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北墳場,秦牧帶著感激和真情,為躺在這裏守候諾言,卻未曾見過一麵的老人深深的磕了四個響頭。隻為了一句承諾,就隱居在這偏僻荒涼的山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在秦牧的心裏,這就是仗義天下的古代俠客。他暗暗下了決心,就算是自己離開了西山村,也要把老人埋骨的地方規劃好,建設好。


    從墳地回來,秦牧的心情就有些低沉。跟著村裏的年輕人拜完年之後,秦牧就回到家裏休息。


    西山村今年過年的氣氛相當的濃,比起去年為了一年幾百塊錢工資就去為難秦牧的勁頭相去甚遠。家家都是肉餡的餃子,全家老少笑聲不斷。


    秦牧隻休息了一小會,就被絡繹不絕的人給驚醒了,看著那些鄉親淳樸的目光,秦牧就覺得那感冒好像突然之間好了,樂嗬嗬的和他們拉著家常。


    過年幾天,秦牧到縣裏拜訪了與自己關係比較近的領導,帶去了一些西山村的禮物之後,便打電話聯係季誌剛,要請他出來吃頓飯。


    季誌剛接到秦牧電話就一陣冷汗,一聽說秦牧又想請他吃飯,死活說自己有事。他是被秦牧嚇破了膽,別說吃飯,假設秦牧上他家裏來拜訪,秦牧前門進,季誌剛就會從窗戶裏麵跳出去逃走。


    秦牧聽季誌剛一副打死不出門的語氣,就哈哈笑了起來,說自己帶了一些西山村的特產,是誠心誠意要跟季誌剛做朋友的,以前有些誤會,特地請季誌剛吃頓飯賠罪。


    秦牧比起季誌剛的歲數要小一些,說話就沒帶幹部的味道。跟這種官二代打交道,如果再拿出官場上的口吻,多半會讓對方嗤之以鼻。季誌剛聽秦牧說帶了東西,又想起朋友說過西山村那邊的東西老值錢,心思就開始活泛。秦牧的言語又十分的誠懇,季誌剛便咬咬牙,梗著脖子赴了秦牧的約。


    這次秦牧倒是沒出什麽幺蛾子,兩個人一頓飯吃得倒是賓主盡歡。秦牧便拿了兩尊在市場數千元的根雕送給季誌剛,說是西山村的心意,讓他代為向季書記問好。話裏話外,秦牧流露出自己現在正年輕,活力足,希望換副更重的扁擔挑一挑,試試勁。季誌剛聽了以後,滿心的優越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這種官麵的話他聽的多了,秦牧這是不安於現狀,想向季秋妥協,轉換門庭要官呢。


    饒是你秦牧精似鬼,到最後人事方麵還是要驚動老頭子。季誌剛哈哈大笑,用一副大哥的樣子拍著秦牧的肩膀說包在自己的身上。末了秦牧又塞了一條中華給季誌剛,那可就是大手筆了。


    看著季誌剛得意的背影,秦牧的嘴角就露出一絲高深莫名的笑容。


    季誌剛回到家裏,正好碰上來訪的馬友騰。等到馬友騰走後,季誌剛一看父親的桌子上擺著兩瓶廟鎮出的酒,就一個勁的撇嘴,對季秋說道:“這個馬友騰,一點都不知道辦事。大過年的,拿兩瓶本地酒,忽悠誰呢?”


    季秋瞪著季誌剛說道:“你懂個屁。老馬這人耿直,不是耍小奸小猾的人,能表示心意就不錯了,你給我一邊呆著去。”


    季誌剛一聽這話就有點上火,他老爺子一直看他不順眼,季誌剛老早就想找個機會頂頂季秋了。他把手裏的東西往桌子上狠狠一墩,說道:“別看秦牧年輕,還是他會辦事。”


    季秋一聽,眉毛就擰成一個疙瘩,說道:“你見過秦牧?”


    季誌剛大大咧咧的點上一根煙,是剛才拆封的中華,指著桌子上的東西說道:“爸,你老說我這不行那不行,我覺得秦牧這人不錯。看看,這兩個根雕上的標簽價格,那是2888元,兩個就小6000.咱別管人家賣多少,這些還不都是老樹根?可人家這心意可看得出來。”


    季秋將根雕翻出來,上麵卻是有個精致的標簽貼在最下麵,2888的數字讓季秋一陣頭疼。


    “這是人家送給我的小玩意,談不上你老人家受賄。”季誌剛吐了個煙圈說道:“就算是受賄吧,這老樹根能頂幾個錢?”他見季秋沉默著不說話,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挺好,繼續說道:“我就納悶了,馬友騰守著這麽大的聚寶盆,他手底下能幹淨得了?就怕他掛著羊頭賣狗肉,專門蒙騙你一個人呢。”


    這些話,卻是酒席上秦牧向他吐露的。兩人喝得高興的時候,秦牧就感歎西山村不同以往,有人偷偷摸摸的卡著西山村脖子,不讓西山村發展起來。他這個西山村人,看在眼裏很痛心,所以想請季大少幫幫忙。


