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圖裏·吉裏安諾終於做了一件任何政治家和憲兵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他使意大利所有政黨為達成一個共同的目標聯合了起來:消滅圖裏和他的武裝。


    1949年7月,特雷紮部長向報界宣布要組建一支五千人的特種憲兵部隊,名稱是剿匪特種部隊,但他沒有專門提吉裏安諾。報紙很快就指出這是政府狡猾的遮遮掩掩,因為它不希望造成吉裏安諾是主要目標的印象。各報都興高采烈地表示支持,並稱讚執政的基督教民主黨采取這一有魄力的步驟。


    全國的報紙對特雷紮組織這支五千人特種部隊的天才構想感到驚訝。這支部隊將全部由單身漢組成,這樣就不會留下寡婦,也不會留下任何可能成為威脅目標的家庭。這支部隊有突擊隊、傘兵、裝甲車、重武器,甚至還有飛機。窮得叮當響的土匪們能抵擋這樣的部隊嗎?這支部隊將由意大利的二戰大英雄烏戈·盧卡上校指揮,他曾經與德國傳奇將軍隆美爾並肩作戰。報紙稱他是“意大利沙漠之狐”,擅長遊擊戰,他的戰術和戰略會把初出茅廬的西西裏鄉村青年圖裏·吉裏安諾打個措手不及。


    報紙還用少量篇幅輕描淡寫地提到弗雷德裏科·韋拉爾迪被任命為全西西裏的警察局局長。對弗雷德裏科·韋拉爾迪警督的曆史人們不甚了了,隻知道他是特雷紮部長親自挑選來助盧卡上校一臂之力的。


    就在一個月前,唐·克羅切、特雷紮部長和巴勒莫的紅衣主教舉行了一次重要會議。紅衣主教向他們說了吉裏安諾的遺囑及其那些該死的證據。


    特雷紮部長如坐針氈。必須在特種部隊完成使命之前,毀掉那些證據。他真希望自己能夠收回成命,暫停特種部隊的集結,但是他的政府受到左翼政黨的壓力,他們說政府在庇護吉裏安諾。


    對於唐·克羅切來說,那份遺囑不過使問題變得稍微複雜一點而已,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決心。他要除掉吉裏安諾的決心早已下定:他的六個首領遭到殺害,他已經別無選擇。但是吉裏安諾不能死在友中友或者他本人手上。吉裏安諾是個響當當的英雄,即使對友中友來說,殺死他也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因為,這樣一來西西裏人的仇恨就會集中到他們頭上。


    唐·克羅切意識到,不管怎麽說,他都必須照顧到特雷紮的需要。畢竟他想扶持這個人來當意大利總理。他對部長說:“我們的事情必須這樣做。當然你也是被逼無奈。你必須緝拿吉裏安諾。我保證能讓那些文件變成一堆廢紙,但是在這之前,你還要先讓他活著。”


    部長憂心忡忡地點點頭。他按下內部通話係統的按鈕,以命令的口氣說:“讓那個警督進來。”幾秒鍾之後,一個高個子走進房間。他身材細長,一雙目光冷峻的藍眼睛。他的衣著很講究,還有一張貴族似的臉。


    “這位是弗雷德裏科·韋拉爾迪警督,”部長說,“我很快就要宣布由他擔任西西裏安全警察的首腦。他將與派到西西裏的部隊負責人進行協調。”他分別把兩個人介紹給對方,並對韋拉爾迪解釋了那份遺囑及其對基督教民主黨政府的威脅。


    “我親愛的警督,”部長說,“我要求你把唐·克羅切當成我在西西裏的個人代表。你要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任何信息,就像對我一樣。你明白嗎?”


