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山風微涼,月色淒慘暗淡,窗外蟲鳴蛙叫,正是:野花香陣沁比翼,螢火爛漫繞連理。△¢,如此浪漫醉人之景,連理屋內,卻是殺氣橫生,險象暗伏。


    施離修勸說無果,早早入睡,兩個大男人不便共枕一床,想到莫啟善心情不佳,便徑自打個地鋪,雖說寒磣了些,但也樂得自在。此刻酣睡正香,全然沒在意房中氣壓驟變。


    莫啟善並未入睡,在慘淡月色下獨坐床頭,麵色陰沉地看著地上的施離修,思緒千折百轉,身上時而煞氣凜凜,陰寒無比,時而又柔和下來,滿是彷徨無奈。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足見他內心何其糾結。


    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


    除了害怕和念寂關係鬧翻外,其實莫啟善心中也是拒絕殺他的,但為什麽偏偏是他呢?或者說,為什麽自己偏偏是魔呢?又或者說,自己明明是魔,現在死敵就在眼前,動動手指就能取他性命,又為何如此猶豫不定呢?


    是啊,這他娘的是為什麽呢?


    當初在雙青嶺擺脫老鬼等人之際,莫啟善曾對念寂動過惡念,後來晴空霹靂,驚雷直下,打消了邪念,才會有和念寂相處的這段難忘時光,並體會到此前未有之快樂。那麽是否不殺施離修,他也會從中獲得別樣的快樂呢?這種快樂,和消滅死敵,壯大通天教比起,究竟值不值得?


    看著地上少年酣睡無害的麵容,莫啟善終是長歎口氣,暗道:罷了,他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這次暫且放他一馬,明天天一亮,就立即送念寂回婆羅寺,下次再見時,便亮明身份,以刀兵向。如此一來,既保住了和念寂的關係,也算對得起這小子和自己的良心。隻是,我真的有良心嗎?


    翌日,旭日東升,天色放晴,施離修還在睡夢之中,便被念寂叫醒,聽聞她和莫啟善要立即動身,返回神尼山時,神誌瞬間清醒,道:“姐姐,不如我也一起送你回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念寂卻道:“不了,三弟劇毒已解,離開天道門這麽久了都沒消息,清元師伯一定很擔心,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再說你還有大哥給江師姐的手帕呢。”


    施離修無奈,隻得作罷,稍作洗漱,便與念寂走出小屋,莫啟善早已收好行囊在院外等候。


    “施兄弟,天下無席不散,我們也到分手的時候了,今日就此拜別,他日再見之時,請...請務必保重。”莫啟善苦澀一笑,向施離修深作一禮。


    “啟善兄,雖然我不知道昨天你怎麽了,但日後再見,如果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便是,小弟一定義不容辭。”


    念寂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為施離修整了整衣發妝容,笑道:“三弟,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一人上路要多加小心,如果有空的話,就來婆羅寺找我,姐姐隨時歡迎你來。”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把事情處理完,一定會去找你和大哥的。”雖然才見麵一天,施離修卻感覺和念寂相識已久,心中不舍之情難抑,想來也有幾分難過。遂把目光投向莫啟善,鄭重道:“啟善兄,我姐姐就交由你護送了,請務必好好照顧,小弟感激不盡。”


    “好,兄弟放心,話不多說,就此別過,保重。”莫啟善心緒複雜,隻得拱手施禮,快些離去。


    “弟弟保重。”“姐姐保重。”姐弟倆互作一揖,相望許久,緩緩而去。


    比翼山在東,離神尼山足足二百裏,需要從西麵小道出山,接著渡河西行,方能返回婆羅寺。


    施離修在原地凝望,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才不舍的轉入連理屋內。取回萬香劍,仔細把連理屋內內外外打量一番,想要記住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而後輕輕關上木門,一步三回頭的往南而去。


    ......


    且看醒世道人取得清元子準許,率領二弟子吳虎臣、三弟子張豹中往東海而去,朋楚則受命跟蹤他們,看看醒世道人對焦龍甲究竟是殺是抓,由此判斷他到底是不是萬惡的黑袍人。


    朋楚仗著腳下有玉履淩風靴,一躍便是三萬七千裏,不多久便追上醒世道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以免被發現。


    到達東海後,吳虎臣、張豹中分頭尋找,醒世道人則在海岸礁石上等候。不多久,張豹中來報,說在西麵五十裏外的岩石群上發現焦龍甲蹤影,吳虎臣正與他惡鬥一處。


    醒世道人隨即趕到岩石群,朋楚也悄悄緊隨其後。


    剛一到場,便見焦龍甲與吳虎臣打得正歡,後者本就是師弟,加上前者修為精深,雖然打得有聲有色,甚是精彩,卻漸漸露出敗象,終被一掌擊中心口,吐血倒地。


    朋楚遠遠躲在岩石之後,眼見醒世道人抬指怒喝:“孽徒,本座苦心教導你修行二百年,你卻心生邪戾,為非作歹,造出五鬼幡禍害世人,如此大逆不道,狼心狗肺,今日便將你繩之以法,抓回天道門受死!”


