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直到掌燈時,賈府內眾人皆忙了個人仰馬翻,就隻有那王夫人,哭了半日,到下午時便一頭栽倒,好容易就醒了,便將她抬回房去躺下,眼看著她離不了人,又把探春叫過去照應著不提。


    當晚迎春便依舊回紫菱洲去住,黛玉、惜春都與她同行,那湘雲卻因她家裏嬸子聽說了賈府出了喪事,恐怕她一個外人在這裏諸多不便,趕著下午接回去了。待進了園子,黛玉便說先將惜春送回去,迎春便知她是有事,那惜春依舊可有可無的,三人到了藕香榭,略坐片刻,她二人也就出來了。


    走到路上,黛玉才悄悄的對迎春說道,“二姐姐,你是能在大舅舅麵前說上話的,倒不如將鴛鴦討過來跟著你,她現在沒了老太太,往後的日子,還不知怎麽過呢?”


    “哦,確實如此,”迎春便想到當日賈赦欲將鴛鴦收房之事,心中也暗暗佩服黛玉有心,便忙道,“這一日裏事情太多,我竟忘了她,”她又想了一想,卻猶豫起來,“但我也不瞞你,現今我住在山中絕壁之上,並非是凡人可以上去的,我又無法帶她上去,難不成,隻把她留在這紫菱洲守著?倒不如我同老爺太太說了,讓鴛鴦跟著你,橫豎老太太已經把你的好事情定下來了,你是要做當家奶奶的,身邊正需要她這樣的人。”


    “我確實也想過,”黛玉便又搖頭道,“但二哥哥那個性子,我隻怕他見到了鴛鴦,又要鬧將起來,反倒害了鴛鴦,又想到她口口聲聲是不願嫁人的,若是跟著你,恐怕還能有幾分造化。”


    眼看到了*館,迎春又想了想,便道,“依我看,我們既然要幫她,就做個大好人,待明日我來問問她,若她心裏能有個什麽去處,我便幫她做成了,如何?”


    “這卻才是仙女兒的氣度了,”那黛玉也才點了點頭,“此妹子所不能及也。”


    於是兩人計議已定,迎春便勸黛玉早睡,她自己回到紫菱洲,因那辟塵珠被取走了,綴錦樓內外,亦無人灑掃,積了不少塵土,此時正好是初秋天氣,月明星稀,迎春也就在樓頂的略平坦處,先打坐起來,坐了片刻,卻想到還要在此住上幾日,無奈隻得招出傀儡侍女們,重新將樓上打掃一番。


    第二日早晨眾人在賈母靈前哭畢,各忙各事。迎春便去找鴛鴦,因看她哭得雙目紅腫氣息哽咽,便先勸了幾句,沒成想那鴛鴦開口便問道,“二姑娘,你昨日說送老太太去了那西方極樂世界,可是真的?”


    這一問,卻好叫迎春愣了半日,隻覺得大有深意,竟不敢隨意糊弄了她,便慢慢的說道,“我是送了老太太一程,但西方極樂世界,卻真正是那一等子僧道之輩弄出來唬人的,你我所居這一方世界中,並無什麽極樂世界,隻在那極西之地,有一六道輪回之所在,但凡死去之人,不論貴賤,俱往那裏去輪回轉世,來世投往何處,也是天注定,並非人力可以左右的。”


    鴛鴦聞聽此語,如癡如醉,然而她本是個聰明人,過不多會兒,便又問道,“那姑娘修行,修的是什麽?”


    “不入輪回而已,”迎春淡然答道,其實與鴛鴦說了這幾句,她竟又有所悟,頓了頓,便又道,“人之生死輪回,總歸在天定,我之修行,不過是修的凡事自家做主。”


    鴛鴦到了此時,突然就淚流滿麵,跪倒在地,“雖說服中不行禮,但我還給二姑娘磕個頭,求姑娘帶我去修行吧,我不指望凡事自家做主,但有一兩件能自定之事,也總算是不枉活這一生了。”


    迎春此時,倒也愣住了,片刻方道,“你這求道之心,卻不堅定,真要有人定勝天的意念,卻才好修行呢。”


    鴛鴦聞言,便直起身子,自家拭幹了淚,才又咬了咬牙道,“我不敢說自己就有這般決心,但拚了性命掙一掙,總還是行的……”


    “哪裏就要你拚命來,”迎春聽她這麽說,連忙止住,“既如此,我這就去問老爺太太討了你,待老太太的事情辦完,我便帶你回去,傳你修行之法,隻一件,我蓬萊派中的規矩,隻有修成了入門之法之人,才可以入門繼續修行,你亦不能例外。”


    鴛鴦便點頭稱是,又磕頭謝迎春的再造之恩,迎春受了她這一禮,方歎道,“你以後也是修行人了,不要緊的人,便學我,打一稽首而已,並不用再跪地叩拜了。”


    繼而她便去對賈赦邢夫人說了,自己山中無人打理,必然要鴛鴦這一個會管事的去,他二人便應了,賈赦嘴上猶說道,“這鴛鴦是怕老爺我還想要她麽?我如今有了你這麽個仙人女兒,也算是半仙,哪裏還會中意她?”