    警督用了較長時間來消化這項特別要求。他終於明白了。他的任務是向唐·克羅切通報剿匪部隊與吉裏安諾作戰的所有計劃。唐·克羅切將把這些信息提供給吉裏安諾,這樣他就可以逃脫被抓捕的厄運,直到這位龍頭老大覺得結束吉裏安諾的土匪生涯已經不會引起任何危險的時候為止。


    韋拉爾迪警督說:“我是不是要把所有信息都提供給唐·克羅切?盧卡上校精明得很——他很快就會懷疑有人在走漏風聲,也許他會把我排除在他的軍事會議之外。”


    “如果你遇到什麽麻煩,”部長說,“就讓他來找我。你真正的任務是搞到那份遺囑。在完成這項任務之前,你要讓吉裏安諾活著,讓他自由活動。”


    警督把冷峻的藍眼睛轉向唐·克羅切。“我很樂意為您效勞,”他說,“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弄明白。如果還沒有銷毀那份遺囑,就活捉了吉裏安諾,我該怎麽辦?”


    唐·克羅切絲毫沒有含糊其詞。由於他不是政府官員,所以可以直言不諱。“那將是一場令人無法承受的災難。”


    報紙稱讚任命烏戈·盧卡上校為剿匪特種部隊司令是一個讓人振奮的選擇。報上仔細介紹了他的軍旅生涯、他的英勇軍功、他的戰術才幹、他穩重孤僻的個性以及他對失敗的憎惡。報上說他是一隻凶猛的小鬥牛犬,是對付西西裏暴行的克星。


    盧卡上校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細研究有關圖裏·吉裏安諾的所有情報資料。特雷紮部長發現盧卡上校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身邊堆著許多文件夾,裏麵有各種報告和舊剪報資料。部長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帶兵去西西裏,他語氣溫和地說他準備組建一個參謀班子,並且說不管這要用多長時間,吉裏安諾肯定還會在那裏。


    盧卡上校用一個星期時間研究那些報告並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吉裏安諾在遊擊戰方麵是個天才,有一套獨特的作戰方法。他隻讓二十名幹部跟在身邊,其中包括他的幾個頭領——他的副手阿斯帕努·皮肖塔,他的貼身保鏢卡尼奧·西爾韋斯特羅,還有主管情報工作、負責與唐·克羅切及黑手黨網絡進行聯絡的斯特凡·安多裏尼。泰拉諾瓦和帕薩藤珀有自己的一夥人,在沒有聯合行動的情況下,他們可以獨立行動,不受吉裏安諾的直接指揮。泰拉諾瓦負責執行綁架計劃,帕薩藤珀專門搶劫火車和銀行。


    上校清楚地看出,吉裏安諾的組織最多不會超過三百人。但是他不明白吉裏安諾怎麽能存在六年,怎麽能夠打敗當地的憲兵、幾乎完全控製了西西裏的西北部?他和他的手下人怎麽能躲過大批政府武裝力量的搜山?唯一的可能就是:吉裏安諾在有需要的時候從西西裏的農民中招募了額外數量的人。當政府搜山的時候,這些業餘土匪就會躲到鎮上和農場裏,像普通農民那樣生活。這樣看來,蒙特萊普雷鎮的許多居民也是這支武裝的秘密成員。但最重要的是吉裏安諾深得民心;他被人出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毫無疑問,如果他公開號召革命,就會有數以千計的人嘯聚在他的大旗之下。


    最後還有一件事他不明白:吉裏安諾神出鬼沒。他在一個地方出現,接著就好像蒸發了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盧卡上校越看越有興趣。接著他發現有件事他可以馬上采取行動來對付。也許這件事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從長遠來看卻至關重要。


    吉裏安諾經常給報紙寫信,信的開頭總是:“你們一直想讓我相信我們不是敵人,如果真是這樣,你們就會把這封信公之於世。”接著他就針對他近期的土匪行為大放厥詞。


    在盧卡上校看來,開頭那句話是一種威脅、一種強迫。信的內容是敵人的宣傳。信上解釋了綁架、搶劫的原因,以及那些錢是怎樣分給西西裏窮人的。當吉裏安諾與憲兵發生激戰,並打死一些人的時候,他總要發出一封信,解釋說在戰爭中軍人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他會直接呼籲憲兵不要作戰。還有一封信是在殺了六個黑手黨首領之後寫的,信上解釋說,隻有那樣做農民才能得到法律和道德賦予他們的土地。