    張豹中和受傷的吳虎臣附和道:“大膽焦龍甲,師父在此,還不跪地受伏!”


    “哈哈哈。”焦龍甲披頭散發,在海風吹拂下飄飄揚揚,衣衫徑自鼓動,笑聲狂傲不羈。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凶相畢露,罵道:“老東西,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今時不同往日,就你這把老骨頭,也想抓我回去?能敵過我的怨靈掌再說吧!”


    “怨靈掌?我道家從未有此等歹毒功法,你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


    “哼,想知道嗎?先吃我一掌!”焦龍甲話音剛落,便兩掌一抬,強行將藏於丹田之內的怨靈運到兩臂,然後雙掌悍然前推,便從掌心各祭出一個渾身白袍,兩爪強健,牙尖嘴利,足有成人大小的白色怨靈,這怨靈咿咿呀呀,淒厲吼叫,猛地向醒世道人咆哮而去。


    醒世道人狀似嚇了一跳,喊道:“小心!”便上前一步,手上法訣一握,口中念道:“九天之雨,四海之水,落!”


    就見風雲變色,雷敏電閃間,頭頂當空處落下一道巨大瀑布,宛如九天銀河落地,以奔雷賽虎之勢,全都一股腦地落在那直衝而來的怨靈身上。強大無論的衝擊力直把怨靈脊梁打斷,壓得它停下衝勢,重重摔在礁石之上。


    可天降瀑布並未減弱,千斤萬噸之力砸落,將那怨靈身子衝碎,瞬間四分五裂,化為白色飛灰四下飄散,永不超生。


    焦龍甲見狀冷哼一聲,道:“怒海訣!”(注一)


    怒海訣乃道家木體怒海境所屬功法,威力不大不小,修煉卻是不易,全視個人資質而論。是普通弟子修煉的一道分水嶺,資質好的花個二三十年,差的一生都要止步於此,但練成怒海訣,不說橫走天下無所畏懼,起碼也能勉強步入高手之列,保命逃跑是不在話下的。


    原本怒海訣威力並沒有這麽大,但經由醒世道人打出,自然有滔天之力,這道理和施離修的天風卷浪、以及乘風訣效力不一是同樣的。


    不等焦龍甲反應,又見醒世道人右手一指海麵,同樣念出“九天之雨,四海之水”後,悍然揮臂指向焦龍甲,喝道:“衝!”就見無風無浪的海麵突然浪潮咆哮,海水翻湧而起,卷成道道驚濤駭浪,順著手指方向,朝焦龍甲劈頭蓋臉拍打而去。


    後者大驚失色,卻並不慌亂,手中法訣一引,念道:“萬世金烏,不滅天火,通我之力,入我之體,焰!”瞬間吸太陽的至陽真氣入體,在體內高速運行頃刻加溫,而後兩掌推出,掌心各噴出兩條凶猛火龍。


    火龍咆哮而去,與那滔天巨浪猛然相撞,竟然交碰而不滅,火龍抵住巨浪衝勢,強烈高溫將些許海水燒灼揮發,變為水霧四下飄散。巨浪澆滅點點火焰,但焦龍甲持續發功,使得火焰一直沸騰咆哮,翻湧不滅。然而焦龍甲並不敢長時間發功,否則至陽真氣就會灼傷內髒,步當年施文樂的後塵。


    “孽徒,就你這點功夫也想跟我鬥?再不收功,小心自燃而死!”從這話的意思上看,醒世道人確實不想殺死焦龍甲,而是要活捉他。


    “哼,老不死的,內功拚不過你,但你也別高興!”焦龍甲暴喝一聲,兩掌一曲,回掌收勢,火龍順勢而消。醒世道人則衣袖一揮,滔天巨浪霎時撤回海中,撲通巨響,激起千層浪。


    醒世道人一臉肅殺,喝道:“畜生,你已經敗於我手,還不自縛雙手,隨我回天道門謝罪!”


    “哈哈哈。”焦龍甲仰天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夢!要是你能敵得過我手中法寶,再出狂言不遲!”說著伸手入懷,掏出個黑乎乎的物件往天上一拋,登時變大變長,有杆有布。


    那竹竿整根漆黑,通體無枝無節,長約丈二,頂端掛著一襲血紅裹屍布,此布比之枯骨老鬼穿在身上的裹屍布還要陰煞數倍,正麵赫然寫著“我今有命,五鬼來朝”八個黑色大字,正是十七年前殺死智敬大師,枯骨老鬼大力尋找,引發一切事端的邪煞之物——五鬼幡!


    注一:怒海訣,道家木體功法,能召喚九天之雨,使風雲變色,電閃雷鳴,侵泄而下,又或調集附近河流江海之水為己所用,浪潮咆哮,衝毀萬物。但怒海境修煉十分困難,除非有神機草相輔,否則資質好的也要二三十年,資質差的一生都要止步於此。分三層,威力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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