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履被我扔到河中了。『雅*文*言*情*首*發』”昭娖一張臉跨下,說了這麽一句話。“那隻履方才砸中了我的頭,我以為是何人戲弄於我。就……”一腳踢下去了。


    “……”張良轉過頭就向那河邊上看,清澈河水的中心一隻老舊的履浮上水麵。那隻老舊的鞋履隨著向下遊流去的河水而去。


    當即張良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繞過麵前的昭娖,一腳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眼下雖然仲春,但是寒風依舊還在邀舞揚威。這天氣下的水溫也可想而知。再則,岸邊水看著淺,但望過去河中心幽深望得不甚清楚。若不是真的在鳧水上有幾把刷子的,沒幾個願意下去冒險。


    張良一步一步朝著河中心走去,昭娖站在岸邊目瞪口呆的看著河水逐漸沒過他的膝蓋慢慢的向膝蓋之上的部位爬去。


    她微微張開嘴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一口氣卡在喉嚨口半餉讓她發不出聲音。直到水漫過張良的腰,深衣被水沁透原本的顏色已經成了深色。


    “快回來!!”昭娖倒吸一口氣,新鮮的口氣吸進肺部,原本掐在咽喉上的感覺消失了她在原地扯開喉嚨大叫。


    可是張良跟沒聽見似的繼續往前走,寬袖拖動水的聲音昭娖站在岸上都能聽見。


    這貨當真是不要命了,就為了一隻破鞋——!


    這這這——難不成這隻鞋還是他心中一朵白蓮花嗎?!


    不然她賠他一雙也行啊!


    看著河水都要沒過他的胸部,昭娖不知道張良是不是個鳧水高手。萬一這人要是“走”了她罪過就大了。下意識的她一腳踏進河水裏。結果冰冷的河水一下子灌入她的履裏,生生的把她凍的一哆嗦,原本下了水的那隻腳一下子又縮了回來。


    “回來——”她不敢下水,但看著張良奮力朝那隻隨水漂遊的舊履,即使不敢下水也在岸上扯著嗓子叫他趕緊回來。


    昭娖這一聲吼的她自己胸腔發痛,結果橋那邊傳來一個悠悠的蒼老老人嗓音。


    “出甚事了?”


    聲音並不是特別大,但是卻足夠讓昭娖聽在耳中。她立刻抬頭朝著橋那邊看去。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家背著雙手悠哉悠哉的踱步到橋邊。


    這會昭娖哭的心都有了。


    她手一揚就朝著那邊被淹得隻剩下一顆漂亮腦袋的張良一指,“長者,有人落水啦!”


    橋上老者抬首望見橋下河水中心,張良奮力朝漂在水麵上的履遊去,他的衣衫已經濕透,頭上發髻也被河水透濕,一縷亂發打在他蒼白的側臉上趁著他尚餘幾分柔美的臉,格外的妖異和詭異。


    昭娖之前下水的右腳早被河水冰僵了她,左右張望摸出懷裏一直藏著的那把匕首,跑到一刻長勢不高的樹麵前劈砍下一段樹枝來,昭娖拿著那根樹枝目測了一下岸和張良之間的距離,又跑回岸邊結果沒控製好速度刹不住腳兩隻腳全都踏進水裏頭去了。


    這時,張良一把抓住那隻漂浮的履,正要往回遊。但是腿腳突然間痙攣起來,小腿上的肌肉一陣抽動。


    冷水中遊泳,腿抽筋不是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情,但是要是在不知深度的河中而且周遭兩個沒一個會遊泳的情況下。


    昭娖把手裏的樹枝盡力的遞給張良,為了使他能夠夠的著她咬牙朝著河內又多走了好幾步,直到河水把膝蓋都淹沒了為止。


    “壯士,速速——”正在昭娖急的淚直流的當口,她聽得身邊一聲下水響。同時她手中的樹枝被人一抽。


    她手中一空,當時就呆了那麽一會。等她反應過來視野裏已經有一個人朝著張良遊去,並把手裏的樹枝投給他。


    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昭娖回過頭,望見那個之前在橋上鶴發童顏的老人。


    “孺子,上來吧。”老人家拍拍她的肩膀。


    張良被人救上來的時候,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唇都凍的打哆嗦。救人的那個齊人一邊絞著自己衣衫上的水一邊對昭娖道“聽你口音像是楚人,怎麽連水都不會。”