    盧卡上校感到震驚的是,政府居然允許這些信件發表。所以他特別請求特雷紮部長授權他在西西裏進行軍事管製,這樣就會切斷吉裏安諾與支持他的民眾的聯係。


    他尋找的另一個信息就是吉裏安諾有沒有相好的女人,不過他一無所獲。雖然有報告說土匪去巴勒莫逛妓院,還說皮肖塔是個玩女人的高手,而在過去六年中吉裏安諾過的卻是一種無性的生活。作為一個意大利人,盧卡上校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他在蒙特萊普雷肯定有個女人,隻要找到她,大功的一半就告成了。


    他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吉裏安諾和他的母親之間有著深厚的依戀。吉裏安諾對父母雙親都很孝順,但對母親卻特別尊敬。盧卡上校特別記住了這一點。如果吉裏安諾真的沒有女人,他們就可以利用他母親布設誘捕他的陷阱。


    當這些準備工作做完之後,盧卡上校組建了一套參謀班子。最重要的安排是任命安東尼奧·佩倫茲上尉做他的副官兼侍衛。佩倫茲上尉身材魁梧,體型偏胖,慈眉善目,性情隨和。但是盧卡上校知道他特別勇敢,說不定將來能救他一命也未可知。


    1949年9月,盧卡上校率領第一批兩千人的增援進駐西西裏。他希望這樣就夠了。他不想帶五千人馬去,那樣就太抬舉吉裏安諾了。他認為吉裏安諾不過是個土匪,應當比較容易對付,而且不會要多長時間。


    他第一步下令不許西西裏的報紙再刊登吉裏安諾的來信。第二步是以與兒子同謀的罪名逮捕了吉裏安諾的母親和父親。接著他在蒙特萊普雷逮捕和拘留了兩百餘人進行審訊,說他們是吉裏安諾土匪隊伍的秘密成員。所有被逮捕的人都被押送巴勒莫,關進由上校的人森嚴戒備的監獄。采取這些行動的根據是仍在沿用的墨索裏尼法西斯政府的法律。


    吉裏安諾家的房子遭到了搜查,那兩條秘密地道被發現。拉韋內拉在佛羅倫薩被捕。不過她說她根本不知道有地道的事,所以幾乎立即就被釋放了。韋拉爾迪警督放她出去,並不是因為相信她,而是希望吉裏安諾去找她。


    意大利的報紙簡直把盧卡上校捧上了天;現在終於有一個“嚴肅”的人了。特雷紮部長對自己的知人善任沾沾自喜,在收到總理給他的熱情讚揚之後更是喜不自勝。隻有唐·克羅切無動於衷。


    開頭的一個月,圖裏·吉裏安諾研究了盧卡的種種行動以及憲兵的部署。上校的精明使吉裏安諾非常欽佩:禁止報紙刊登他的來信,從而切斷了他和西西裏民眾的重要聯係渠道。但是對於上校不分青紅皂白地逮捕蒙特萊普雷的民眾——對有罪的和無辜的不加區別——他的欽佩繼而變成了仇恨。對於自己父母的被捕,吉裏安諾更是起了冷酷的殺意。


    吉裏安諾在卡馬拉塔山脈深處的洞穴中坐了兩天。他製訂了自己的計劃,對他所了解的盧卡上校的兩千名憲兵進行了自己的分析。至少有一千名憲兵駐紮在巴勒莫及其周邊地區,等著他去營救自己的父母。還有一千人集中在蒙特萊普雷、皮亞尼-德格雷西、聖朱塞佩-亞托、帕爾蒂尼科和柯裏昂幾個鎮以及周邊地區。那裏的許多人都是他們的秘密成員,可以招募他們來打仗。


