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立刻寂靜無聲。


    眾人隻能怔怔的看著他從穿過大殿,走向了台上的王座,然後寬袖一揚,在軟座上靠坐了下來。


    那一刻倘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倘若不是已經看了這麽久,也確信他對這江山是沒有興趣的話,現在的這個他,還真的是像極了一個權傾天下的帝王。


    墨瀾半靠在軟座上,海藍色的眸子靜靜的垂了下來,掃過了麵前對自己行禮的眾臣,然後落到了自己放在衣擺上的那隻手上。


    不過很顯然,他並未忽略這時談肖麵上僵硬的神情,還有其他大臣眼中那種疑惑和好奇的樣子。


    “都起來吧,”他懶懶的一擺手示意他們起身來,而後抬了抬眼,“今日本該是太子殿下親臨,但本王昨夜裏,接到了一個消息……”


    “王爺這是不想讓太子殿下知道此事麽?還是此事,王爺根本是心知肚明?”


    墨瀾的話還未說完,竟是忽聽一個有些森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引得眾人皆是倒抽一口涼氣,心道這大將軍究竟是如何能夠如此大膽,竟敢在朝堂之上說這樣的話。


    但是談肖顯然沒有心情去考慮更多,他也並不躲藏,一轉身走出了隊列,到了王座之前。


    軟座上的男人倒是並未生氣,反而將視線落到了他身上時,還透著一分似有若無的玩味。他一條胳膊抬了起來,支著一邊的下頜,“大將軍想說什麽?”


    “王爺何必要明知故問?”


    一瞬間,就因為談肖的一句話,朝堂上的氛圍當即便是緊張了起來,眾人皆是不敢大聲說話,隻戰戰兢兢的等著看接下來事情會怎麽發展。


    “哦?明知故問?”軟座上的男人修長好看的眉微微一揚,“那麽大將軍倒是說說,本王應該知道些什麽?”


    這男人,是決意要把這件事讓滿朝文武都聽到了麽?


    談肖心中冷笑一聲,先前自己已去龍澤宮碰過壁,顯然那刑部的舉動也自然是他暗中指使和默許的,既然這樣,又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看來臣非要在這裏把事情說明不可了,”他聲音一沉,轉向了另外一邊,視線投向了葉堯的身上,“昨夜臣府中出現了殺手,砍殺了六名侍衛,而臣在其中一具屍體旁,拾到了一樣東西。”


    這話讓當場的所有人都驚異萬分,將軍府中戒備何其森嚴,又是什麽人會做這樣的事。


    談肖並不去管周遭的議論,把手一抬,一塊腰牌便從他的手心裏掛落了下來,這時眾人才得以看清,這塊銀白色的腰牌形狀是長條形的,上麵刻著的字,正是一個“刑”字。


    原來這竟是刑部的腰牌,而這麽一來,那些出現在將軍府中的殺手,難道便是刑部的人麽?


    眾人的視線當即轉到了葉堯身上,本以為他至少會有些神情的變化,卻沒想到他就算已經看到了談肖手中的那塊腰牌,麵上的神色,也依然不見分毫的慌亂。


    “將軍這是要憑這一塊腰牌,就將此罪名扣到了刑部的頭上麽?”


    “尚書大人難道不敢承認此事是刑部所為麽?臣已經檢查過那些侍衛的屍體,所中招數也是我璃國禁衛軍的劍法……”


    一時之間,朝堂上的氣氛變得愈發的緊張起來。


    到了這時,軟座之上的墨瀾才淡淡的開了口,“那麽巧得很,其實昨晚,本王也聽到了一條消息,大將軍,要不要聽一聽?”


    談肖心中一緊,這個男人,現在打斷了自己的話,不知道又是在謀劃著什麽了。隻不過他麵上仍然顯得很冷靜,“王爺大可明說。”


    “本王可是接到密報,說大將軍正在密謀著一件大事,而且,將軍好像,對這皇帝的龍椅,很是感興趣呢……”


    這話一出,眾臣當即都是變了臉色,誰都不傻,早看出這大將軍和王爺失和,隻是如今這指責,謀逆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談肖更是臉色一黑,“王爺這是在說什麽!臣向來忠心為國,何時有過逆謀的念頭?”


    然而卻也隻有他自己心中明白,莫不是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做事的時候太欠了小心,一心想著快些安排好了人手便找合適的機會起兵,反而疏於了防範。


    緊跟著他忽的又明白,為何昨夜會突然的有殺手出現,還這麽“不小心”的把刑部的腰牌留在了現場,目的恐怕就是為了讓他今日在朝堂上和葉堯對峙,更恐怕還是墨瀾想要套自己話的招數吧。


    這麽想著,他的手便是忍不住握緊了拳。


    墨瀾自然是看到了他此時神情之中微妙的變化,海藍色的眸子裏便是浮現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盡管在旁人看來那算不了什麽,在談肖的眼中,卻顯然是最大的挑釁。


    “大將軍也無需緊張,本王自然相信,先皇既能把璃國的兵力都交到將軍手上,必然也是看中了將軍的赤膽忠心,若說大將軍要逆謀,本王還真是覺得可笑呢。”


    “隻不過既然有了這樣的流言,且不管這世上是否真的有空穴來風之事,至少本王還是信任將軍的,隻是也希望將軍,可以證明一下此事,真的與將軍無關……”


    談肖臉色越來越陰暗,用力咬了咬牙,這才開口說話,“既已是欲加之罪,臣又還有什麽可說的?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造謠生事,竟要誣陷臣如此之大的罪名!”


