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日子不慍不火,都是文人,即使排擠剛剛進門的三人,但到底是皇帝的旨意,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無非是架空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在聖上麵前出現罷了。


    實際上,誰都知道,一甲三人裏頭,顧命早就礙著皇帝的眼,如今將他放進翰林院,不過是敲山震虎,讓三皇子一派知道收斂。


    至於榜眼袁輝,因為年紀實在是大了,這段時間又是考試又是宴會的折騰,還沒等進入翰林院就大病不起,這位雖然也是誠貴妃那一派的,但因為他害的程雲翳踢出一甲之外,程家能給他好臉色看才奇怪了,即使得了榜眼又如何,人都躺在**起不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一命嗚呼。


    榜眼一直重病在場,無法入職,而顧命又是個自命清高的,自從進了翰林院就覺得全天下都與自己為難,他們這些俗人都看不懂自己的出色之處,屢屢與那幾個翰林院學士發生衝突,提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主意,一下子將上上下下得罪了個光,也不知道三皇子知道這位如今的情態,會不會後悔當初招攬了這位大才子。


    賀文麒深知這些人頗為看不上自己這個武將之家出生,一直以來沒啥才名的新人,也就夾起尾巴做人,反正那些文人最多不過是冷言冷語幾句,不像是軍隊裏頭,那可真的會動上手的。


    編修的職位,主要負責編撰記述,現在沒有記述的事情給他做,賀文麒就每日翻看翰林院裏頭的古籍,別說這些藏在房間裏頭的厚磚頭,放到外頭想看也是不容易的。他也不嫌棄枯燥,輕易不離開自己小小的辦公間,每日隻是校對這些古籍,倒是並未礙著誰的眼。


    幾個月下來,翰林院的人倒是對這個探花郎有些刮目相看。年少成名的才子,總有幾分不知所謂的傲氣,就像是那位顧命,自以為天底下就是自己最厲害,從來也不把誰放在眼中,也怪不得徐青山從來不肯說起自己的周圍弟子。


    而賀文麒卻一反尋常的成熟穩重,人也耐得住性子,該做的事情做得很好,不該他的事情也從來不會胡亂插手,甚至在旁邊忙不過來的時候,十分識趣的過去幫忙,之後也從來不居功,這樣的人物不一定討人喜歡,但肯定不讓人厭惡的。


    到底沒有深仇大恨,賀文麒沒有明確的投向任何一方勢力,自然沒有人會提拔他,當然也不會有人往死裏頭為難他。漸漸的,在翰林院裏頭,賀文麒倒是也結交了一兩個好友,平時能夠聊聊天說說話,大部分人都成了點頭之交,說不上多好的交情,但有一個顧命在那兒擺著,他倒是成了好榜樣。


    時光荏苒,很快就到了二十一皇子迎娶皇子妃的時候,要說皇帝也是奇怪,幾個皇子愣是不分封親王,二十皇子如今雖然有些職務,但還是光頭皇子一個,太子殿下不說,三皇子和二十一皇子也是如此,但他們年紀到了,不是太子自然還是要出宮,隻好委委屈屈的住在皇子府內。


    朱成皓雖然有鎮國將軍的爵位在,但迎娶皇子妃的時候,走的還是皇子的套路,忙的也是內務府。因為老皇帝對這個兒子多有愧疚,倒是吩咐了要辦得熱熱鬧鬧的,要知道跟朱成皓同年齡的二十皇子朱成昀,如今別說皇子妃,就是側妃都已經有了,最大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朱成皓在眾多人看來,實在是個憋屈的皇子,以前沒有外家助力,母妃早逝內廷也無人幫忙,一直以來都是隱形人,據說當年先太子還在的時候,就是備受欺負的角色。


    後來老皇帝的兒子死了大半,兒子少了顯得精貴了,他也沒入老皇帝的眼睛,好不容易去邊疆鍍金回來,卻又被刺殺,差點沒了半條命。


    以朱成皓的功績,作為皇子好歹要封一個親王了吧,曆朝卻沒有給王子封王的習慣,老皇帝顯然沒有要為了這個兒子再例外一次的意思,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二十一皇子是不受皇帝寵愛的,但皇子大婚這樣的日子,他們也不敢缺席,紛紛正裝以待。


    賀文麒自然也是要去的,明麵上,他是朝廷命官,理當前去恭喜。暗地裏,他們還是至交好友,沒理由錯過這樣的好事兒。不過不知為何,賀文麒真心覺得,朱成皓這個人不像是個會把女人放心上的,這一次的婚姻,恐怕還是他的一步棋罷了。


