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起身,對窗而立,一絲冷風吹的她欲要落淚,“你,何曾對一個女子如此用心?!你,借皇後之手,讓蔡幕哲今生再無領兵可能,不就是想留有一條後路麽?你當真是聰明的很!你,明明知道竹妃是來自北國的探子,卻故意將她放在宮裏!以她所做,窺探北國動靜。而皇後呢?皇後與蔡家的關係算是徹底的讓你給撇清了,不但可以堵住前朝幽幽之口,又可以留住蔡幕哲一條性命無虞。你,保住蔡家,為的就是皇後萬一敗露,蔡家既可免滿門抄斬之禍,又可以保住蔡家的一世忠義之名。你怕,與那姑娘再無可能。因那丫頭做事決絕,所以,你幹脆下旨,說的是皇後歿於宮中。你,卻又是如此吝嗇,連帝後名號都以她為尊,廢黜後宮,空玄後位,不都是為了她麽?”


    寧熙微微一笑,深邃眸底幽暗不明,“母後還是善於猜測,兒臣佩服。”


    “玉凰,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藏就能藏的住的!如果你深愛一個人,還能精於算計,豪不形於色,隻能說,你是真的在演戲了!皇兒,你竟然在乎她到如此地步了麽?”


    他不置可否,唇角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或許,如母後所言。母後是想兒臣在乎還是不在乎呢?”


    太後轉身,慈愛的看著他,“母後也對不起她,可私心裏,母後,不希望你如此在乎。母後對不起她的母親,母後又沒能保住她,母後很內疚。”


    說完這些話,太後向殿外走去,一絲笑意漸漸凝注於他的唇側。


    太後踏出殿門,搖頭笑道:“怎麽我墨卿家,世代都出情種?”


    崔嬤嬤道:“太後您勿需擔心,隻是看這光景,那小丫頭是真的去了麽?”


    太後將手輕輕搭在崔嬤嬤左手之上,鳳目微眯,遙看遠處宮宇樓閣,“若是別人,或許未必。可她是清越的徒弟,事情或許並未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簡單。她的小命,硬著呢。”


    崔嬤嬤微微一笑道:“還是主子想的周全。”


    太後走後,寧熙又問平遙,“棠妃去守靈幾個時辰了?”


    “兩個多時辰了。”平遙再次回道。


    棲鳳苑內,丘海棠一人半跪燒著紙錢,想著之前兩人交好的種種,不免落淚。


    隻是她不是善於言辭的人,所以,隻是斷斷續續的哭泣,淚眼朦朧中,見到一身素黃衣衫的皇帝,她以為是自己眼花,再看看,果真是他。


    寧熙蹲下身來,從懷裏掏出她日前穿過的衣衫,開始一件件往火盆裏扔,“棠姐,你先回去,朕在這裏,守她一會兒。“


    丘海棠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便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他一身素黃,坐在地上,頹然的燒完衣裳,開始燒紙錢,一雙如水的眸子被煙霧所熏,漸漸染上了霧氣,越來越濃。


    不知何時,她是強行墜入他心間的一道水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潤開,行走於他的七經八絡,四肢百骸。


    屋裏的煙霧越來越多,他站在棺木前,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他不知是不是看錯了,竟然看到她凝眉。他的心,忽然停止了跳動。他摸了摸她的手,他的手指開始顫抖,他輕輕托起她的手腕,摸到了她的脈搏。他猶不確定,往上行,足陽明胃經,是跳動的。


    她,還活著?!他是那麽糊塗,以母後的性情,怎麽會袖手旁觀?難道連母後也知道,她不會真的隕於宮中。


    一滴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喜極而泣。


    他望著她,站了好一會兒。她是不想見到他的吧,她是那麽恨他!


    他在院內站了不到一刻鍾,木清就拿著裝備進來了。


    煙熏火燎中,漁夕隻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疲憊的夢,她被煙火熏的咳嗽兩聲,爬起來,頭重腳輕,很想嘔吐。捂著胸口坐了起來,胸前滲出一片血紅,奇怪,怎麽沒有一個人?


    是的,她耍了心機,她身後還有那麽一堆人,她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死去。隻是,這痛,還是需要她去承受的。被他寵了的這一年,她幾乎喪失心智,她需要這種疼痛去適當清醒。她也需要這種疼痛,去測試自己是否真的可以離開他了。


    心被洞穿,這樣該穿出個七竅玲瓏心了。她自嘲的輕輕一笑,吃痛的順著棺木爬了下來。擰著眉,走出院子,一想到他,隻覺血液倒流,喉頭一鹹,又吐出一口血來。擦了擦唇,嘴裏罵了“賤人”兩字,便倒在了門口,靠在牆上,再也走不出半步之遠。


    不知什麽時候,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你,馬上就要死了。”一個黑衣人望著他,眼神淡漠,伸腿輕踢了她幾腳。


    漁夕勉強睜眼,嘻嘻一笑,“是啊,你是來看笑話的?”


    那人從頭到腳又看了她一眼,心道,長的如此模樣,倒還可以。就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主子怎會對她戀戀不忘,竟連理好的詔書也廢了。真是可惜!


    雖是如此想,也隻好將她扛了起來。


    漁夕無力掙紮,任那黑衣人將她扛在背上,那人輕功極好,翻了幾翻,出了宮門,又轉了幾條巷子,來到一輛紅色馬車前。


    那黑衣人將漁夕放在馬車裏,漁夕這才看見對麵坐了一位帶著白色麵紗的陌生男子,隱約中看到他有幾絲銀發,氣質卻是絕好。漁夕笑問道:“伯伯,您是何人?”


    那人淡垂眼眸,也不說話,點了她的穴道,喂了她吃了一顆藥丸。便將她放在身前擺好打坐的姿勢,漁夕還未反應過來,隻覺得背心一熱,兩股源源不斷的熱流開始傾斜而下,直達腳底湧泉。


    漁夕心裏一片明了,這人是在輸送內力給她。是誰呢?難道是叔叔派人來救她的麽,還是金諾的人,或者是醉輕塵的人,瞧這模樣,定然不是老賤人偽裝的?老賤人一向出場高調,是他麽?不......來不及多想,她隻覺得暖流很舒服,融遍全身,意識開始漸漸模糊,靠在他的懷裏沉沉睡去。


    醒來之後,隻覺被那人扶著,將藥一勺勺的喂到自己嘴裏。漁夕欲要仰頭看他,卻睜不動眼睛。


    這是什麽藥?淬不及防的苦,讓人瞬間顫抖。


    那人很有耐心,依然不說話,滑出嘴角的藥汁,又一點點的用勺子輕輕收攏喂到她嘴裏。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清若朝露,香若草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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