    該死的,這個男人他倒底掌握了些什麽,又究竟握著什麽把柄?


    “關於這進諫之人,目前尚在刑部接受問話,下官覺得,大將軍若是心如明鏡,自然也不會被此事所影響。”


    葉堯看了一眼談肖線條緊繃的側臉,語氣依然是從容不迫的。


    看來這談肖,還是挺好的下套的。


    “臣問心無愧!”談肖口氣沉沉,顯然是壓著某種強烈的怒意。他也並不想和葉堯多說話,轉身向著墨瀾,複又說了一句,“請王爺明察。”


    墨瀾抬起手,輕輕的撫了撫雪白色的寬袖,似笑非笑的勾著唇角,望向了他,“將軍且不必擔憂,本王這不是已經派人去調查了麽……”


    “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談肖劍眉一蹙。


    “什麽意思?就是方才上朝之前,本王已命人帶著禁衛軍去了將軍府裏搜查,不曾告知將軍,還望將軍海涵。”


    幽深如海的眼底忽的浮現了一抹轉瞬即逝的情緒,讓人來不及去分辨已消失不見,薄薄的唇跟著微微一揚,“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既然將軍問心無愧,便也沒什麽可以擔憂的,不是麽?”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談肖已感覺自己心裏的怒火快要熊熊的燃燒起來了,若不是理智告訴他這裏還是永安殿,隻怕他早已拔出佩劍向著那個男人刺去。


    他緊握雙拳,心中仍是冷冷一笑,道是這墨瀾和葉堯未免也太小看了他一些,縱然他再是不小心,也總不會把什麽書信和證據之類的東西放在將軍府裏,隻怕他們今日反而是要鬧了笑話了。


    “是啊,臣當然也希望此時能夠盡早水落石出,免得這個罪名再禍害到了更多人身上……”


    談肖口是心非,視線快速的四下一轉,不禁有些訝異,按說今日在這裏他應當安排更多的人手才是,怎麽非但沒有增加,反而好像還少了幾個人。


    正在朝廷裏的氣氛變得愈發的緊張起來時,忽聽外麵傳來了聲響,眾人轉頭看去,見來人正是的現任的禁衛軍統領黎修,身後跟著的正是幾名身著戎裝的禁衛軍。


    黎修目不斜視的帶著身後的幾人直接到了王座之前,拜了下來,眾人也都已經看到了他身後的每個人手中,都端著一個托盤,上麵確然是放著東西的,但由於都用黑色的布罩著,看不到究竟是什麽。


    “微臣已按照王爺的指示搜查過了將軍府,發現了一些東西,現呈上來給王爺……”


    這一下,不光是朝中的眾臣好奇了起來,就連談肖心中也是忍不住起了嘀咕,猜想著究竟是自己府中的什麽東西,可以被這樣呈上來作為自己逆謀的證據?


    墨瀾沉靜的視線掃過了下麵幾個侍衛手中的托盤,也隻是懶懶的一抬手,“打開吧。”


    禁衛軍應聲掀開了那幾塊黑布,木托上的東西當即令人大吃一驚。


    那竟赫然是一一陳列著的幾樣物品,一件做工華貴精致的明黃色衣袍,一枚上乘的和田玉雕刻的王印,以及一頂十二穗的金製王冠。


    這幾樣東西做工之精細,裝飾之華美,甚至足可以與朝中帝王登基時的用具相媲美,甚至當淡淡的光線落在了那頂王冠之上時,那上麵鑲嵌著的一顆十二麵透明珍鑽,還會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而那件明黃色的衣服雖未展開,眾人卻也都已經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帝王登基時要穿的龍袍。


    “這……”談肖的臉色當即變得青一陣黑一陣,不見怒意,更多的是錯愕,“這些東西,你們究竟是從哪裏弄來的?!”


    黎修側身退開半步,向著談肖行禮道,“屬下們奉了王爺之命,前往搜查將軍府,這些東西,正是在大將軍的房裏搜到的。”


    “另外,屬下還在碳盆裏找到了幾張還沒燃燒完的信紙,屬下這就呈給王爺……”


    說著,他又從衣袖之中取出了幾張燃燒了一半的信紙,遞給了旁邊的侍衛,送到王座之上給了墨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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