    被秦牧一捧,季誌剛就覺得自己飛上天了,回到家又見馬友騰可憐兮兮的帶了兩瓶上不得台麵的酒,心裏的火氣就上來了,被酒勁一頂,決了這麽一番話來。


    季秋臉上掛上了寒霜,衝著季誌剛大吼道:“以後這麵的事,你別給我亂插手,這裏麵人心思多了去了,你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季誌剛撇撇嘴,站起身就往外走。當他把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季秋又沉聲說道:“秦牧那邊不要走得太近,不過也別斷了,跟他打好教導,比你整天跟你那些狐朋狗黨在一起強的多。”


    季誌剛點點頭,感覺自己的話在老頭子心裏帶出了一點變化,就得意的走出門去,打電話給跟自己玩的好的小姑娘去了。


    季秋歎了口氣,慢慢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那兩瓶酒,又看看那兩尊分別價值2888元的根雕,陷入了沉思。


    正月十五元宵節過後,過年的氣氛就淡化了一些,政府職能部門也開始按部就班的工作了。十六這天,縣人民銀行的大廳內,迎來了一名穿著土氣,一臉無奈的中年人。


    老林遵照秦牧的計劃,來到人民銀行辦理貸款,以村名義想貸十萬塊錢。


    90年代,如果以村名義貸款,自起碼也要有加蓋公章的鎮上介紹信和保證信,銀行的負責人遵循原則,讓老林開了介紹信再來。


    老林就在那裏死皮賴臉的哀求,說西山村的發展大家是看得見的,隻是現在村裏發展財政緊張,這才迫不得已貸款,就不需要鎮上批條了吧。這負責人秦牧聽張翠提起過,辦事很是剛正不阿,聽老林躲躲閃閃就是不想去開鎮上的介紹信,就開玩笑的說道:“喲,你們西山村現在鬧大發了,開個介紹信又有什麽難的,鎮書記還能為難你?”


    老林期期艾艾的,最後一歎氣,錢也不貸了,拍拍屁股走人。等了兩天,老林沒有回來再申請,這負責人就犯了嘀咕,講電話打到了縣政府季秋辦公室,向他反應情況。不過,這負責人反應的內容卻是懷疑老林想借西山村的名義個人貪汙,根本沒有拉扯到河子鎮。


    季秋聽了這話,就有些生氣起來。一個小小的村長,剛剛接過支書沒多長時間,就心裏長草,想要搞歪門邪道了。老林曾經行賄給李照雄的事季秋還是記得的,若不是秦牧臨走時算是與縣裏鎮上達成妥協,老林也坐不上這個位置。如今老林又要折騰事兒,季秋心裏就不痛快起來,聽完負責人的反映,他馬上打了電話直接去了紀委。


    孔建國聽到秦牧的心血之地竟有人要搞七搞八,高度重視起來,馬上派遣了得力的辦事人員,赴西山村進行情況摸底。老林成為西平縣立國縣曆史上繼秦牧之後,第二個被縣紀委直接問責的村幹部。


    這次派遣的兩人,恰恰就是秦牧請客喝酒的那兩位。一聽說西山村有事,兩人辦事更是不遺餘力。但是他們在西山村走訪的期間,聽到的卻是西山村公攤費用竟然有小二百塊錢,老林去貸款的原因確實是為了西山村的下一步建設。至於為什麽不肯走鎮上那一塊,兩個人的心裏就有了些模糊的認知。


    兩名調查員把他們調查的結果和自己的推測很快送到了孔建國的桌子上。孔建國抽著煙思索了很長時間,才把調查的結果送到了季秋那邊。


    季秋拿著報告也沉默了,回家之後還眉頭禁皺。正好這天秦牧來縣裏帶朱老九去工商局注冊專用的商標,季誌剛便留了個紙條告訴季秋,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季秋拿出酒想喝上兩杯,手指碰上酒櫃中馬友騰送來的那兩瓶低檔酒,心裏越發不痛快起來。偏偏季誌剛為了追求風雅,把那兩個根雕放在這酒櫃之上,兩相對比之下,季秋已經被官場錘煉的爐火純青的脾氣就再也控製不住,拽出那兩瓶低檔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下午,季秋責令紀委,要狠抓這件事情背後的黑洞,要公安機關傾全力配合紀委,要嚴防死守,不管這件事背後站的是誰,將老百姓利益放在一邊,滿足個人私欲的現象要狠抓很打,碰到一個處分一個,堅決維護黨的形象。


    馬友騰倒是接到了風聲,很快就把從老林那裏弄來的那筆錢歸到了鎮財政的賬上。但是這次紀委是鐵了心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手軟。經過幾次嚴厲的談話,紀委方麵的同誌拿出老林的收據和鎮財務人員交待的供述,馬友騰再也支持不住,將自己因孩子要結婚沒錢買房子,他一時錯了主意的事情給交待了。


    季秋勃然大怒,馬友騰直接雙規,紀委開始調查馬友騰貪汙的確切數字,河子鎮的工作由鎮長郭自在暫時代理。


    河子鎮的變故,仿佛與秦牧沒有任何的聯係,早在初五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廟鎮工作。接到劉大有的電話,得知馬友騰的事,秦牧就淡淡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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