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方老爺當真進宮去跟景帝說了我的情況,那之後果真沒有每日都如走馬觀花的各種先生來填鴨似的把一些原本我就懂得的淺顯知識灌輸到我的腦子裏,我也輕鬆了好多,如今時間多了,每日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站在二樓的窗口看外麵樹葉零落,聽秋風帶來的蕭瑟,心頭對休文廷的思念在那日重逢之後便清淡了許多,我告訴自己,那個人終究是不值得我如此的心心念念,想著他,到莫不如去想想閻君此刻身在何方。


    萍兒跟在我身後的時候還好,不過萍兒現在很少跟著我了,我不再是那個癡傻的方幽凡,萍兒也便被抽調去為我不久之後的大婚做著準備了。


    如今基本上都是春兒在,春兒跟著我的時候,總像個婆子般的絮絮念著我:“小姐,外頭風寒,小心傷了身子,還是關了窗戶吧!”


    每次聽了她的話,雖明白她是為了我好,可我還會壞心的反駁一句:“你這丫頭小小年紀,竟比得我娘還要羅嗦了,當真的要不得,不然這以後有誰敢來娶你?”


    而每次春兒聽了我這話,總是要把一張粉嫩嫩的麵皮脹成如豬肝般鮮明的顏色,跺著腳憤憤的說道:“小姐醒了之後愈加的壞心眼了,當真要不得,這以後春兒再也不管小姐如何不在意了自己的身子了,反正難受也不是春兒難受。”


    她每次都要這樣的詛咒一番,然後下一次見了我站在窗邊,還會再接著絮絮叨叨的念我,那個十幾歲的丫頭沒有過幽池裏的傷感,自然要比當初的春歸要活潑,我喜歡春兒,她的臉上有我所不具備的朝氣,那樣的朝氣或許我也曾有過,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至少對於我來說,那已經是前世今生的區別了,應該算是很久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那日又如往常一般的靠在窗邊看向院子裏,竟在對麵已經凋敝的柳樹下瞧見一個人,那人穿了一身淺黃的錦緞袍子,發絲隨意的籠在身後,額前有一縷碎發隨著微風輕輕的飄著,遮了他的眼簾,可他卻並不在意,隻是靜靜的仰頭望向我這個位置,見我出現在窗口後,對著我微微一笑,那個笑容比當年休文廷對著我的笑還要好看。


    心頭不解的一跳,回頭出聲喚來春兒,小聲的問道:“春兒,咱們這宅子可以讓男子隨便進入麽,這不是後宅麽?”


    春兒聽了我的話,邊走邊喃喃的說道:“怎麽可能呢,咱們這裏可是方府,如今雖不是最有權勢,可也是朝中最紅的人家,什麽人敢隨便進了咱們的後宅呢?”


    上前趴在窗口看了一陣,站直身子對著背對著窗口的我不解的問道:“小姐,您方才真的瞧見有人在下麵麽?”


    聽著春兒的話,我察覺出了不同來,忙轉過身子望向方才那個男子站著的地方,果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不過我知道自己並沒有眼花,那人我瞧得清楚,且根據那個時候方老爺的說法,我還猜測出那個男子極有可能便是景帝的,那人我前一次見過,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親口允下了瑜王的婚事。


    不過他既然不在這個院子裏了,我也沒必要再多說什麽,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出現在哪裏便出現在哪裏,倒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見春兒還等著我的答案,輕笑著說道:“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春兒又開始大驚小怪,“我的老天爺,小姐你是不是又犯病了,這青天白日的,鬼怪之說是不可的,如此竟看見了男人,大概是眼睛出了問題,不行,我要去找老爺說說這事,讓老爺尋個好郎中給小姐您瞧瞧,小姐好不容易正常了一些,萬不好再出旁的紕漏了。”


    我輕歎一口氣,喃喃的說道:“春兒,你實在大驚小怪了,我爹娘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我不過是錯看了一眼,你若拿著這話找他們說事,怕他們又有平白擔心了去了。”


    春兒默了聲,我淡笑著轉身,隻在心中默默的念叨:景帝是個身手不凡的人,隻一個轉身的空當已經能消失不見,這絕非是尋常的人能做到的。


    那之後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萍兒從前頭匆匆的跑了過來,說是方老爺前來尋我,景帝要召見我。


    不解愈加的擴大,心中明白方才窗口那一瞥果真是景帝,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這個時候召見我是有何用意。


    即便再想不清楚,人家九五之尊發了話,我也不能稱病不去便是,何況他瞧見了我在,那個時候可以不動聲色的除去了王家,誰知道他如今這樣做到底是什麽樣的目的,或許這方家還有什麽旁的我不知道而景帝知道的事情,他大概要轉頭來與方家玩些遊戲也說不上,防人之心不可無,因此我告訴自己,小心應對了這個麻煩的男子。