    賀文麒沒有深想,琢磨著私底下要送什麽給這位殿下賀喜,明麵上的李氏會準備,用不著他擔心,反正誰都知道,如今的探花郎是一窮二白,至於翰林院的俸祿,隻能說嗬嗬,天下人都知道,富知府窮翰林,他兩袖清風才是正常。


    原本李氏不願意兒子丟人,琢磨著多拿一些東西,好歹圓一個麵子,賀文麒一看倒是笑了,他們家能拿出來的東西,那個家夥怎麽會稀罕,再不受寵他也是皇子,從小金嬌玉貴的長大,好東西見得多了去了。索性隻是拿了一個百子千孫的擺件,笑著說道:“若是東西帶的多了,人家還以為我收受賄賂呢。”


    李氏原本覺得禮實在是太薄,但見賀文麒這般說,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她卻不知道,等出了門,賀文麒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一天,卻是拿起了早已丟下的炭筆畫,他想來想去,覺得也就是這東西有些新鮮,如今拿出來當做賀禮,至少能贏得一個別致,想必那人也會喜歡。


    等到了迎親的那一日,賀文麒總算是見識到了百年世家的底蘊,那位徐小姐徐雲水出生徐家,徐家向來都有清名,雖然徐青山曾經官拜丞相,但也已經致仕多年,許多人對徐家多有幾分小看,而現在,徐小姐的十裏紅妝,連公主郡主都是比得上的。


    因為不能蓋過皇後,皇子妃的嫁妝也是有定量的,但不說前頭那些皇帝後妃的賞賜,逛逛後頭每一抬都是沉甸甸的,那幾個抬腳的挑夫都露出吃力的神情,可見徐家為了這次嫁女兒也的的確確出了一次血。


    賀文麒看著心中十分感歎,自己若是個男子,娶一個嫁妝這般豐厚的老婆回來,那可不是一輩子都不用愁了,古代人重男輕女果然是有理由的,兒子那都是往家裏頭拿東西,至於女兒,那絕對是虧本的。什麽,你說聘禮?要麵子的人家,哪家的聘禮不是原原本本抬回去,全給了女兒做嫁妝的。


    古代的婚禮十分熱鬧,隻可惜賀文麒不但是外臣,還是個職位不高的外臣,觀禮這樣熱鬧的場合也沒有他的份兒,隻能遠遠的聽一個聲響罷了,等到開宴席的時候,才遠遠的看見朱成皓一個個敬酒過來,這位倒像是個千杯不醉的,來者不拒,也不知道前段時間的傷勢是不是完全好了。


    皇子婚禮上的宴席自然都是山珍海味,賀文麒嚐了幾口覺得真心不錯,隻可惜一桌子的人滿心眼都是如何結交貴人,旁邊幾個翰林院的同事哪有心思吃喝,弄得賀文麒也不好大快朵頤。其實在她看來,這樣公眾的場合,實在不是巴結人的好地方。


    這其中又有一個特立獨行的,顧命照舊還是那副唯我獨尊的架勢,該吃吃該喝喝,對周圍人一副不屑的架勢,裝逼裝的十分有範兒。偏偏周圍的人也看他十分不順眼,很快便出了個事故,在他身邊的一人看似不小心,卻直接將一塊燒肉掉到了顧命的衣服上頭,頓時一塊油漬明目張膽的出現了。


    顧命臉色一怒,站起來就要發作,幸好賀文麒正好在他身邊,連忙一手拉住,一邊說道:“顧兄,今日是殿下的好日子,若是因為一些小事鬧得不開心反倒是不好了。”


    作怪的那人也意識到這不是鬧事情的好場合,要是被人知道,顧命固然丟人,但他恐怕也討不得好,便笑著說道:“真是對不住顧兄,是在下沒有拿穩,汙了你的衣裳。”


    顧命卻冷笑一聲說道:“是不是故意的,你心中有數。”話雖然這般說,但到底是沒有鬧僵開去。


    賀文麒有心不讓他們破壞了朱成皓的好日子,結婚都要一個好兆頭,免得將來不順利,便叫住旁邊的小廝說道:“顧大人不小心汙了衣裳,不知道哪裏方便替換一下。”


    顧命看了看另一頭,見二十一皇子似乎一副要將滿院子的桌子都敬過來的架勢,也知道自己這樣子見人不好,隻好說道:“馬車上有幹淨的袍子,你帶我出去換一身吧。”


    那小廝連忙點頭答應,賀文麒見狀鬆了口氣,卻被顧命一把拉住:“你隨我一起去。”


    賀文麒沒料到顧命的力氣不小,不想拉拉扯扯便被他拖出幾步,隻能無奈的說道:“我跟去作甚?”