    迎春卻知他就是這般脾氣,也不好勸。這一日到了下午,那賈璉卻滿頭大汗的從外麵跑了進來,直接便來找她,“二妹妹,可大事不好了,那清虛觀的道士,我去請他們來做法事,竟然說是禦封的廣澤真人本家,與他們不是同道,絕不肯上門。”


    此時鳳姐也在,聽了此語,便恨道,“老太太在世時,成千上萬的銀子都布施與他們,現下老太太沒了,他們竟然就作怪,”複問賈璉,“可去請了念經的僧人來?”


    “早先去了大相國寺,本是說定了的午前便到的,”那賈璉又道,“我剛回來,才知道他們此時猶未到,恐怕也是通好了氣的。”


    迎春也明白了,便笑道,“這恐怕是欺負我隻一個人,做不成道場罷。說到此,我卻有兩個計較,其一,昨日我已說了,我已親送老太太去往西方極樂世界,何須再請僧道之輩來誦經做法求度化?前者我未阻止你們去請僧道,隻為大家麵子上好看罷了,這第二件,因我是修自身的,並不會念經做法,與他們亦並非同道,如今我亦可帶些金銀,至多再添幾樣仙丹法器,去會一會那清虛觀的眾道人,且來一個先禮後兵,若他們知趣,收了我的禮,就來做法事,也便罷了,若不來,我便做起神通,施幾個術法,也好讓他們知道真仙道統的厲害。”


    那鳳姐聽完,愣了一愣,方道,“妹妹說這些,我也有不懂的,但有一點,我卻聽明白了,妹妹的法術,是強於清虛觀那些道士的,且不說我就從未看他們施過什麽法兒,妹妹又說老太太已去了西方極樂世界,既如此,豈不成了我們明知道這些道士是唬人的,卻花銀子請他們來繼續唬人麽?這卻真真可笑了。”


    “其實如此,”迎春便點了點頭,那賈璉卻道,“不管如何,我們又做不得主,不如快快的去回了老爺太太。”


    一時間回明了賈赦邢夫人,他二人卻難得的一致起來,那賈赦擼著胡子道,“二姑娘昨日才對我說,仙人之家,要極體麵,我這幾日去宮裏哭靈,才知道聖上的喪儀,竟是不做法事的,宮中一片寂靜,隻聞哀聲,哪像普通人家發喪,僧道吵成一片,哪有一點兒的哀傷意味?”


    邢夫人便也點頭道,“橫豎我們家出了二丫頭這麽一個仙人,以後但凡有事,倒不如去求二丫頭,竟與這些僧道都絕了往來,也省得花冤枉錢,”說完又看著迎春,“二丫頭,依你所言,那些僧道真都是唬人的?”


    “隻有我的是正道,”迎春便淡然道,“母親何曾見過他們哪個,能騰雲駕霧的?”


    邢夫人深以為是,於是便定了下來,那鳳姐卻看透了自家的公婆,隻怕他們嘴上說得好看,實際還是吝嗇銀子,便忙道,“既如此,那諸般孝儀,就需更加精細好看,免得親戚們看笑話。”


    迎春也覺得是這道理,便點頭稱是,賈赦邢夫人亦不好反駁。於是賈璉在外,鳳姐在內,一應執事陳設,皆現趕著新做,那銀錢依舊花的流水一般。等三日後,開喪送訃聞,對外便用了迎春那一套說辭,隻說廣澤真人已親送自家祖母生魂,去往西方極樂世界,並不再需要僧道等輩前來做法,那前來吊喪的親友,眼見得榮府內諸般禮數都不差的,隻不過沒有了做法事的喧鬧之聲,除了按時的鼓樂之外,更添肅靜,便並無一人敢置喙的。如此這般傳說出去,更有聽說廣澤真人有*力的,意欲結交,便專門前來吊唁,也好混個臉熟的,一時間,榮府大門之外,人來人往,竟是多年未有的繁華氣象。


    迎春卻是當局者迷,猶恐少了僧道,場麵上不夠壯麗,自家在儲物手鐲之中翻檢一番,竟然又找出了幾樣合用之物。其中有一個博山爐,立於當地,便散發出無數香煙,竟將整個兒賈母的靈堂,平添了幾分雲蒸霞蔚的仙家氣勢,又有十二個傀儡,雖比她那傀儡侍女差之千裏,就僅僅是法陣驅動的,四人專奏樂,兩人專捧香,又兩人專舉著靈前長明燈等等,一整套人物,卻專事喪禮的,迎春便拿出來,放在賈母靈堂使用,果然又添了氣派,又因這十二個傀儡,需時時添加靈石,她便將那四個傀儡侍女放出來,命她們也在靈堂內幫手,又好照顧那十二個傀儡,卻也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究竟要不要讓鴛鴦也修行成功呢?話說,她好像並不在冊子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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