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立刻說:“那你就先不要去找姐姐,爺爺去看看她。”


    “好。”可能和星星有了衝突,念念像做錯了事似的低下了頭。


    韓先生走後,我悄悄問念念:“星星姐姐還對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說。”念念說:“但是她瞪我了。”


    “還有別的嗎?”


    她搖搖頭,隨後問:“媽媽,星星姐姐的爸爸也是我爸爸嗎?”


    “嗯。”我說:“所以她是你最親的姐姐。”


    “那她媽媽也是你嗎?”


    “不是。”我說:“她媽媽是你爸爸以前的女朋友,後來她去世了。”


    “噢。”她說:“她說她沒有媽媽。”


    “她媽媽走的時候她很小,她記不得了。”我忽然想起,繁星的親生母親是被繁爸爸弄死的。我承認我當時聽到時候沒有什麽太特殊的感覺,再回想卻覺得有點可怕。如果有一天,繁星知道了這件事,那她會怎麽看待繁音?繁音那幾年精神狀況不佳,必然對她不好。如果她知道了,那……


    我和念念聊了一會兒她的小孩天,聽她扯著她的破鑼嗓子唱動畫片的主題曲。過了好久,韓先生回來了,我忙問:“星星好點了嗎?”


    “還好。”韓先生用手指捏了一下念念的小鼻子說:“以後爸爸再送你禮物,就別告訴姐姐。”


    “噢。”念念問:“為什麽呀?”


    “如果隻有姐姐有禮物,你卻沒有,你生不生氣?”


    念念嘟起了嘴巴:“那爸爸為什麽不給姐姐做毛衣?他偏心眼。”


    “做了。”我說:“但星星姐姐的身子比你大,還沒做完呢。”


    念念立刻扭過頭:“真的呀!”


    “真的。”


    反正繁音這幾天沒事,我就攛掇他給繁星織一件。如果他不答應,我就自己試試。雖然我不熟練,但總能弄出來吧?


    總之這次應該怪我,隻考慮了自己的孩子,卻沒有考慮到繁星的感受。她沒有媽媽,也從來沒能跟父母在一起,雖然念念也沒有很幸福,但至少她還有我。孩子長大了,心思也越來越敏感,應當照顧到才是。


    念念知道有毛衣,就高高興興地跑去找繁星了,接下來倆人應該是重歸於好了,到我走時她才出來親了我一下,又跑回去了。


    韓先生送我出來,問:“他真的給她準備了毛衣?”


    “沒有,但我會跟他說的,他應該隻是忘了。”我說:“他和他爸爸翻了臉,最近也沒什麽事做。”


    韓先生點了點頭,說:“雖然應該避嫌,但因為我妻子最近很忙,你恐怕很難聯絡到她,有事可以打給我。待產的話,我建議你來我家,等你預產期時,我女兒應該也不忙,可以幫忙照顧你。”


    “謝謝。”我說:“待產的問題我還沒有想好,因為我們想騙騙他的第二人格,就說這個孩子是他的。如果能騙到他,我就可以把孩子們都接回去了。”


    韓先生便點了點頭,想是因為關係有些遠,沒有細問。


    我回家時,繁音正躺在搖椅上,像隻貓咪似的眯著眼睛曬太陽。我把織毛衣的任務交給繁音,他有些不願意,說:“星星都那麽大了,幹嘛還爭這種事?”


    “再大也是你的孩子,她小時候你有給她織過嗎?你照顧過她嗎?你看她稀裏糊塗地就長大了對吧?那是因為你沒為她花過一點心思。”我說:“反正也是蹲在家裏,就照顧照顧孩子嘛。”


    “噢。”他應了一聲,隨後神態有些尷尬:“雖說都是我的,但五根手指都不一樣長,我確實覺得星星稍微遠了點……”


    “別說這種話。”這話太戳我傷口了:“都是你的孩子,你至少應該試著對她公平點。”


    繁音望著我,半晌都沒有說話。


    “怎麽了?”我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靈靈,你說如果兒子的事是真的,你是不是也想試著對他公平點?”


    我不由一愣。


    我竟然忘了這個。


    不,我已經選擇了不公平。因為他跟星星不一樣。他母親是在我之後的,我能夠接受在我之前,但在我之後絕對不行。


    我問:“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他笑得好神秘:“幸虧他不是真的。”


    “星星和他又不一樣。”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個耳光,痛在其次,主要是尷尬:“雖然也是之後才知道的,但星星畢竟是以前的,而且都這麽多年了……”


    他不說話了,就躺在躺椅上,閉起眼睛神秘地笑。


    我愈發尷尬,問:“你到底在笑什麽?”