    盧卡上校把他的總部設在巴勒莫,所以不會輕易受到襲擊。必須想辦法引蛇出洞。


    圖裏·吉裏安諾把自己的憤怒注入到製訂戰術計劃的行動中。在他看來這些計劃都有一個清楚的數學模式,就像小兒的遊戲那樣簡單。這些計劃往往都能奏效,如果不能奏效,他總是能遁入大山之中。但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有賴於準確無誤的行動,所以每個細節都要進行周密安排。


    他把阿斯帕努·皮肖塔找到自己的洞穴,跟他講了自己的計劃。過後,再讓他找來其他頭領——帕薩藤珀、泰拉諾瓦、西爾韋斯特羅下士和斯特凡·安多裏尼——分別向他們說明他們各自的任務。


    巴勒莫的憲兵總部負責發放西西裏西部各部隊的軍餉。每個月都有一輛重兵守衛的運鈔車到鎮上和地區的總部給駐軍發錢。所發放的都是現金,每個軍人的薪餉——包括裏拉紙幣和硬幣,都分毫不差地放進一隻信封裏。這些信封被放進帶隔槽的板箱,再裝到一輛曾被美軍用於運送武器的車裏,然後把車門鎖好。


    這輛車的司機配備了一把手槍,他身邊的軍需官帶了一支步槍。這輛滿載著數百億裏拉的卡車離開巴勒莫的時候,在它前麵保駕的是三輛巡邏吉普車,每輛車上四個人,而且都架著機槍。此外還有一輛運兵車,車上有二十名手持衝鋒手槍和步槍的人。在運鈔車後麵是兩輛指揮車,每輛車上六個人。所有的車上都配備了無線電通信設備,可以隨時呼叫巴勒莫和鄰近的憲兵兵營請求增援。他們從來沒有擔心過土匪會襲擊這樣一支車隊,因為這樣做無異於自殺。


    一大早,運鈔車隊就離開了巴勒莫,它在第一站托馬索那塔爾鎮停了一次。然後從那兒拐上通往蒙特萊普雷的山路。軍需官和他的護衛人員知道這一天將是漫長的,所以他們行車速度很快。一路上他們邊吃薩拉米香腸和麵包,邊喝瓶子裏的酒。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在前麵開路的巡邏吉普車上,司機們都把搶放在腳邊。車隊越過最後一座小山包,下麵就快到蒙特萊普雷了。他們驚訝地發現前方的道路上有一大群羊。吉普車開進羊群,車上的衛兵朝幾個衣衫不整的牧羊人大聲吆喝。這些當兵的都急於進入涼快的兵營裏,吃一頓熱飯菜,趁午休的時候脫掉軍裝,穿著內衣躺在床上歇歇,或者打打牌。現在不可能有什麽危險,蒙特萊普雷就在幾英裏之外,那裏的兵營駐有盧卡上校的五百來人。他們可以看見身後的運鈔車也開進了數不清的群羊之中,但是他們沒有看見它已經開不動了,它的前麵沒了路。


    幾個牧羊人在極力為車輛清理道路。他們忙得不可開交,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運兵車在拚命按喇叭,也沒有注意到那些衛兵在大喊、大笑、大聲詛咒。那些當兵的依然毫無察覺。


    突然,有六個牧羊人向那輛運鈔車逼近。其中兩個從上衣裏麵掏出槍來,把司機和軍需官踢下了車。他們解除了這兩個憲兵的武裝。另外四個人把裝滿薪餉信封的木箱扔到車外。這夥人領頭的是帕薩藤珀。他那張凶神惡煞般的臉以及粗野蠻橫的動作對那些衛兵所起的威懾作用不亞於槍支。


    就在幾乎同一時刻,道路兩側的山坡上出現了大批手持步槍和衝鋒


    手槍的土匪。後麵兩輛指揮車的車胎已經被子彈打爆。接著皮肖塔站在一輛車上。他大聲喊道:“慢慢地從車上下來,不要帶武器,這樣你們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巴勒莫去吃麵條。別想當英雄,我們拿走的不是你們的錢。”


