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醫者仁心”,包恕琪雖然給人治病時挑挑揀揀、脾氣古怪。但說到底還是個宅心仁厚的人,自然不忍看到李棄歌那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於是出言解圍,希望公孫熙竹能繼續講講關於那“裴將軍”的故事。


    “好啦,我不與你們玩鬧啦!”公孫熙竹笑道,“免得我這師弟等的著急。”


    李棄歌給這幫人一同打趣,不由得笑了出來,說道:“你們真是唯恐我等的不夠久啊……”


    “李少爺說的哪裏話,”包恕琪說道,“咱們兄弟之間開玩笑,又有什麽打緊?你也莫要生氣,讓公孫姑娘繼續說下去吧。”


    公孫熙竹點了點頭,端起麵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接著說道:“其時吳道子前輩提出這一要求,裴將軍自無不允。當即拔劍出鞘,走馬如飛,左旋右抽,舞的興起,突然間擲劍入雲,高足有數十丈,從雲間折射下太陽的光輝,若電光下射一般,裴將軍當時單手拿著劍鞘承之,劍刃透劍室而入鞘中,滿座皆驚!”


    “啊?!”眾人聽到這裏,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唐時的尺寸丈量方式與今人不同,一丈相當於十尺,而尺又分‘大尺’和‘小尺’,‘大尺’約和三十六厘米,‘小尺’也有三十一厘米左右。如此想來,那一丈至少也有三米多高了,數十丈豈不是至少要有六十米多高?


    想到那被拋起六十多米高的劍,竟然能用手持的劍鞘接住,使其直入鞘中,這可真是劍技絕招了。若要做到這地步,手腕和手臂的力道必須要圓通如意,力道太小則無法拋劍入雲;力道不純則影響劍鋒走勢,若是劍鋒走歪了落下,豈不是要傷了自己?其膽識、精度和準度當真是匪夷所思!


    李棄歌等人聽後都是嘖嘖稱奇,一時間驚訝的合不攏嘴。


    “當時,幾千名圍觀者為之震驚,更有人直呼裴將軍為‘劍聖下凡’。而吳道子前輩也被那猛厲的劍舞氣勢感動,畫思敏捷,若有神助,於是揮毫圖壁,颯然風起,很快一幅為天下之壯觀的壁畫就繪成了。”公孫熙竹很是神往地說道。


    “公孫姑娘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一個疑問。”淩霄漢問道,“那天宮寺在下也曾去過,但並未見寺中壁上有什麽畫作啊?”


    公孫熙竹一愣,低頭皺眉思索說道:“許是後人重修天宮寺,便將其掩蓋了呢?反正這件事絕不會有假。”


    李棄歌見她言之鑿鑿,心中也很是好奇,說道:“既然如此,日後有了機會,我定要去那天宮寺看看了。”


    “正該如此……”公孫熙竹說道,“聽家師說,裴將軍最後收劍那招名叫‘天荒地老’,乃是感念至親之人離去,悲憤所創。如今世上會此招之人,除裴將軍本人外,也隻有青蓮居士和家師二人而已。”


    “我師父他年少之時結交天下英豪,與裴將軍討教過劍法倒也沒什麽稀奇的。”李棄歌說道,“隻是公孫前輩早年是教坊中人,沒想到與裴將軍也有交情。如此說來,我師父和公孫前輩相識,應當是在向裴將軍請教劍法的時候了。”


    “這就是師弟你有所不知了。”公孫熙竹笑道,“青蓮居士向裴將軍請教過後,不久便離開長安,周遊天下。那時他正值意氣風發之年,為官之心又不甚重,豈會甘心被困在這長安城中?”


    李棄歌聽了這話,隻覺得內心深處像是受了什麽觸動一般,怔怔地想道:“我師父當年也不過像我這般年歲,便知道‘成大事之人不應被困於一隅’的道理。如今我若是選上了從龍衛,豈不是要終身受官場所累,被困於這長安城?”


    公孫熙竹一撇眼之間,見李棄歌雙目無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出言問道:“師弟,你在想什麽?”


    “哦,沒什麽……”李棄歌回過神來,笑道,“師姐,你還沒說我師父和公孫前輩是如何認識的呢。”


    公孫熙竹聽他一問,便繼續講道:“這事說起來也是大概十年的事兒了,那時候我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我師妹也才十一、二歲。但是我們倆跟我師父學武也有七、八年了……家師不僅傳我二人劍術,還將她的一身舞技傳給了我、將琴藝傳給了我師妹。”


    公孫熙竹念及師父恩情,此時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說道:“那天我正在江南水月塢中練習劍術,卻被我師父看出了好幾處破綻,狠狠的教訓了我一頓。我當時年幼,性子比現在倔強的多,一時間小孩子脾氣上來,便嚷著要我師父展示真正的劍舞給我看。”