    昭娖蹲在渾身打顫的張良身邊也是凍得牙齒打架。


    她雙手攏袖,臉色比張良也好不到哪裏去。自然也顧不得回答別人的問題了。


    張良喘了幾口氣,他的手裏還緊緊攥著那隻鞋。等緩些他撐起身子緩緩走到那位老人的麵前,他的深衣已經濕透,深衣邊緣還停不住的滴水。風一吹那感覺真的是“**”透了。


    他抬頭是標準的士人之禮,“此為長者之履。”說罷身體稍稍下拜。


    “為一履,孺子能做到如此地步?”那老人緩緩道。


    “既然答應為長者撿回履,若是空手而回豈不是言而無信?”張良雖然已經嘴唇蒼白,但是吐詞清楚,態度大方。若不是那一身滴水的衣衫和淩亂的青絲還有之前走動腳步微微跛動。當真還會讓人覺得此人之前根本就沒有差點被淹死。隻是在鄉野之中玩賞了一把這美好風光罷了。


    但是他這狀態也沒持續多久,說完那句話一陣春季的冷風吹來,當即讓昭娖恨不得立刻升起一團火烤。


    而張良身形隱有晃動。


    “還是趕緊去我家換衣吧!”被人拉來救人的齊人看著張良明明一身濕透了還能屹立不倒心裏頗有幾分佩服。


    不過再佩服穿著濕衣服那也不是鬧著玩的。這時代一個小小傷口就能要人命更別提風寒了。


    而張良最終沒有活蹦亂跳,當天他就起了高熱。而照顧他的大任就責無旁貸的落到了昭娖的腦袋上。人是因為她才搞的這樣,她不來誰來。


    “孺子,若是他醒來。可讓他持此物於西市。”那白發蒼蒼的老人拿出用布包著的東西交給昭娖。昭娖口中稱諾雙手接了看著那個老人打開門越走越遠。


    “有尾生之行,吾不忍棄也。”恍惚中昭娖似乎聽見老人家的感歎。


    病人不好移動,昭娖也自認為沒那麽大本事一個人把他給扛到人多醫者多的鎮子裏。後來用了錢請當時救張良的那個齊人給弄了一輛牛車給拉進縣裏了。


    弄到醫館裏,看著那個一把胡須的醫者弄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給張良灌下去。


    “我從兄眼下如何了?”昭娖在一旁問,她本和張良沒有半點關係。但是出來給人看病救命又不能漫天的說我是做好事救這個美男子命來的。


    “風邪入體,且他身體不是特別強壯,怕是堪憂啊。”醫者這話也不是衝著讓昭娖多交醫藥費嚇唬她的。而是眼下的確如此。


    昭娖沒奈何,隻等尋了個暫住之處用牛車把人拉過去。


    夜裏守著一豆昏黃的燈光,用盡能尋來的被子把張良包的和蟬蛹一般。這是她記得的土方法:感冒了用被子蓋住發一身大汗也就好了。


    因為疾病,張良的嘴唇有些開裂。昭娖手裏拿著水扶著他喝下。然後她又把人給裹成了蟬蛹。


    一晚上,榻上的男人胡話連連。


    他即使是在昏睡中也並不安寧,除了額頭上那一層汗水外,他張開嘴,似乎被人追趕一般的彷徨不安。幹涸開裂的嘴唇裏斷斷續續的用晉語道出的幾個詞。


    “阿翁………兒無能……”


    昭娖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聽見他夢語。又清醒稍許。


    還沒等她上前查看又聽得他道“阿弟……”


    晉語和夏言頗有些相同之處,所以昭娖聽懂也不算困難。


    “阿弟……阿弟……阿兄有愧於你……有愧……”


    昭娖跪坐在那裏瞪圓了眼:你到底幹啥了以至於對弟弟這麽愧疚?


    望著病中蒼白的臉,原本就帶有女性柔美的臉在暗黃的燈光和病痛中顯得如此脆弱。昭娖歎了一聲,她起身坐在榻上。伸出手輕輕拍打著被子,像是在哄夜裏哭鬧的嬰孩。


    “睡吧,好好睡吧。你家阿翁和阿弟不會責怪於你。”昭娖看著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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