    我不認為以方幽凡的麵貌能讓景帝一見傾心,方幽凡確實漂亮,卻不及當年的玉露兒貌美,如此便更沒有休文廷的夫人傾城傾國了——那個女人終究達成了自己絕代風華的目標,因為那個平分了她美色的星凡已經不再。


    既然不是一見傾心,如此麵對了那個處處別有心思的景帝的時候,我要做得便是要小心提防,若是一步走錯,興許便落了他的圈套,給了他來傷害方家的借口,那個人是能做得出來的,他也威脅了方老爺說我若是不聽命嫁了瑜王,他便要方家體會當初王家的感覺,在世人眼前,他是有道明君,可是有道明君的路,都是用鮮血鋪就的,沒有例外!


    春兒聽了萍兒的話,自然小心謹慎,要忙著為我裝扮成正式的樣貌去見景帝,萍兒急切的說道:“小姐不必費心打扮了,聖上方才發了話,說小姐隻要尋常裝扮過去便好,他不是以皇帝的身份來見小姐,他是以一個兄長的身份來見小姐的。”


    聽了萍兒的話,春兒不解的問道:“聖上竟是如此平和的人,還真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呢!”


    我淡淡的笑,當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帝王是什麽心思,不過他既然以尋常人的身份來見我,我自然也就隨性而為了。


    穿過鵝卵石的小徑,以平日裏的尋常速度來到方府的堂屋中,原本方老爺常坐著的位置上如今側著身子倚著身著淺黃的錦緞袍子的男子,他左胳膊曲起支撐在偌大的椅子的扶手上,手掌輕握,拇指對著自己的臉麵,撐著線條剛毅的下巴,靜靜的審視著我邁進來的位置。


    見了這樣的畫麵,倒是沒讓我生出緊張來,景帝的慵懶中透著一股不容旁人忽視的凜冽,若當真是沒見識的少女,或許我會生出如小鹿亂撞的動容,就像那個時候見了休文的笑一樣,可如今我卻不是真的方幽凡,而景帝即便再勾人,也不過是個肉體凡胎,終究比不得閻君的氣質。


    “民女參見聖上。”


    行正規的禮節,全然不失準成,看得方老爺放鬆了心中的緊張,對著我點頭微笑,我隻是眼角的餘光看見了方老爺的笑,上座的男人不發話,我是不能起身的,自然更不能回方老爺一個安撫的微笑——盡管我想對方老爺和方夫人表示我真的懂這些禮節,讓他們安心。


    許久之後,一聲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方愛卿,你說得果真沒錯,你這女兒禮節學得極好,看來十分的有潛力。”


    方老爺唯唯諾諾的說:“逞聖上天恩,上天寬待了咱們方家,才讓小女糊塗了這麽些年之後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景帝在我上頭,我行禮見不到他的模樣,卻是能聽見了他聲音中透著愉悅,“這醒得也是時候,大概真的有這樣的緣分了。”


    緣分?我不知道他這話裏的意思,大概他所謂的緣分便是我醒來的極是時候,剛好醒來了配他那病入膏肓的弟弟,我醒著,他便可以用權力壓著方家,然後還了他弟弟的情誼,這點好,他把自己的聲譽做得實誠,卻是要拿無辜的附身在方幽凡體內的我來犧牲了。


    這些都是我此刻腦子裏的思緒,不過我更加希望的是他開了尊口準我起身,如今已經不是媚索幽的我跪得久了,膝蓋委實的有些吃不消。


    “聖上,小女她身子虛……”


    這是方老爺小心翼翼的聲音,終究還是舍不得方幽凡,即便麵對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也要張口提上一提的。


    大概是景帝心情好,倒也不介意方老爺的失禮,聲音中的愉悅更加的不掩飾,“方小姐身子虛,倒是朕疏忽了,明兒個叫禦醫過來給瞧瞧,再帶上些上好的補藥,平身吧。”


    終於放我起來了,心頭自然開懷,聲調也要帶上幾分諂媚,這是上次事情發生後得出的教訓。


    “民女多謝聖上抬愛。”


    說完這話,我毫不猶豫的起身,用無比‘嬌羞’的眼神望著景帝,這樣的眼神帝王常常遇見,也大概是上次我沒用這樣的眼神讓景帝覺察出我的不同,才要那樣難為我吧,既是如此,我便讓自己變得尋常,那樣他難為我的心思大概便要去了。


    景帝看見我的目光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抹饒有興味的笑,眼睛並不離開我的麵容,卻對方老爺說話的,“朕可以同你這女兒單獨說說話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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