    “我師父拗我不過,便取了劍,將我方才使的劍招揮舞開來。家師的劍術何等精妙?當時我又年幼,沒見過什麽世麵。隻覺得師父的劍術無比高超、世所罕見,便拍手叫好。家師想是許久未曾用劍,加上有心逗我開心,此時舞劍舞的也是酣暢淋漓,越使越玄妙。”


    說到這裏,公孫熙竹臉上笑靨如花,眾人看出她對公孫大娘實是敬慕喜愛,說起師徒往事竟然像是喝了蜜糖一般。


    公孫熙竹看眾人眼神奇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說道:“小女子已有五年多未見過家師了,如今思念起來有些失態,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思念親人,原是人之常情。”厲蒼秋說道,“說起來我與家母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李棄歌心道:“我的親生父母倒是都康健得很,可我怕是再也回不去見他們了……”


    他實不願再想這般傷心之事,強顏歡笑說道:“師姐,你接著說吧,我們還等著聽呢!”


    “嗯,好。”公孫熙竹應道,“當時我師父使到興酣之處,也是將那把劍高高拋起,使出這招‘天荒地老’來,隻是與裴將軍那種數十丈的高度不同,家師不過能拋起十丈左右罷了。饒是如此,我卻也沒見過這般駭人的劍招。”


    “十丈左右?”李棄歌想了想說道,“那也快趕上你這小樓高了吧?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極為不易了。”


    “是啊!”公孫熙竹說道,“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見那把劍落下之時徑直插入劍鞘之中,更是驚奇不已,連連叫好。可是這樣一來,卻又惹得旁人不樂意了……”


    “旁人?”李棄歌疑惑道,“怎會有旁人不樂意?莫非等閑之輩識不得這招的精妙?”


    “自然不是。這招的精妙之處,便是普通的莊稼閑漢也識得,又如何會因此而小覷這招?”


    公孫熙竹本想賣個關子,可是見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等她說出下文,隻好接著說道:“是有人覺得家師這一招使得還不到火候,覺得我這一聲‘好’叫的忒也不值錢了。”


    “我那一聲‘好’叫出來,立刻從塢外飄身進來一人,我師父見他一身白色長衫,文人打扮,年紀也不過三十歲左右,留著一副俊美的胡須,便開口問他是何人。”


    李棄歌聽公孫熙竹說了這人的外貌,已然知道那人是誰,拍手笑道:“這人定然是我師父,哈哈……他那天去我家也未曾叩門的,原來這不敲門的毛病早在十年前就烙下了。不過倒是也巧,我師父當時居然剛好在你們水月塢附近。”


    “師弟,這還不是最巧的。”公孫熙竹說道,“若是青蓮居士路過之時是我在練劍或是練舞,他定然不會進來拜訪的。偏偏當時是我師父在舞劍,像他二人那種劍道境界,離著不遠便感受的到對方的劍氣激蕩。想來青蓮居士也是一時好奇,這才登門拜訪。”


    “的確,我若是聽到有人在練習劍術,也是要過去瞧一瞧的。不過天下間又何止用劍之人如此?就連愛好手談、丹青、音律等風雅之事的人,也都離不開這個理啊。”這話卻是淩霄漢所說,他也是使劍之人,此刻自然也明白個中滋味。


    “淩大哥說得對,萬事都是如此。”楚卿恒附和道,“我自研習丹青之道開始,每逢看到有人作畫,都忍不住上前觀摩,有時候站到雙腿酸麻才肯罷休。”


    公孫熙竹道:“諸位既然都明白這個道理,那就好說的多了。當時我師父出言詢問青蓮居士是誰,青蓮居士並未回答,而是抽出配劍,也朝天上拋去,這一手與我師父如出一轍,但是其高度足有二十丈上下,卻又遠超我師父啦。待到那寶劍落下,青蓮居士也是一模一樣的舉劍鞘相迎,那寶劍自然是分毫不差的落入劍鞘之中。”


    眾人聽到此節,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招“天荒地老”其實殺傷力並不算大,因為臨敵對陣之時不會有人將兵器拋到天上去,否則這武也不用比,認輸就是了。


    但是,這招雖說沒什麽殺傷力,若有人稱它華而不實,那卻又是謬之千裏了。隻因此招的難度和險度都頗為考驗使招之人,那麽它用來展示劍術和震懾宵小便再合適不過。


    可就是這麽一招,公孫大年和李白居然隨手就能使得出來,這二人功力真可謂是已臻化境了。而李棄歌更是搖頭歎道:“師姐真是好福氣,能看到這兩位前輩先後使出這招。唉!師弟我卻沒這個緣分了。”


    <!-- 雙倍活動不在活動期間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枕長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楚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楚客並收藏醉枕長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