    他不吭聲,晃來晃去,看得我心煩極了。


    “喂!”我板起臉:“再不回答我可生氣了。”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彎起了嘴角:“笑你天真善良。”


    聽著像在諷刺我:“什麽意思?”


    他再度閉上眼睛,晃了一會兒,說:“如果我是我爸,也一定會認為你會把那孩子弄死。”


    我的心不由一顫。


    “因為自保和保護自己的孩子是人,尤其是女人的本性。隻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法律,有報應,很多人不敢。”他慢悠悠地說:“但隻要你想,你爸爸就會支持你。有了他的支持,你也就不用再怕法律,不用再怕報應,反正請人殺,對方自然會配合頂罪。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會傾向於選做了他,因為於情,他是婚外情的產物,於理,他是個人,現在是個無害的孩子,但縱容他長大,他的位置就會坑你。”


    我被他說得心髒都要嚇裂了。他這兩天怎麽頻頻提起這個話題?這讓我很不安,我覺得他是在試我。我明白自己現在的想法或許又是捕風捉影,草木皆兵,但我就是停不下來。


    繁音說到這兒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又道:“至於星星也是,雖說她在前你在後,但在位者最大,即便你不考慮她的感受,她一滿十八歲就立刻把她嫁給你爸爸的合作夥伴幫你們家聯姻,隻要對方不離譜,我也不會說什麽。反正我也不親她,你也能把她踢開,讓她免於和你的孩子們爭寵。”


    我越來越搞不清他的意思,愈發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他的點子好不好,但前者我養父已經替我做了決定。後者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承認我沒有像惦記念念那樣惦記星星,但也一直計劃當我們接回念念時要把她一起接回來的。


    我捉摸這些的時候,他便張開了眼睛,望著,目光裏有些笑意:“我爸爸一直都認為這才是你最可能想的事,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往善良的方向考慮任何人,因為在他看來,真正的善人在遇到他之前就死了,偽善的人會披著善良的外衣,背地裏做的事比誰都肮髒,比誰都下流。”


    我覺得他的話似乎是故意點我的,這讓我更不舒服。但就算現在交代也已經晚了,我隻得咬牙死扛。


    憑良心說,他現在的表情很友好,但還是讓我不安極了。他說:“這幾天每次我提起這個,你都不開心,我知道是因為我爸那麽想你,我也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才愛你。”


    這話來得好突然,我的腦子沒有轉過來。


    “那不是因為我爸爸非要曲解你,而是曾經有太多人讓他失望過,所以對方毛病、有所圖,反而讓他覺得更安全,他已經習慣這樣去想每個人。”他望著我的眼睛,認真的臉上滿是溫柔:“我們的世界和你的規則不一樣,這個世界很惡心,沒有你這種人。”


    這……


    我望著他,呆住了。


    “所以我希望你別在意這個了,他愛怎麽想是他的事。”繁音說:“我知道你沒有壞心。”


    我……


    我何德何能?


    我忽然覺得十分尷尬,這種尷尬賽過了因為擔心被他指責而產生的恐懼。我差不多想交代了,但如果我交代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臉上被扇了一個耳光?一想到這個,我就更不敢交代。


    他們這一行是很重承諾並且反感謊言的,因為會說謊的人極有可能出賣他們,所以他們討厭這種人。


    但時至今日,他依然堅定地站在我這邊。而且他剛剛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在勸我?要我別因為他爸爸的態度難過?或許幾者都有,而這通通都意味著他對我的信任程度遠超我的想象。


    我無言以對,我隻得尷尬的說:“我沒有生氣,而且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好。因為我想過,如果那個孩子是真的,那我也鐵定容不下他……”


    他笑了,問:“可你怎麽容得下星星?”


    “她是先來的,有我之前就已經有她了。”


    “但你是後知道的。”他還非要給我正名。


    “那她也是先來的,這很重要,她媽媽沒破壞我的婚姻,跟我沒有利益相關。”


    “但她會跟你的孩子搶財產。”


    “音音!”我有點壓不住了,因為心裏太緊張:“是我的孩子跟她搶財產,她本來可以是唯一的一個!你不要覺得我很好。如果米粒的孩子是真的,也真的接來了,我肯定不會像對星星這樣對她。你不要覺得我喜歡星星,就會喜歡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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