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記話音剛落,袁小剛便站了起來:“各位領導,各位常委,我有話要說。”


    他的發言是大家預料之中的,他是藍煜星的頂頭上司,又是這次初查的主要組織者,於情於理,他都應該站出出來說話,即便是表麵文章,他也應該這樣做,否則就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袁小剛的第一句話就讓大家吃了一驚:“這起事件藍煜星的確有責任,但不應該承擔主要責任,主要責任在我。”


    “哦?”馮德明和所有人一樣驚訝,保護下屬也是要有尺度的,袁小剛的尺度未免過了一些。


    “由於我貪圖享受,沒有把辦案地點選在2號樓的規定房間,而是選在了三號樓的普通客房,這才給了楊鷹以自殺的條件。”


    袁小剛的話並沒有引起大家的重視。


    任何事件,發生的原因都不是單一的,袁小剛選址不規範幾個書記也是知道的。


    常委們也清楚,這樣的失誤還不足以讓他去承擔主要責任,因為這隻是初查,不是雙規,被扣留的楊鷹也不是嫌疑對象,所以,不能對這件事上綱上線的責任追究袁小剛的責任。


    “更重要的是,在楊鷹自殺之前,藍煜星同誌曾經就房間的問題向我提出過異議,我沒有采納。”


    袁小剛說出了更有份量的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常委們議論紛紛。


    根據黨章的規定,黨員對黨的決議和政策如有不同意見,在堅決執行的前提下,可以聲明保留,並且可以把自己的意見向黨的上級組織直至中央提出。


    在這種情況下,提出異議的黨員的責任將大大減輕,而作出決議的這一層的責任想應地將大大加重。


    藍煜星在報告中並沒有提及這個情況,所以,書記和常委們才會如此驚訝。


    如果確有此事,那麽藍煜星為什麽不說?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替上司遮掩,那也太傻了點吧。


    如果沒有這樣的事,那袁小剛又為什麽要說?難道他真的要用自己的前途來保藍煜星?不可思議啊。


    這就是現代社會人們的思維習慣,總是從利益的角度來分析問題,卻忽略了一點,作為一個人,一個有責任感的人,是應該對自己的良心負責的。


    冷靜的馮德明沒有為之所動,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藍煜星:“藍煜星同誌,你當時是怎麽向袁主任提出你的看法的?”“我沒有向袁主任提出任何異議!”藍煜星的聲音平靜而從容,讓林清雅又是為之一動。


    場上卻一片嘩然,二室的這一組上下級,在這樣的重大責任麵前,居然都在主動攬過,常委們震驚之餘,甚至都有些感動。


    細膩的袁小剛,也從林清雅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讚賞,更是深受鼓舞,能得佳人讚賞,承擔些責任又算了什麽呢?馮德明又把眼光投向了袁小剛:“袁小剛同誌,那請你複述一下當時藍煜星同誌的話。”


    袁小剛囁嚅了,是啊,他清楚地知道藍煜星是有不同意見的,但他當時說了什麽呢?似乎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看了自己一眼而已,自己總不能瞎編濫造吧,隻好實事求是:“當時,看房間的時候,藍煜星同誌看了我一眼,我分明感覺到他對房間的選址是有異議的。”


    場上再一次嘩然了,這算什麽,看一眼?看一眼能說明什麽問題?看到自己的下屬能夠勇於承擔責任,無論事實是什麽樣子,馮德明都是滿意的,他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容:“袁小剛同誌,我很欣賞你勇於負責的作風,但是,也希望你實事求是。


    好了,如果沒有什麽新的證據,關於這一點,我們就暫時議到這兒吧,還有同誌需要發言嗎?”馮德明及時地刹住了車,袁小剛無奈地坐了下去,低下頭一言不發。


    這時,林清雅開口了,與袁小剛不同,她並沒有站起來,領導就是領導嘛,而是揚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藍煜星的報告“各位領導,同誌們,剛才,我看了一下藍煜星同誌的報告,也認真地聽了黃書記的情況通報,我認為,這個案件有很多疑點,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也許是林清雅剛剛進入行政機關,也許是因為她是省裏的下派幹部,或者幹脆是因為她是女同誌,總而言之,林清雅並沒有說任何拐彎抹角的客套話,一上來就直奔主題,直接了當地指責紀委書記辦公會對案件定性的不成熟,讓馮德明眉頭一皺,在場的常委也都暗自驚歎:“厲害!”“我先說第一點,就是關於這起自殺事件的認定,僅僅是這一條,疑點就很多。


    首先,我要請各位想一下,楊鷹為什麽要自殺,是什麽原因導致他產生自殺的念頭?”林清雅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卻讓會場陷入了沉默。


    常委們很快去翻找藍煜星的報告和談話記錄的複印件,可以清楚地看到,楊鷹始終拒不認帳,並且他的回答也很狡猾,甚至是智計百出,這絕不像將要自殺的人的作為。


    等大家看得差不多了,林清雅繼續分析:“詢問結束後,袁小剛同誌向我匯報了情況,楊鷹一直心存幻想,企圖蒙混過關,而且,在詢問中,他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勝利者,沒有自殺的理由。


    假如不能認定他是自殺,那麽就可能是他殺。


    對藍煜星同誌來說,他隻是一名紀委的辦案人員,不是警察,他殺對藍煜星來說,屬於不可抗力。


    在這種情況下,我個人認為,在沒有充足的理由證明楊鷹是自殺之前,不應該讓藍煜星承擔責任。”


    林清雅的陳述,使眾人默然了,是啊,如果不是自殺,那藍煜星就沒有責任。


    問題是,也沒有他殺的證據啊,這事情難道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算了?看到眾人的默然,林清雅看清了大家的心思,接著闡述:“也許大家會說,盡管不能百分之百的認定是自殺,但也不能認定是他殺啊?不錯,這涉及到一個理念的問題,長期以來,我們采取的是一種推過從有的辦事理念,如果責任人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無辜,那麽我們就認定他有過,事實上,這是一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認定方式,和以人為本的理念是背道而馳的!”林清雅,這個看似嬌柔的女子,這番話說出來,卻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人們被她感染了,紛紛陷入沉思,隻有藍煜星知道,這才是那個外柔內剛的小雅。


    看到場麵開始向有利於藍煜星的一麵轉變,有一個人按耐不住了,這就是許楓,他不假思索地站了起來,大聲說到:“楊鷹是有自殺原因的,原因就在於,他將麵臨的是破產的絕望!”林清雅有些鄙夷地看了許楓一眼,暗想:“你終於站出來了,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心有靈犀的藍煜星也頓時釋然:“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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