    在他們的前麵,那輛運兵車和三輛吉普車已經到了最後那個小山岡的腳下,正準備駛入蒙特萊普雷,這時候負責指揮的軍官才意識到後麵的車子還沒有跟上來。路上的羊越來越多,已經把他和車隊其他車輛隔開了。他拿起無線電,命令其中一輛吉普車立即回去接應,然後打了個手勢,讓其他車輛停在路邊待命。


    那輛吉普車掉轉車頭,沿來時的路向山上開。它剛開到半山腰,就遭到了一陣密集的機槍和步槍火力的襲擊。車上的四個人被子彈穿了許多窟窿,由於沒了司機,吉普車就失去前進動力,沿著山路慢慢朝車隊所在的地方滑去。


    憲兵的指揮官跳下巡邏吉普車,大聲命令運兵車上的人迅速下車組成一道散兵線。另外兩輛吉普車見勢不妙,像嚇破了膽的兔子趕緊找地方隱蔽。這支力量遭到了有效壓製,無法支援位於山岡另一側的運鈔車。他們甚至無法向吉裏安諾的人開火。此刻吉裏安諾的人正在把裝滿錢的信封塞進自己的衣服口袋。他們占領了有利地形,顯然具有很強的殺傷火力,可以消滅任何進攻者。憲兵部隊充其量也就是在隱蔽處構建一道散兵線,胡亂放幾槍而已。


    蒙特萊普雷的憲兵上士一直在等待軍需官的到來。每到月底,他總是覺得囊中羞澀,而且他也像手下人一樣,期待著晚上帶幾個漂亮女人和朋友,到巴勒莫的高檔餐館去飽飽口福。聽見槍聲的時候,他也弄不清是怎麽回事。吉裏安諾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他的巡邏隊吧,何況盧卡上校在這一地區還有一支五百人的支援部隊呢。


    這時候上士聽見貝蘭伯兵營大門外傳來一聲巨響。一輛停在後麵的裝甲車發生爆炸,升起一團橙紅色的火焰。接著他聽見通往卡斯特爾維特拉諾和海濱城市特拉帕尼的公路方向傳來密集的機槍聲,隨後就是從鎮外大山腳下傳來的連續不斷的輕武器射擊聲。他看見自己派到蒙特萊普雷乘吉普車和步行的巡邏隊紛紛逃回兵營。他逐漸意識到,圖裏·吉裏安諾正傾其所有兵力攻擊盧卡上校五百人的兵營。


    在靠近蒙特萊普雷的一段峭壁頂端,圖裏·吉裏安諾通過望遠鏡觀察到搶劫運鈔車的場麵。接著他轉體九十度,還能看見在鎮上發生的巷戰、對貝蘭伯兵營的直接攻擊以及在海濱公路上與憲兵巡邏隊的激戰。他的幾位頭領都幹得很漂亮。帕薩藤珀和他率領的人從運鈔車裏拿到了錢,皮肖塔把巡邏隊打得人仰馬翻,泰拉諾瓦率領手下人,包括新補充的人員,對貝蘭伯兵營發起攻擊,並與巡邏隊交火。直接歸吉裏安諾指揮的人留守山上的大本營。真正的魔鬼修士斯特凡·安多裏尼則正在準備發動一次突然襲擊。


    在巴勒莫的總部,盧卡上校接到運鈔車被劫的報告後,所表現出的平靜使部下感到意外。但他的內心卻被吉裏安諾的聰明所激怒,很想知道他從哪裏得到、又是怎樣得到憲兵部隊部署情況的情報的。在運鈔車被搶的過程中,有四名憲兵死於非命,而在與吉裏安諾武裝的激戰中,也有十人被打死。


    佩倫茲上尉衝進門來的時候,盧卡上校還在接聽電話,聽取有關傷亡的報告。上尉激動得下巴上的肉直哆嗦,他說剛才收到的報告說,有些土匪被打傷,有一個被打死,屍體還留在戰場。根據死者身上的文件、個人身份證件以及蒙特萊普雷兩位居民的指認,死者不是別人,正是圖裏·吉裏安諾。


