“其實我覺得林凱旋倒還算一個稱職的父親,有時候孩子不是太出色,但也未必就是父母的錯。”


    **說:“是啊,那個時候我的抱怨太多了,其實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現在說什麽都太遲了,但凱旋能對孩子多點責任心的話,會減少我很多的壓力。其實你也知道,我跟他離婚之後唯一的紐帶也就是孩子,我不是老纏著他,去找他的目的也是為了孩子的將來。”


    老付:“這個我知道。”他想起了馬**哥哥馬明燦說過的話,但那個秘密不應該由他來捅破,於是言語猶豫道:“不過我相信林凱旋是個有交代的人。”


    他又想起馬明燦說的另外一回事,再聯想起上午老花介紹的情況,在想:林凱旋以前有第三者的情況,**難道真的不知道?還是知道一些,不想說?


    他想了想,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杯茶,**忙說:“對不起,您看我招呼不周。”


    老付忙說:“沒關係,自力更生。小馬啊,林凱旋在你跟樸玉文之間,還有沒有別的什麽人?你別見怪,我們也是為了斷案子的需要,你要不想說就算了。”


    **笑了:“我不是個小氣人。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還不是正常的,隻要不是不道德的,這有什麽見怪不怪的。我跟凱旋離婚之後,他有過一段感情,其實我也懷疑他跟那個女的可能在我們離婚之前就好上了,但這有什麽重要呢?我跟凱旋離婚是因孩子而起,賭博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我跟凱旋,我自信我們還是有感情基礎的,他不是一個隨便見異思遷的人,他不會輕易地在感情上背叛我,我們常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凱旋可能也是有苦衷的吧。再說他們到最後也沒有結果,那個女的很快就離開了他,這是我後來聽說的。”緊接著低下頭來,“就是他跟樸玉文好了以後,我也從心裏祝福他們,希望凱旋能過的好,也希望樸玉文能給他事業上更大的幫助。我跟凱旋離婚這幾年,沒有感情,但還有親情,我們都不是愛恨極端的人,都還想平和地走完各自以後的路。年三十我跟凱旋喝了些酒,釀成一樁錯事,我的心裏不知道多懊悔,如果凱旋是因此而喪命的話,我下半輩子都很難過得好。”


    老付對**這一番話,感到很震撼,這個女人,如此的大度,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溫和,她的美貌不隻是臉上五官的美,還有從內心裏映照出的善良的美。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是說:“那封匿名信有可能隻是誤打誤撞。”趕快岔開話題“你知不知道,後來跟林凱旋好的那個女的情況呢?”


    **說:“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全亞男。但不知道究竟是全麵的全,還是權力的權?年齡我也不是很清楚。”


    老付此時心裏一片狂喜,這消息來的這樣不費功夫,有一個名字已經足夠了。那個拜訪林凱旋的男人有可能跟這個亞男有什麽關係,如果說到dna的話,就一定跟林凱旋留下的骨血有關?那個全亞男會不會當時沒有真正的流產?哎,種種猜測,總之這是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就在今天,他跟老龍還在擔心怎樣查找這個神秘的男人。


    老付隨又問道:“那你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嗎?”


    **搖了搖頭“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後來聽凱旋說她嫁的還挺遠的。”


    老付想想“我有些好奇,你怎麽知道她的名字的呢?”


    **說:“其實說起來,咱們這種小地方,生什麽都不可能永遠不知道。後來還是我們學校的一個老師有意無意說起的,這都是我離婚很久以後了,她那個時候跟凱旋也散了。怎麽,凱旋的案子跟這些陳年舊事還有關嗎?”


    老付說:“據我們調查,年前,有一個神秘的男人去找過林凱旋,有可能說的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所以該調查我們也不能放過。”


    兩人正說著話,林從房間裏走出來,走到客廳看到家裏有客人,想退縮。**趕忙跟他介紹說:“這是咱們刑偵支隊的副隊長,他姓付。”


    老付臉色和善地跟林笑笑。


    林帶點好奇地走過來,“刑偵大隊就是刑警了?”


    老付又笑了笑,點點頭。


    林給別人從聽覺的印象來判斷好像都是桀驁不羈,逆反心理嚴重,而且很不好調教,但事實上真正見到這個孩子,卻是斯斯文文的,沒有一點招人煩的樣子,可能他平時回避人比較多,也或許是跟他初次見麵吧。十六歲的孩子,個子攆上老付了,體型偏瘦,臉上沒有一點惡意。他又走近過來,居然對老付羞羞澀澀說了一句“叔叔好。”


    **在一旁很有些震驚,就連老付也沒想到,他慌亂之下趕忙說:“林你好。”噓,還好他記得林的名字。鎮定下來,老付心想,孩子有點怯生生的,可能是跟他刑警的身份有關吧。


    林彬彬有禮地問道:“您是為了我爸爸的事來的嗎?”


    老付“對。”看看**,**看著老付:“孩子大了,也不能老瞞著他,就跟他說了。”


    老付今天特別地有勇氣:“對不起,林,你爸爸的案子我們現在還正在調查,希望能很快抓住凶手,還他一個公正。”


    林竟然跟他鞠了一個躬“謝謝叔叔,讓你們費心了。”匆忙地說完這句,就走到門口,換上鞋,對**說:“媽媽,我房間裏沒水了,我去下邊買點礦泉水。”


    **關切地走到門口“兜裏有錢嗎?”


    林說“有。”關門之前又對老付喊了一聲:“叔叔,你跟我媽媽先聊著。”


    老付也大聲地應答:“好嘞。”


    **回來,眼裏噙著淚花,她明顯地很激動:“付隊,我的孩子,林,一夜之間長大了。”說著嚶嚶地哭起來。老付知道這是喜悅的淚,不知道說什麽好。


    **抓起沙前咖啡桌上的抽紙,擦了擦眼淚“林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我對我自己的孩子,竟然有點陌生了。”


    老付用手輕輕地摩挲**的肩膀,又不想讓她覺得太突兀,就又趕快放開了:“孩子啊,總歸是要長大。”


    又說:“隻不過有時長大的代價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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