    顧命卻說道:“總要有人幫我望風。”


    賀文麒頓時氣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夥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呢。他卻不知道,顧命自小生長於世家,見識過的汙穢事情多了去了,其中就有在宴席上被弄髒了一副,換衣服的時候卻多出來一個小姐,最後鬧得兩家都名聲盡毀的。


    顧命好歹也知道自己人緣不好,生怕也發生這樣的事情,雖然在皇子的婚禮上敢這樣做的人不多,但也要以防萬一。帶上一個尚且年幼的賀文麒,要是真有人設計自己,也能抵擋一二。


    賀文麒哪裏知道他想了這麽多,見他執意要自己跟著一起去,隻好隨著他走了,那小廝很快帶著他們到了一個殿內,顧命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似乎才鬆了口氣。很快外頭的車夫拿了他幹淨的袍子進來,賀文麒隻能說道:“我到外頭去,你換好了便出來。”


    等走到外頭站在門口,賀文麒真心覺得這樣倒像是在守門,索性走的稍遠了一些,這個皇子府是當初那幾位被殺頭的親王留下來的,多年來一直未曾好好修補,一直到了當今直接送給朱成皓做了宅子,雖然意向不太好,但宅子位置好,也夠大,園子裏頭的精致應該是新載上的,看起來精致歸精致,少了幾分生氣。


    正想著,卻聽見一陣腳步聲朝著這邊來,賀文麒抬頭便瞧見一個身穿蟒袍的男子,連忙低頭行禮:“微臣參見三皇子殿下。”


    老皇帝僅存的幾位皇子,倒是並不會有人弄錯,三皇子與二十二十一皇子年紀相差極大,這時候臉上一派和煦,笑著說道:“賀大人何必多禮。”


    賀文麒腦中心思一轉,他自然知道顧命是這位皇子黨的人,隻是不知道那家夥硬拉著自己出來,與三皇子有沒有關係。賀文麒真心覺得自己還用不著這位三皇子大費力氣,隻是擺出一副恭敬的態度說道:“微臣不敢。”


    三皇子低頭看著賀文麒,即使他低眉順眼,猶能看見那一段潔白無瑕的頸子,而對著他的側臉更是完美無瑕。三皇子心中暗道,自家父王雖然老眼昏花,這個探花郎倒是沒有點錯,這樣的容貌,在這一屆裏頭,即使是程雲翳也難以出其左右。


    想到這裏,三皇子的臉色更加柔和了,甚至要伸手扶起他來,賀文麒見狀背脊發涼,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想做什麽。


    三皇子卻隻是笑著說道:“早就聽聞賀大人才學過人,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討教一番。”


    賀文麒更是將頭低下,這不是明晃晃的招攬嗎,自己一個翰林院編修,用得著這位出大力氣嗎。他卻不知道,三皇子固然是愛才,但也十分愛色,見他不但有才,容貌又是十分好,這才會這般的耐心。所以這會兒他隻是繼續說了一句:“微臣惶恐。”


    三皇子微微皺眉,看了看賀文麒,暗道這般光風霽月的人物,怎麽為人這般的死板,一口一個不敢惶恐,跟那些老家夥一模一樣。


    三皇子還要再說什麽,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三哥怎麽在這兒,二十哥還想著要問問你方才那句詩是什麽寓意呢。”


    三皇子後頭一看,可不就是今日的新郎官,他的二十一弟弟,這位還穿著大紅色的喜服,看起來還有幾分淡漠在,遠遠的站在回廊那頭,以他的角度大概是看不見賀文麒的身影。


    三皇子眼神一動,笑著說道:“不過出來透透氣,便被你們抓到了,我隨你一起回去吧。”


    等三皇子離開,賀文麒才鬆了口氣,再等了一會兒裏頭的顧命便出來了,賀文麒試探了一番,他卻又想是完全不知情的,隻好先把這件事放下,走回了喜宴,到了裏頭卻才知道,原來新郎官已經將這邊的桌子都敬過了,當然不是跟前頭似的一個一個敬酒,而是一片一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海邊真心好曬,即使塗了防曬,帶眼鏡和沒帶的都成兩節了,十分佩服一直躺在海邊的妹子,真心扛不住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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