    盧卡上校一時忘乎所以,沒了謹慎和理智,一股勝利的喜悅在胸中升騰。軍事史上有許多偉大的勝利和高明的戰術運動,但由於個人的意外也會走向反麵。一顆鬼使神差、沒有頭腦的子彈,居然奇跡般地發現了一個大土匪神出鬼沒的幽靈。不過他很快就謹慎起來。這樣的運氣似乎太好了。這也可能是一個陷阱。但即使是陷阱,他也要去踩一下,讓設陷阱的人現身。


    盧卡上校進行了各種準備,一支能夠擊敗任何攻擊的快速機動部隊正整裝待發。打頭陣的是裝甲車,跟在後麵的是盧卡上校和韋拉爾迪警督乘坐的防彈車。韋拉爾迪警督堅持要去幫助確認那具屍體,但他真正的目的是看看死者身上是否真帶著那份遺囑。跟在盧卡上校那輛車後邊的是運兵車,車上的人處於高度戒備,隨時準備射擊。為整個車隊開道的吉普車多達二十輛,上麵全是荷槍實彈的傘兵。駐蒙特萊普雷的部隊奉命警戒通向該鎮的幾條道路,並在附近的山上建立瞭望哨。人數眾多、攜帶大量武器裝備的步兵巡邏隊控製了整個道路的兩側。


    不到一個小時,盧卡上校和他的快速機動部隊就到了蒙特萊普雷。他們並沒有遭到襲擊;這樣炫耀武力準會讓土匪望風而逃。然而等待著上校的將使他大失所望。


    韋拉爾迪警督看見這具躺在貝蘭伯兵營救護車中的屍體,說這不可能是吉裏安諾。雖然這個人被子彈打得麵目全非,但還不至於使他作出錯誤的判斷。一些被迫來看這具屍體的居民也說這個人不是吉裏安諾。這無疑是個陷阱。吉裏安諾肯定是希望上校隻帶幾個護衛就匆匆趕到現場,這樣就能成為伏擊的目標。盧卡上校下令采取一切防範措施,但他還是急於返回巴勒莫,回到自己的總部。他想親自向羅馬方麵報告當天所發生的事情,並確保無人發表吉裏安諾已經死亡的假報告。他首先檢查確定各小單位的人員全都在位,這樣在返回的路上就不會遭到伏擊,他把車隊前端的一輛運動迅速的巡邏吉普車調過來,然後與韋拉爾迪警督一起坐進那輛吉普車。


    上校的這個臨時決定救了他們兩個人的命。快速機動車隊即將到達巴勒莫的時候,盧卡的指揮車處於車隊的中段。這時突然一聲巨響,指揮車被向上掀起十幾英尺,變成燃燒的碎片散落在山坡上。緊隨其後的運兵車上總共三十個人,其中八人被炸死,十五人受傷。坐在盧卡指揮車上的兩名軍官被炸得血肉橫飛。


    盧卡上校打電話給特拉紮部長,報告了這個壞消息,要求在大陸上待命的另外三千人火速開赴西西裏。


    唐·克羅切知道,隻要吉裏安諾的父母親還被關在監獄,這樣的襲擊就不會停止,所以他安排把他們釋放了。


    但是他無法阻止繼續向西西裏增派部隊。現在蒙特萊普雷及其周邊地區已經駐紮了兩千名士兵。另外還有三千人正在搜山。盧卡上校利用羅馬的基督教民主黨政府給他的特別權力,把蒙特萊普雷和巴勒莫地區的七百人投進了監獄。他還實行了從黃昏到第二天清晨的宵禁,居民們被限製在家裏出不了門,行路的人沒有特別通行證就被關進監獄。整個巴勒莫地區籠罩在官方營造的恐怖之中。


    唐·克羅切發現形勢變得對吉裏安諾很不利後,也有些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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