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倉促的在徘徊的心弦上奏出傷感的音樂,黑夜凝滯的歲月被暴雨不停的衝刷著,城市被雨水浸泡得有些發軟,這樣的雨夜,好像已經注定要發生什麽。


    唐婉君在沙發上坐著,兩眼無神,臉上毫無血色,頭發淩亂不堪,這幾天她根本沒有心思打理自己,那天從墓地回來以後,她就把自己困在了屋子裏,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原本消瘦的身體,現在更是顯得弱不經風,瘦的隻剩下骨頭。


    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可是她分明見到了他,世界上根本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他的臉蛋,還有他的神情,沒有一點不像那個人,那個有著英俊的臉龐,卻帶著魔鬼的笑容的人。


    “這就是報應,始終還是逃不掉,欠下的債,遲早都是要還的。”唐婉君對自己說道。


    這時候,門鈴響了,唐婉君的心跳動的更快,仿佛快要崩裂,這幾天,她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她始終相信噩夢會在這幾天變成了現實。她死死的盯著黑色的那扇門,它就像一個通往地獄的黑洞,門後麵站的就是死神,或是死神派來的使者,她第又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那麽近,近得隻有一線之隔,上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唐婉君還是打開了門,她已經無處可逃。


    “怎麽會是你?”門口站著的不是死神,而是一個二十年沒有見的不速之客。


    唐婉君打量著他,雖然二十年沒見,但她還是認出了他,因為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正是因為他,她才會一直活在噩夢之中,時光已經在他的額頭上刻下了印記,他已經老了,眼神裏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鋒芒。


    門口的人沒有說話,而是徑直的走進了屋裏,好像害怕有人跟蹤似的。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唐婉君接著問道,她已經換了住址,就是想和過去的一切脫離幹係,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還是逃不掉,就像《笑傲江湖》中的那句經典台詞,“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當一個人還活著這個世界上時,就不可能和過去的一切斷絕關係,那些所謂的新的開始不過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


    “找一個人你認為對我來說很困難嗎?”男人反問道,語氣中帶著一些不屑。


    唐婉君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以他現在的地位,別說是找一個人,就是殺一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吧?”男人接著問道。


    “從看見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唐婉君說道,她突然間變得冷靜下來,之前的恐懼感蕩然無存,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逃也沒用,今天一切都會有個了斷。


    “我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地位,如果讓別人知道了我們的秘密,我將會一無所有,你已經暴露了,怨不得我。”男人有些難過的說道。


    “想不到你還會有心慈手軟的時候,你忘了當初你在南國草原做過什麽事了嗎?”唐婉君說道,語氣裏帶有幾分諷刺。


    “那不同,畢竟你是我愛過的女人,我無法對你下手。”


    “別在這裏假惺惺了,你始終還是不會放過我的。”唐婉君厭惡的說道。


    “不錯,我必須那樣做,我要活下去,那必須有人去死,我不允許誰對我造成一點點威脅,生存就是不擇手段的活著,為了這個目的,我什麽都可做。”男人說的不錯,無論他做什麽,都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成了最基本的**,無論是誰,活著都是第一要務,從這個世界的帷幕在我們麵前拉開的那一刻起,生存就是我們要麵對的第一個問題,隻有活著,一切才會繼續,隻有活著,一切才有實現的可能,如果連這一點都滿足不了,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談,變得毫無意義。


    “你覺得這樣活著有意思嗎?”女人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怕死,所以我必須得活著。”男人說道。


    唐婉君冷笑道:“活下去又能怎樣?那麽多年難道你心裏就沒有一絲愧疚,難道你就沒有為你犯下的罪行感到恐懼?”


    “我沒有一刻不感到害怕,我知道,我最終還是難逃厄運,但是我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我能夠做的就是在厄運到達之前,努力的活得更好。”男人說道。


    “你不覺得你這樣活得很肮髒嗎?”唐婉君說道。


    男人也冷笑了兩聲說道:“你也配說這樣的話?當初要不是你,我們能找到南國草原嗎?為了錢,你還不是什麽都做,不惜殺害他。”


    從這個層麵來講,男人覺得唐萬君根本沒有資格批評他,她和自己也是一路人,為了財富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出賣愛情。


    “不要再說了!”唐婉君用雙手堵住了耳朵,不想再聽下去,看來男人說到了她的痛處。


    “你逃避也沒用,這就是現實,從古至今,不管是誰,每個人都有著貪婪之心,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私欲,人追尋的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定律,你也是一樣的,少在我這裏裝清高。”男人說道。


    “動手吧,我欠下的債,我還!”唐婉君坦然的說道,好像在做一件極為普通的事。


    “對於死亡,你就沒有一點恐懼嗎?”男人問道。


    “以前我很害怕死亡,但是現在不怕了,反倒覺得它是一種解脫,死亡以後,噩夢將不會再追隨我,我受夠了,比起成天受噩夢的折磨,死亡要來得痛快些。”唐婉君說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屋子裏的空氣凝固了下來,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唐婉君拉開了窗簾,對著這被雨水浸泡得城市輕聲歎了一聲氣,今晚以後,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與她相關,另外一個世界是天堂還是地獄還是個未知數。


    男人把手伸進了包裏,他在做最後的準備,他不容許有任何的閃失,在用盡全力來至對方死亡的時候,不盡全力就等於自殺。


    血液從唐婉君的胸口噴濺而出,她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男人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隻是當這一切都如他所願的時候,他心裏卻有些難過,畢竟這與其他人不同,這是他愛過的女人。


    唐婉君停止了抽搐,慢慢變得僵硬,她走了,臉上仍然是那恐懼到絕望的表情。


    雨漸漸停了下來,街道上的霓虹閃爍著,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不斷的穿梭著,人們依然歌舞升平,燈紅酒綠……房間裏,唐婉君的屍體還在靜靜的躺著,血染紅了整個地板,在夜的籠罩下顯得有些恐怖,但更多的是說不出的淒涼,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在麵臨生與死的選擇時,她沒能心狠手辣的活了下來,就隻能靜靜的死去。


    納蘭文軒站在窗子邊,呆呆的望著這無名的夜色,同樣的夜色,中間卻隔了一個物是人非,他沒有想到來到中國會經曆那麽多的生與死。


    通過了解,他終於知道那天出現在韋雯葬禮上的那個女人原來也是s大的心理學老師,她叫唐婉君,可是當他還沒有來得及查清這件事情時,韋繼風又自殺了,這事情接二連三的出,讓他有些應接不暇。


    納蘭文軒早就猜到韋繼風肯定活不久,可是沒有想到他會走的那麽的匆忙,沒有等到死神的到來就自己結束了自己。


    人生是一部連續劇,如果一開始就是悲劇的,很難以喜劇結尾。韋繼風的一生是可悲的,在教育事業上奮鬥了一生,依然是兩袖清風,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幸福,自從女兒出事以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天奇跡能夠發生,女兒可以逢凶化吉,可是這一個希望也化為了幻影,他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人如果沒有了希望,活著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它充其量就是一種跟著時間循環的遊戲。


    最讓納蘭文軒想不到的是韋繼風的葬禮會是那麽的冷清,他早就聽說中國人很注重人情味,對於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授來說,死了應該會有許多人來祭奠才是,可是現實並沒有如他想象的一樣,葬禮上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中國有一句話叫做人死人情散,對於韋繼風來說,很貼切。他活著的時候,許多人對他是畢恭畢敬,比孝敬自己的父母還要用心,如今他死了,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那些人卻看都不來看一眼,所以當別人對你諂媚時,一定要好好的審視一下自己到底有什麽利用價值。


    這讓納蘭文軒又一次感覺到了人情的冷暖,這樣的勢利是他難以想象的,人居然可以活得如此的現實,這也是一種境界。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在韋繼風的葬禮上,他見到了她——黎小白,那個美得讓人浮想聯翩的人,她出現在葬禮上,足以證明她和那些勢利小人不是一道的,要不然嬌美得容顏下藏在一顆勢利的心,那將是另外的一個悲劇。


    韋繼風的葬禮草草的就結束了,在葬禮過程中,納蘭文軒一直感覺有個人在背後盯著自己,開始他以為這隻是幻覺,後來這樣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在離開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人,他穿著黑色的風衣,領子高高豎起擋住了大半部分臉,一頂黑色的帽子和一架墨鏡又擋住了上半部分的臉,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宛若一隻無處安身的幽靈。


    收音機裏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歌——《夏日裏的最後一朵玫瑰》,那個叫“如風”的主持人如約而至,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隻要能聽到她的聲音,納蘭文軒就會感覺到安寧,幸運的是,納蘭文軒終於知道了“如風”到底是誰,而且她離自己是那麽的近,不幸的是,他記得那個出租車司機曾經告訴過他,“如風”有個做警察的男朋友。


    伴隨著“如風”的聲音,納蘭文軒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這個被雨侵蝕的夜裏,將會有什麽樣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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